如题,就是下面这幅老照片:
现如今的自媒体有一个特别流行的病,即只要有一个人最先杜撰或错读了一个人或一个事儿,只要这个人是历史名人或这个事儿足够狗血,紧接着就会有一大帮的大V二V忽忽喇喇添枝加叶地进行讹传。
蒋介石和陈诚,没错。可左边那个,是韩复榘吗?
当然不是。
为啥呢?
首先,从身高与面孔看,左边那人就不可能是韩复榘
前几天,有网友和我互动,问我:你凭什么说左边那个不是韩复榘?
我反问:我说右边那小个子是冯玉祥,你认可吗?
回:不认可。
我又问:你凭什么不认可?
回:从身高到面孔,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右边那个不可能是冯玉祥。
我:回答正确。我也一样,从身高到面孔,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左边那个不可能是韩复榘。
有很多历史名人并没有留下太多照片,甚至根本就没有照片,所以,认不出左边那个是谁情有可原,但将其认作韩复榘就太不应该了,韩复榘留下来的照片很多,信手可拈,辨识度极高;一般的读者,人家兴趣不在这上面,认错韩复榘情有可原,可太多的历史领域大V、特别是借韩复榘的名头发文的大V,却也张冠李戴,这就太有点说不过去了。
来来,贴几幅韩复榘的照片,和题图左边那个对比一下。
韩复榘之子韩子华,在描述父亲的面相时说,“两眼细长,又总是眯缝着,往往在不经意中流露出一种轻蔑的目光”。对照照片看,描述是准确的。
上面这幅老照片是韩复榘年轻时的。再看一幅韩中年后的:
变化也不太大,还是略微上挑的眉,还是单眼皮,还是眯缝着的细长的眼。
再将题图中左边那个人的脸部放大看:
这人和韩复榘一样,也长了一副典型的北方人的面孔,再说具体一点,是也长了一副河北人的面孔。但你若认真看二人的眉、眼、口、鼻、耳,不一样。
你还说这是韩复榘吗?
面孔不一样,身高也不一样。
看看韩复榘与蒋介石的合照:
这是1934年蒋介石在济南与韩复榘的合照。我有纸质的这幅照片,是全身的,照片中二人站在同等高度的地方。可见韩与蒋是差不多高的。
再看题图左边这个与蒋的身高对比:
左边这人在拍照时,是故意站得比蒋靠后了半个脚的距离的。可即使如此,从照片效果看,其仍然比蒋高出小半个头来。
你还说这是韩复榘吗?
其次,从蒋、韩、陈各自的历史轨迹看,三人就没有同框的机会
蒋韩第一次会面,是蒋桂战争期间的1929年4月11~14日,地点是在汉口。
蒋桂开战后,双方都在极力拉拢西北军,但冯玉祥只是虚与委蛇,待价而沽。
讨价还价中,蒋介石任命韩复榘为讨逆军第三路军总指挥,将其编入蒋军对新桂系的作战序列。
经冯玉祥的允许,韩在郑州宣誓就职,之后统兵13万,浩浩荡荡开抵武胜关。不过按冯老总的交代,到了南边,打与不打,打谁,还需看情况再说。
这个时候的蒋介石可就不敢怠慢了。因为他同样也明白,虽然接受了讨逆第三路军的番号,兵也开过来了,可这韩复榘是来帮我的,还是来打我的,都还是未知数呢。
他先是派员到韩之第三路军中,又是大洋钱又是洋白面地给予厚重的慰问,又盛情邀请韩复榘到他的大本营汉口来做客。
蒋介石对韩复榘如此这般示好,还有一个企图,他知道蒋桂战争后,蒋冯之间必有一场大战。而通过情报他还得知,此时的韩复榘与老长官冯玉祥已经有了不小的芥蒂,擅长挖墙脚的他怎能错过如此良机,自然要好好运作一番。
就是在这一箭可以双雕的动机驱使下,蒋介石对韩复榘的到来做足了功课。
就跟张学良第一次到南京一样,蒋介石集团这次在汉口对韩复榘的攻略,也是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也是宴请宴请再宴请,也是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猛往韩的头上扣。
除了这样大场合的欢迎与招待,蒋介石还在只有宋子文的陪同下,将韩复榘夫妇请到自己的私宅,做极小规模的宴请。宋美龄还和韩的二夫人纪甘青结拜成了干姐妹。至于私下的馈赠,自然是少不了的,具体多少就无从考证了,总之不会是个小数。
(上图即纪甘青和宋美龄,当然这不是在汉口,而是五年后在济南)
交代了这么多,还是为了说明这幅老照片。
蒋韩这次会面,陈诚可不可能跟二人同框呢?
不可能。
一来是他的资格不够。陈诚后来成了小委员长,如日中天,但那是后来。1929年4月的时候,他还仅仅是一个副师长。而此时的韩复榘却既是党国任命的封疆大吏(河南省主席),又是手握重兵的方面大将。韩复榘在汉口受到军政大员簇拥的时候,陈诚连边都凑不上去。陈没资格和蒋韩拍下那样的照片。
二来是他的机缘不巧。韩复榘在汉逗留那几天,陈诚正在湖北咸宁的贺胜桥一带与新桂系作战,并不在汉口。而韩复榘在汉的活动范围,就仅限在城中的会场、酒店以及各要人的公馆之间,更没有丝毫的可能去咸宁陈诚的部队。至于蒋介石,正火力全开地用糖衣炮弹轰击这位韩总指挥,也无暇顾及远在前线的陈副师长。
综上,可以铁定判明,那幅老照片中,既然有陈诚,就不可能有韩复榘。那照片显系与蒋韩会面无关的另外背景下的拍摄。
那么,这幅老照片,有没有可能是在陈诚官当大了以后和蒋韩拍下的合照呢?
没这个可能。蒋韩会面就那么几次,清晰可考。第一次汉口会面后,第二次再相见,已经是五年后的1934年10月24日在济南了。蒋这次飞济南并没有陈诚陪同。再说了,到了1934年,国民党军的军服,早就不是照片中的那个样子了。
第三,图中左边那个人是谁?
说照片上左边那个人不是韩复榘,我可以百分百确定,但要说那个人是谁,我却不能百分百确定了。
是谁呢?
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是曹万顺。
曹万顺和韩复榘一样,也是河北人,是河北藁城人。也生于1891年。早年投靠北洋军阀驻闽之李凤翔部,凭战功由士兵逐步升至旅长。大革命洪流中,率五省联军闽军第三师第五旅归顺革命,和零星他部改编成国民革命军第十七军。军长先是由东路总指挥何应钦兼任,曹任副军长。不久何不再兼军长,曹继任军长。
北伐完成后,全国军队编遣,第十七军与总司令部警卫部队压缩合编成第十一师。曹任师长,陈诚任副师长。
陈副师长在蒋总司令的支持下,整编成师后不久,便开始对十一师的干部大换血,从旅长到连长,很快便全部换成了蒋系的保定生和黄埔生。不到一年的时间,原十七军的骨干被清理得一干二净,曹自然而然被挤出了十一师,陈顺理成章扶正当了师长。之后,以该师为母体,不断繁殖,逐渐发展成庞大的土木系军事集团。
曹万顺离开十一师后,当了一个由杂牌军拼凑而成的新编第一师的师长。过了没多久,这个师在蒋张(发奎)战争中被解体,曹彻底解除了兵权,被安排进军事参议院,当了一个领干薪吃干饭的参议。1935年,国民党军首次整理军衔,曹被铨叙陆军中将。再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我之所以认为照片中左边那人是曹万顺,基于以下两点:
一是人长得像。照片中这北方模样的高个子和曹的标准照对比,那鼻子,那眼,特别是那嘴和那略呈八字的眉眼,太像,感觉这就是同一个人。
对比韩曹二人的眉眼,韩是九点一刻,曹是八点二十。这是最显也是最硬性的区别。
二是照片的拍摄背景像。照片上一左一右这二人和蒋介石在队列前拍照,符合蒋检阅部队后由部队长、副部队长陪同留影的习惯。也就是说,蒋左右这二人,极有可能是某一单位的部队长、副部队长。
照片中右边的小个子是陈诚,这已不存在争议。那么,左边的高个子就大概率是跟陈诚搭过班子的某一人。
从照片中人所着的军服看,该照片拍摄于二十年代末无疑,那时和陈诚搭过班子的,严重、罗卓英、林蔚、周至柔等,都不是这个身高和这副面孔。
那还有谁呢?对了,还有一个曹万顺,而且就只还有一个曹万顺。
将以上这两点结合起来,笔者推测,那照片极有可能就是在十一师组建之初,或某次出征之前,接受蒋介石检阅后,曹、陈正副师长跟蒋的合影。
当然这仅仅只是推测,迄今为止,还没能找到这幅老照片原始的背景介绍给予证实,也没能掌握曹万顺更多的照片以资比对,图中那高个子到底是不是曹万顺,也就无法百分百确定,只是高度倾向而已。
敬请知情者给予补充、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