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桂兰，今年55岁，在小县城的一家事业单位工作了三十多年，刚刚退休。
年轻时，我是单位里最能干的那批人之一，从一个普通职员一路做到办公室主任，虽不算高官厚禄，但也算是兢兢业业，撑起了我们这个家。
我的丈夫王志国比我大两岁，以前是建筑工地的包工头，早些年赚了一些钱，但因为身体吃不消，近几年已经不再接活，基本就在家里歇着，偶尔帮朋友介绍点工程，挣点小钱补贴家用。
我们有个女儿，今年28岁，大学毕业后去了一线城市工作，已经定居在那里，偶尔会回来探望我们。
按理说，经过了这么多年打拼，我终于熬到退休，本想着趁着身体还算硬朗，出去走走看看，弥补年轻时为家庭奔波而错过的风景。
可就在我刚刚办完退休手续，计划着和几个姐妹去云南旅游时，王志国突然做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决定——把偏瘫在家的婆婆接过来养老。
婆婆今年82岁，五年前因为脑梗导致半身不遂，自那以后，基本上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她一直住在老家，由小叔子王志刚和他的妻子照料。
虽说小叔子家境一般，但我们每年也会出钱帮衬，毕竟婆婆养了两个儿子，养老的责任本该由兄弟俩共同承担。
可谁知，我前脚刚办完退休，后脚王志国就把婆婆接回了家，一句商量的话都没有。
“妈年纪大了，志刚家里忙，照顾不过来，咱们总不能不管吧？”王志国的语气理直气壮，仿佛我这个做儿媳的理应无条件接受。
“这些年你不是一直让志刚家照顾？怎么我一退休，你就把妈接回来？你以前不是说我们给钱就行，志刚愿意照顾就让他照顾吗？”我忍不住质问。
“你现在不是退休了吗？家里也没啥事，妈住在这儿，咱们自己照顾才放心。”他避重就轻地回道。
我心里一阵憋闷，明摆着，他是觉得我闲下来了，就该承担起照顾婆婆的责任。可这些年，我为这个家操劳了多少？
一直以来，我既要上班，又要操持家务，连女儿小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带大的。他倒好，工作时忙得不着家，现在闲了，却把养老的担子甩给我。
我不想跟他吵，但心里已经有了疙瘩。
更让我寒心的是，他不仅擅自决定，还根本没考虑我的感受。
婆婆住进来的第一天，我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的身体状况比我想象中还要糟糕，吃饭要人喂，大小便不能自理，夜里还经常喊人。这哪里是养老，分明是全职护理！
我忍了几天，最后还是决定出门散散心。我约了几个退休的朋友，准备去云南旅游半个月。出发前，我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甚至请了护工来照顾婆婆，可我刚走不到半个月，就接到了120急救车把王志国送进医院的消息……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丽江的一家客栈里晒太阳，电话那头是邻居刘姐的声音，带着焦急：“桂兰，快回来吧，志国进医院了，120把他抬走的，我看着的。”
我整个人懵了一下，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他不是好好的吗？”
“谁知道啊，这几天你不在，他忙前忙后，又是照顾你婆婆，又是做饭洗衣，昨晚我还看到他在小区门口买菜，今天早上就听说他倒家里了，送医院了。”
我立刻订了最近的一班机票，匆匆收拾行李往回赶，心里五味杂陈。
王志国身体一直不错，年轻时在工地干活，那是出了名的有力气，怎么就突然倒下了？可转念一想，家里现在的情况，我心里又隐隐有了猜测。
等我赶到医院，他已经被推进了病房，医生告诉我是急性脑梗，幸好送医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站在病房外，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王志国，心里有几分复杂。他醒来后，见到我，嘴巴动了动，半天才挤出一句：“你回来了……”
“你怎么搞成这样？”我语气不善，心里却止不住地心疼。
“妈……妈这几天闹得厉害，夜里总喊人，我……我睡不好……”他声音低低的，透着疲惫。
我心里猛地一震。
婆婆偏瘫在床，生活不能自理，这些年在弟弟家，虽然也辛苦，但至少有弟媳帮衬。可现在到了我们家，王志国一个人照顾，想必是彻底尝到了苦头。
“你不是说自己照顾才放心吗？现在好了，你倒下了，谁来照顾妈？”我有些气愤，语气不自觉地重了几分。
王志国没说话，沉默地看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我没想到这么难……”
他是真的没想到。
这些年，他一直觉得照顾老人不过是做饭、端水、洗衣这些琐事，可真正轮到自己亲手去做时，他才发现，照顾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是一件多么耗费精力的事情。
婆婆夜里频繁醒来，白天情绪不稳定，吃饭需要人喂，大小便需要人清理，稍有不慎，她就会大声嚷嚷，甚至发脾气。王志国这辈子哪里伺候过人？他一直以为女人天生就该做这些事，可当他亲身经历后，才知道其中的艰难。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婆婆的事情必须解决，否则，不仅王志国的身体熬不住，我也不可能再这样被拖累下去。我已经劳累了大半辈子，终于熬到退休，难道这后半生还要困在家里，照顾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
我找了王志刚，也就是小叔子，想和他商量婆婆的去处。可小叔子一听，立马摆手：“嫂子，我是真没办法了，我家里也乱成一团，孩子上学，媳妇工作忙，我一个人照顾妈，这几年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现在你们把妈接走了，我是真松了口气……”
我心里冷笑，他倒是松了口气，可我们呢？
“你松了口气，那你哥差点就进了鬼门关！”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妈是你一个人的妈吗？你就不能再分担一点？”
“小兰……”王志国在一旁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别吵，可我心里憋着一股气，怎么可能忍得住？
我这些年在家里默默付出，早就习惯了隐忍，可这并不代表我真的愿意这样一直压抑下去。
王志刚被我噎住，脸色有些挂不住，低着头嘟囔：“那……那要不送养老院吧？”
我一愣，没想到这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王志国也愣住了，下意识摇头：“不行，妈不会同意的。”
“可我们怎么办？”我直视他，“你哥已经这样了，难道你希望他再倒下去？你希望我也累得进医院？”
王志国沉默了，脸色阴晴不定。
第二天，我去养老院咨询，得知我们小县城的养老院条件一般，护理人员不太专业，婆婆这种情况，恐怕很难得到妥善照顾。
我又去找了护工，可请一个专业护工，每月费用不低，一年下来，这可不是小数目。
回到家，婆婆还躺在床上，看到我回来，眼神里透着不满：“你跑哪儿去了？我这几天想喝水都没人倒。”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走过去帮她倒了一杯温水。
“妈，我们想给您请个护工，专业一点的，能照顾您的生活起居。”
婆婆一听，立刻变了脸色：“护工？你们是嫌我碍事，想把我丢给外人吧？”
“妈，您别多想，我们是真的照顾不过来了，志国已经进医院了，您也不想他再出事吧？”
婆婆的脸色僵了僵，嘴巴抿成了一条线，眼神里有些挣扎，但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没几天，我就请了个护工回来，婆婆虽然不情愿，但也没办法拒绝。
王志国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身体才慢慢恢复过来。这次的事情对他触动很大，以前他总觉得家务、照顾老人是女人的责任，可当自己真正承担起来后，他才发现，女人的付出远比他想象的要沉重。
出院那天，他握着我的手，低声说了句：“小兰，这些年辛苦你了……”
我看着他，半天没说话，心里却有些酸涩。
婚姻几十年，我们早已不再是年轻时的模样，彼此之间的感情也在生活的琐碎中被磨平了棱角。可这次，我终于让他看清了现实，也终于让他明白，家里的事情，不能总是我一个人扛着。
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至少从这一刻起，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毫无怨言地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我已经55岁了，未来的日子，我希望能多为自己活一活。
这一次，我一定要再去旅行，真正地为自己而活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