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德华是人，我家的是狗。
那只狗，能看得住孩子，也咬的了坏人。
我躲了三年，还是没躲过。
我妈对我说：“你要感谢我给了你当人的机会！”
我说：“你要感谢我给了你当狗的机会！”
……
“许彩丽！赶紧回来给你哥带孩子，狗链子不栓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在拉黑了数次之后回怼道：“梦里什么都有。”
没想到他们竟然通过一个同乡找到了我，他们说我因为叛逆，所以离家出走了。
当我在工作地点被父母抓到时，我是一脸懵逼。
周围的人涌了上来：“小姑娘，做父母的说话再怎么难听，再有什么不对啊，你也不能丢下他们啊！”
“女孩养大就是别人家的，跑了也好！”
我妈哭哭啼啼地扯住我袖子：“你个没心肝的，知道我多想你吗？”
我爸冲上来拉过哭得哽咽的我妈，狠狠看了我一眼：“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
我被钉在了不孝女制高点，接受众人的审判，我妈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然后更加起劲地数落我。
路人拍下我狼狈的模样，我抬头看着这些人。
我耳边一片轰鸣。
“你多大，都是你老子妈让你出生的，人坏了良心可一辈子不得好生。”
周围的人始终在劝我：“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没有一个人想过我为什么会走。
无不是的父母，那就全是不是得孩子了？
最后还是我工作地点的老板娘看不下去，将我救了出来。
随后，我爸妈没回家，他们在这里住了下来，然后每天雇人去造老板娘的黄谣。
让人去给饭馆刷差评，不出三天，我就被老板娘从店里扔了出来。
“许彩丽，你真是个扫把星，早知道让你被打死算了。”
“害得老娘惹了一身腥！”她嫌恶地瞪着我。
我笑着凑到她的耳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偷偷拍我私密照卖给别人吗？不过都是报应罢了。”
她脸色突变，不停喊着我爸让他带我走。
胡同里，我爸薅起我的头发狠狠扇着我的脸：“贱丫头，你真以为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我妈冲上来抢我的包：“这么些年连点钱都没攒下！真是该死！”
说罢，朝我脸上吐了一口。
我浑身颤抖，哽咽地发出求救，但内心却异常兴奋。
我像条死狗一样被我爸塞进了后备箱，一路颠簸地回到了那个“家”里。
2
刚一进门，哥嫂就将那两个双胞胎，许明发和许明志塞进了我的怀里。
我哥扭头对着嫂子得意开口：“我们家的祖传仆人终于回来了。”
我妈附和：“是啊！那狗链子就是给她的！以后你就不用看孩子了！歇着就好！”
我嫂子笑眯眯地打量我：“我不信，仆人怎么会偷偷跑出去这么多年呢？”
我哥听到后立马一脚将我踹翻在地：“许彩丽，你最好将我的儿子给我带好，不然有你好看的。”
我全力克制着自己的激动，咬着牙拒绝。
还没等我哥说什么，我爸就扯了皮带狠狠地冲我脸打了下去：“没心肝的贱丫头，还是皮不够紧实！”
我脸上烧起来，痛感蔓延全身，这痛把我内心深处的根彻底拔了出来。
我嫂子阴阳怪气道：“养条狗都知道摇尾巴呢，养个你只会让人生气。”
我妈也不停地阴阳怪气：“真是长大了，说话都硬气了，忘了当狗的日子了。”
下一秒，我哥和我爸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了我的身上。
儿时的记忆翻涌，那个女孩的身子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是明亮的。
我用尽全力抱住身子，内心雀跃：“打吧打吧，不这样怎么能让你们放心呢？”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希望自己死掉，可是村里老人说自杀的人死后要进地狱。
活着已经如此艰难，我不想死后也继续受罪，所以每天晚上睡前，我都会偷偷许愿：“请让我在睡梦里死去吧。”
可是让人失望的是，第二天睁眼我还要面对他们。
我是作为我哥的“玩具”和“钱袋子”出生的。
这是自我有记忆时，我妈就挂在嘴上的一句话。
“你要感谢你哥需要你，不然哪里轮的到你这条狗来人世！”
她唾沫横飞，让我以后一定要孝顺我哥。
说话间，我哥回来了，他将一根狗链熟练地套在我的脖子上，让我四肢着地，像条狗一样向外爬去。
我哥对狗毛过敏，所以她和我爸想出了这个好主意来满足宝贝儿子养狗的心愿。
当然，我也不只是当狗，更是一个不花钱的仆人。
我哥把我带到他的同伴中间，不停往我嘴里塞骨头：“快叫。”
“汪汪汪！”
“我早都说了，她比狗聪明多了。”
我哥和同伴地笑得很开心，我脖子里的铁链磨得生疼。
迎面走来一直黑狗，他们抓着它蹭我，说狗都是这样生小狗的。
泪水从我眼眶流出，无师自通但不得而为的自尊心简直是对身处泥潭的人最大的酷刑。
我不敢动，他手里有鞭子，又有我想吃的肉骨头。
“想吃吗？过去跟它一样！”
我看着那边吃着不明物体的黑狗，一阵恶心。
我被打得很惨，哥哥边踹我边骂我是不听话的野狗。
他打累了，牵着链子又让我在村里绕了一圈后，将我栓在了木桩旁边，然后将家里吃剩的泔水倒在了铁盆里，我慢慢伸出舌头吃了我一天中的第一顿饭。
我想到那只黑狗吃的东西，我心中一阵翻涌。
可我不敢不吃，这顿饭来得不容易，我得吃！
等到太阳西斜，其他人吃饱喝足，我妈从木桩旁解开绳索：“去收拾吧。”
等了等她又笑着说：“小杂种，你以后也要孝顺我，我可是给你这条命的人。”
哥哥笑着跟妈妈讲述今天我是如何生小狗，如何被他教育。
母亲哈哈大笑，一直追问，我到底有没有吃那个东西。
我听着他们的谈论，心里涌出一股子羞耻，然后立马消散。
我只有八岁，按理说，什么都不该懂，可我却懂了。
“快点收拾！皮又痒了是不是？”我妈吼着我。
屋子里堆积着一家人的脏衣服和吃剩的碗筷，我摇摇晃晃地垫着板凳收拾好残局。
然后拖着衣服去河边洗，村里的大婶看到我摇头：“作孽啊。”却又转身离我远远的。
等到月亮升起，我洗完所有的衣服，喝醉的爸爸摇摇晃晃地回来。
我把衣服放到一边，熟练地用木板子盖好，累一天了，我不想重洗。
他熟练地从腰间抽出皮带：“白吃白喝的杂种，老子一天累死累活，你一天在家里享清福。”
每次都是这样，喝多了，我就是发泄口。
皮带沾着水，抽在身上又疼又重。
我被打的满身红印，他终于心满意足，喊我哥将我栓回木桩。
他们 一家三口开心地回到房间，享受着我爸带回来的零嘴。
“看她，真像是一只狗！下次一定要看她吃！”我哥哈哈大笑起来。
我妈笑着看着我哥：“她啊！要真能吃那个吃饱倒是好了！省的吃饭！”
3
我以为我会这样度过一生，直到她的出现。
那年，村里来了一个大学生村官，叫谢之遥。
感谢地谢，遥远的遥。
她从木桩上把我解开，态度强硬地告诉我父母。
“你们这是虐待儿童，是犯法的。”
我爸嘴不干不净：“哪里来的小婊子，给老子上起课来了。”
他一把抢过铁链把我栓了回去，谢之遥去拉，被我爸推倒。
但她还是不放弃。
我看着她，瘦弱的身躯推倒又站起，直到再也站不起。
地上坐着的谢之遥气的满脸通红，她难得的骂了句文明的脏话，撑着身子站起来。
正当我爸又要动手的事后，她的男朋友出现了。
那大金链子和墨镜，还有满是纹身的胳膊露了出来，像座山一样站在谢之遥身后：“你再对我女朋友嘴里不干不净，你嘴里的牙一颗都别要。”
她男朋友好大好高，说话也中气十足。
谢之遥骄傲地仰起头，看了我一眼后打通了报警电话。
但是这是“家务事”，一行人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
谢之遥恨恨地乱骂一通，说着一群我听不懂的话。
什么是法律？什么是道德？
转头她抱着我说：“小姑娘，别怕，这世上是明亮的，你是皎洁的花。”
“你叫什么？”
“我叫许彩丽。”
“好，明天姐姐我带你去上学。”
谢之遥带着男朋友将我从我父母手里抢了过来，他男朋友一脸凶神恶煞，我爸对着他根本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看到我身上的伤口后，和谢之遥一起落下了眼泪：“疼不疼啊？”
“不疼。”
其实很疼，可那时的我却不知为何撒了慌。
靠着谢之遥的庇佑，我从狗变成了人，又逐渐变成了一个成绩优异的好学生。
为了能尽快帮到谢之遥，我将自己所有时间都用到学习上，接连跳级，最终在我十六岁时，进入了高中。
那时的谢之遥很高兴，她和男朋友笑着给我说：“丽丽，晚上回来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晚上，我拿着年级第一的成绩单回来。
只看见喝了药的谢之遥，和在她身边躺下的男友。
她看见我，拼尽全力拉着我的手留给我最后一句话：“丽丽，走出去走出去！”
4
发生命案后，警察很快来了。
破案结果是谢之遥的男友是被村里的刘老汉失手用镰刀砍死。
而谢之遥被刘老汉钻空子给强了。
我听着警察给我说完，浑身血液僵滞。
我哥笑着看我；“本来该是你的，可谁让谢之遥总是坏事呢？”
一切都是因为我，我哥想要娶我嫂子，所以要用我换彩礼。
但是我正值中考，谢之遥为了不让我分心，她默默帮我挡下了一切，最后她却阴差阳错地中了刘老汉和我哥给我设的局。
是我，一切都怪我了。
当晚，我睡在谢之遥的小屋里，将刀放在手上，又听见谢之遥的声音：“丽丽，走出去，走出去。”
我从床上爬起来，内心涌出恨意，想杀掉所有人。
可是这样太便宜他们了，何况，我不一定能杀掉所有人，还会毁掉我自己。
毁掉谢之遥的努力。
第二天，许家房子着火，我去办理了休学，我还太小，留在这里迟早有一天会变成彩礼。
“谢之遥，等我下次回来，我一定会送所有人去见你。”
在外漂泊了三年，我终于攒到了一笔钱，并学会了一些本事。
我感觉时机已到，就故意接近了一个同乡，毫无防备地把我的信息一点一点泄露了出去。
恰好，嫂子生了双胞胎，家里迫切需要一个“德华”。
果然，他们来了。
“谢之遥，我回来了，你看见了吗？”
我哥和我爸打累了，我身上也没地方下手了。
我抱着头蹲在地上：“我错了，我带，我会好好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