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江殊同时重生了。
上一世,我是他宠冠后宫的容贵妃,死后与他同葬寝陵。
这一世,我等了三年的选秀名单上,出现的却是嫡妹的名字。
我恍然意识到,这辈子,他选择了避开我。
后来,我听从父亲的安排,订下婚约。
宫宴结束,谢小将军亲昵地抱起我共乘一辆马车。
身后,向来冷静倨傲的帝王却悄然攥紧了手。
上一世,从进宫后,我就备受江殊的宠爱。
他亲手给我做风筝玩闹,生病时亦衣不解带地照顾我。
我与他的相处模式如同寻常夫妻一般。
临终前,我拉着他的手笑得开心:「陛下,下辈子啊,臣妾要比皇后娘娘更早地遇见你。」
他眼眶湿润,紧紧把我搂在怀里,应了声。
「阿蘅,下辈子,我娶你为妻。」
死后,我与他同葬寝陵。
他给了我独一份的偏爱。
我想,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与他生儿育女。
再睁眼,我回到了十六岁那年。
这一世,江殊还是太子,尚未登基。
我早早让爹爹请来江南游医替我查探脉象。
他无奈地摇摇头:「你这丫头从小壮如牛,怎么会有暗疾呢?」
我眉头一皱,反驳道:「就有,我要江南游医替我诊脉!」
在后宫的十几年里,御医说,我年少时伤了根本才不易有孕。
我又气又急,不能给江殊诞下个子嗣。
他有几个皇子公主,而我和他却没有,即便江殊一直安慰我,可还是遗憾。
这一世,要是能和他有个孩子才算得上圆满。
江南游医到时,妹妹容蓁担忧地瞧了瞧我。
「可是不舒服?」
我别扭地选择默不作声。
而她似乎也习惯了我这样对她。
游医替我查看脉象后,一脸深思地盯着我看。
「这位姑娘,脉象洪大有力,较常人之脉更为强盛。」
妹妹轻笑了一声。
我也明白,游医是在夸我的身体健壮,根本没有暗疾。
可为何前世的御医会说我伤了根本,不易有孕。
我不信游医的话,央求爹爹再给我寻来神医瞧瞧,甚至安排身边的嬷嬷去寻找外地大夫过来诊脉。
爹爹对我的行为很无奈。
「大夫不是说了,你的身体没有暗疾,为何不信呢?」
我手里正拿着嬷嬷刚寻来强身健体的偏方。
「爹爹,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说着,我的声音染上哭腔。
爹爹愣了愣,叹息一口气,夺过我手里的偏方。
「这你别吃,爹爹我啊进宫去太医院替你求一方。」
我瞬间欢喜起来。
「还是爹爹对我最好。」
我爹宠溺地注视我:「那我此刻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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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前脚刚走,我后脚进了妹妹的院子。
她躺在美人榻上小憩,见我过来,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姐姐,怎么来了?」
我想起前世,自己莫名讨厌这个妹妹,可最后在宫中遇了事,也是她第一个替我想办法。
后来她出嫁,夫君却不是良人,死的时候,瘦得一把皮包骨。
「我只想告诉你,不着急婚配。」
可眼下妹妹十五,及笄不久,已有不少媒人过来提亲。
妹妹捂着帕子笑出声。
「好啊。」
总要在我进宫前,替她选个好夫婿,平安顺遂一辈子。
「过几日的簪花宴,你与我同去。」
届时,不少青年才俊会去,江殊肯定也会参加。
这次自己要早早得到他的青睐,先入东宫也行。
想着,我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
傍晚,爹爹替我求来了强身健体的药方,并劝道:「这药很苦,不想喝就不喝。」
我摇了摇头:「要一直喝。」
小丫鬟熬了药递给我。
在我爹的注视下,我一饮而尽,药汁的苦涩在口腔翻滚。
我生生憋出一滴泪,又咽了下去。
「爹爹,我喝完了。」
可他别过脸去,没敢看我。
我从小就怕苦,所以爹爹一直逼着我跟他锻炼身体,能不吃药就不吃药。
他声音有些哽咽:「那我先走了。」
我望着爹离开的背影,嘱咐小丫鬟一日三餐都要喝。
簪花宴那日,我特意穿上江殊喜欢的海棠红褙子,满心欢喜地等待遇见他。
身侧的妹妹见状,好奇地问:「姐姐,你傻笑什么呢?」
我抿唇:「你不懂。」
到了皇家后苑,芍药、牡丹开得正艳。
各家小姐聚在一起唠嗑。
妹妹害怕地拽住我的衣袖:「姐姐。」
我抓住她的手:「怕甚?又不会吃了你。」
环顾一圈后,都没看见江殊,我有些失落。
今日的簪花宴较为宽松,与平日里常规礼仪不同。
听说是皇后为了太子江殊准备的选妃宴。
突然一声嗤笑打断了我的思绪。
「这是谁家的笨姑娘,居然学着东施效颦。」
我循声望去,说话之人的身侧也站着一位身着海棠红褙子的姑娘。
她回头看向我。
我嘴角的笑顿时凝住。
是未来太子妃——林尽染。
明明上辈子,我与她皆未参加这场宴会。
这一次,她不仅参加了,还与我一道穿了江殊喜欢的颜色的衣服。
手无意识地攥紧。
林尽染对我微笑颔首。
可我满脑子都是她是不是也重生了的想法。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我和林尽染穿了同色的褙子。
几道讽刺声砸入耳中。
「还是林家小姐穿得好看,整个人优雅端庄,不像容家小姐,另辟蹊径呢。」
「谁说不是呢,偏偏这个容家小姐是个傻的,穿得像个邀宠的粉头。」
我本不适合海棠红的衣裙,此刻更像个戏子供人嬉笑。
难堪极了。
妹妹故意将一杯茶洒在我的裙摆上。
「姐姐,这件衣服湿了,咱们换件衣裳吧。」
我白着脸,跟随小宫女去侧殿重新换了一套适合自己的衣裳。
铜镜里映出重新收拾一番的我。
江殊说过,他很喜欢我的眼睛,眼尾微微上翘,特别清澈灵动。
换完衣裳,我着急回到后院。
一阵欢呼笑声,原来有几个世家公子过来了。
我远远就瞥见熟悉的身影。
心中一喜,急忙走上前,却听见林尽染羞涩的声音:「太子殿下,这不合规矩。」
我的脚步顿住。
映入眼帘的是江殊正折下一朵艳丽的牡丹簪在林尽染的发髻上。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两人对望着,眼里没了旁人。
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这朵牡丹很衬你,尽染姑娘。」
江殊的唇角小幅度弯了起来。
前世,他陪着我玩闹时,也是这样宠溺又无奈地笑。
我攥紧手帕,下意识地逃离。
林尽染像故意一般喊住了我。
江殊望向我,眸中已经恢复一片清明,嗓音润朗:「容大姑娘,你的手帕掉了。」
我慌乱地捡起手帕,走出后苑。
等我冷静下来,看清手中的锦帕时又是一阵慌张。
我也不知这手帕是谁的。
想着,便抬手扔进湖里。
刚要松口气,身后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这位姑娘何故将我的手帕扔进湖里?」
我转头,视线在空中相撞。
他愣了愣,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古铜色的脸上似乎透出一抹红晕。
我才不会和他解释。
于是匆匆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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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次回到宴会时,却寻不到江殊的身影,连林尽染也未能看见。
上一世,我进宫时,林尽染刚生下皇子,却因为产后虚弱,只能偶尔见上一面。
彼时,我已深受江殊的宠爱,骄纵惯了,从不把她放在眼里。
如今……
「姐姐。」
听到妹妹的声音,我陡然回过神。
「我累了,我们先走吧。」
可我还想再等等江殊。
妹妹的脸渐渐泛白,我只好握住她的手,先行离开。
往后,每一次的宴会我都会去参加,可偏偏一次都没遇见江殊。
许是他忙于公务,没空参加。
我暗暗安慰自己,又劝说爹爹支持江殊。
同年秋,江殊登上了帝位。
来年春,我满心欢喜地等待选秀名单。
却听闻,今年没有选秀。
没过几日,圣上下旨,林氏德秉柔嘉,性资淑慎。今册为皇后,正位中宫。
圣上甚至亲手射了一对大雁送去林家。
如同上一世一般,林尽染成了皇后。
即便我知道江殊未能与我一样重生,无法实现上辈子的承诺。
可看到掌心为他绣的香囊时,眼泪还是止不住。
我赌气般剪碎香囊,香料一点点地落在地上,又突然后悔了。
上一世的自己是明年才入的宫,或许可以再等等。
我捡起碎布,抹掉眼泪,又缝补起来。
指尖被扎出一滴血。
爹爹敲门进来,我仓皇地低下头。
「蘅儿,你也可以相看人家了。」
我哽着声拒绝:「再等等,说不定明年我就能进宫当娘娘呢。」
爹爹瞪大双眼,以为我疯了。
「进宫有什么好的?」
我小声反驳:「可我就喜欢帝王。」
江殊对我哪哪都好。
他不吱声,沉思了许久,缓缓开口:
「蘅儿,爹爹自私,不希望你进宫,只想你留在身边,即便出嫁也能经常回来看看。」
我看着他的眼眸。
心中猛地动容。
娘亲去世得早,爹一个人把我和妹妹照顾长大,连外祖家都劝爹爹娶个续弦,可他怕我们受委屈,一直没娶。
「爹……」
他摆了摆手:「只要你喜欢就好,爹爹会帮你。」
第二年,江殊的嫡长子诞生,百日后立为太子。
我听到消息,愣了许久。
此刻他的后宫依然只有林尽染。
上辈子我进宫后,江殊几乎专宠我一人,不少嫔妃在皇后面前抱怨我独占了皇上的宠爱。
江殊不听劝,一如既往到我宫殿继续陪我玩闹,独宠我。
听爹爹说,朝上大臣们谏言,广纳后宫。
可一个月过去了。
江殊远去通州治水。
又过了几个月。
江殊提前预测了儋州的瘟疫,早早在城中做好应对措施,避免了大祸。
人人夸赞他,功同造化,泽被苍生。
这一年他忙于国事,依然没有选秀。
第三年,牡丹盛开时。
爹爹喜出望外地告诉我:「蘅儿,选秀名单下来了,有我们容家。」
我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
「爹爹,快让我看看!」
我急忙接过打开,出现的却是妹妹容蓁的名字。
正午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目滚烫。
我手中的名单落地,心跳也停了一瞬。
怎么会是妹妹的名字?
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爹爹见我的反应,先是暗喜一瞬,紧接着安慰我:「不进宫也好,爹爹早就给蘅儿相看好人家。」
「爹,让我替妹妹进宫选秀吧。」
爹爹皱起眉头:「胡闹!皇宫里钩心斗角,你进宫去,恐怕连命都没了。」
他生平第一次斥责我。
「你妹妹我也会想尽办法让她落选。」
可很快又传来噩耗。
江殊下旨,此次是最后选秀,往后不会再充盈后宫。
我的脸霎时没了血色。
种种迹象表明,他也重生了。
从他开始在簪花宴上唤我「容大姑娘」,到后来做了前世不属于他的功绩。
只是这次他选择避开我,忘记承诺。
足足让我等了三年。
到头来却是妹妹的名字。
小丫鬟送来的补药被我失手打翻。
我憋回眼泪,抓住爹爹的手。
「爹,我嫁。」
进宫选秀之人,唯独妹妹留在了宫里。
我也不知道江殊是不是故意的。
爹爹叹息一口气,无奈道:「只要你妹妹好好的就行,宫中就两位娘娘,也少了钩心斗角。」
「你妹妹也是聪慧的,不必过于担心。」
顿了顿,继续道:「与你订下婚约之人,过几日也会去参加宴席,你去偷偷看一眼,若不合适,我们就退婚。」
我折断一截树枝,小声问:「他叫什么名字?」
「谢从南。」
婚期定在了下月。
我再一次参加宴席,许是得知江殊也重生的缘故,再见到高位上笑意盈盈的他,不免觉得虚伪。
又出了宫殿。
爹爹说,那人是个少年将军,生得虎背熊腰、豹头环眼的,不怎么好看。
我焦急地来回踱步。
身后传来一道压低却粗犷的声音:「容蘅姑娘。」
我抬眸看去。
不就是我先前把他帕子扔湖里的那人。
「你!」
他倏地笑了,眉梢上沾了暖意。
「我是你未婚夫,谢从南。」
我轻声呢喃了一遍他的名字,扭头就走。
爹爹到底是个文人,对武将一直带着偏见,谢从南明明生得挺好看。
回到宴席上,我没看见妹妹,有些担忧。
恍恍惚惚过了上午。
也无心在此听他们说笑。
突然一个小宫女走到我身边,行了行礼:「容妃娘娘想见你。」
我跟着小宫女出了宴会,前往另一个宫殿。
这条路无比熟悉。
是我上辈子的椒房殿。
等我看清座上之人是林尽染时,还是悄悄攥紧了手掌。
她头上戴的鎏金牡丹花头钗,是前世江殊亲手送我的定情信物,另一半头钗在他的太晨殿枕头下。
我抿了抿唇。
林尽染让我走上前。
她眼里闪过一丝嘲弄。
「你的小名叫阿蘅?」
我愣了下,往日只有江殊会这么喊我名字,连爹爹也不曾这样喊过。
我矢口否认:「这不是我的小名。」
「是吗?可昨天皇上宿在本宫的宫里,念了阿蘅的名字。」
我瞳孔骤缩,缓缓跪在地上。
「许是娘娘听错了。」
她现在是有权有势的皇后,若是暗中打压妹妹……
我不敢想。
遂颔首低眉,补充道:「下个月臣女就要嫁人了。」
她把玩着手中的玉镯。
然后从掌心不小心跌落。
寂静的宫殿里响起了清脆的碎裂声。
「这可是御赐之物,容家小姐何故摔断?」
「去宫殿门口跪两个时辰。」
我咬紧牙关,走到门口跪下。
午时的阳光最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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