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奇女子,是风流才子徐志摩的妻子,也是民国第一个敢于离婚的女子,还是一个银行总裁,无论是放在今天还是在民国都算得上是个响当当的大女主,她的名字叫:张幼仪。
1900年12月29日的凌晨,张幼仪出生在上海宝山的一个张姓的富庶人家里,她是张家的第二个女儿,张家的二小姐。
张家靠祖辈靠经营盐业起家,拥有了大量的财务和田产,到了张幼仪的曾祖父一代,张家改行行医,他们家成了当地有名的“儒医世家”。张幼仪的祖父曾是满清朝庭一位很有威望的官员,由于政绩卓著,在他告老还乡的时候,皇帝不仅赏赐了大量财物,还特意赠送了两顶轿子给张家。能拥有私人轿子,这在当时可是身份的象征。那是张家最鼎盛的时期。
张家的老祖母,张幼仪一家、和伯父一家生活在上海宝山真如镇的中心地段的大宅子里,这座宅坐北朝南,是个风水很好的四合院,建于雍正二年。即便三世同堂,加上佣人,一家几十口人住,宅子都仍然还显得很大很宽敞,张家还专门留一个小房间用来存放那两顶皇帝特赠的轿子。
在那个时代,人们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她们一味的认为男主人是家里绝对的权威,家里所有人,包括张幼仪的母亲,也都绝对地听命与父亲。
张幼仪的父亲脾气极为暴躁,经常会为一点小事而大发雷霆。这让幼小的张幼仪在对父亲尊敬的同时也多了一份畏惧。
正因如此,张幼仪从小就学会了揣度父亲的喜好,比如父亲在批评她时会很诚恳地鞠躬,并说一些谢谢父亲教导的话语,而在父亲说口渴之前便会把茶沏好奉上。因而父亲对她格外特爱。
张幼仪的母亲在两岁之时,由父母许配给了张父,到了适婚年龄就风风光光的嫁入了张家,从此便在张家侍奉公婆和夫君,生儿育女。张母共养育了十二个孩子,八个儿子和四个女儿,可她逢人只会说她有八个孩子,在张母看来,,四个女儿是要嫁人的,要随夫家姓,终究是做不得数的。
她给女儿们做表率,言传身教,灌输给女儿们旧社会男尊女卑的封建愚昧思想。
张父是个很有爱国情怀的人,他在刚娶张母进门时就想好用“嘉国邦明”四个字为以后的子孙排好了辈分,父亲给张幼仪取名“嘉玢”。“玢”为美玉,也是代指一种美好的品德。而小名“幼仪”,则代表着要她成长为一个心地善良而又仪态端庄的人。
张母是个温柔端庄的人,她最引以为骄傲的是她那一双“三寸金莲”。
由于小脚的限制,母亲无法出远门,她也从来没想过出远门,只把家里的庭院当做她的天地,少时的幼仪也曾羡慕母亲走路时的婀娜多姿,但是她根本不知道母亲有这样的体态是要遭受怎样的苦楚。
张幼仪的母亲遵从了“三从四德”的礼教,加之在闺阁之中就读过《女戒》,她决定找个适当的时机给张幼仪裹脚。
在幼仪三岁那年的腊月二十三,也就是灶神节这一天的一大早,张幼仪被阿嬷(保姆)叫醒,阿嬷给幼仪端来一碗热乎乎的红豆馅汤圆,幼仪只天真的以为今天是灶神节才能在一大早就会吃到这么好吃的汤圆,殊不知这是母亲为她缠足而所准备的。
那时候民间流传着这种说法,就是吃过糯米汤圆后,骨骼就会变软,这样就会相对比较容易裹脚了。其实这种说法是无迹可寻的。
吃了汤圆,阿嬷端来一盆热水,将张幼仪那双小脚放在水里浸泡,阿嬷将张幼仪泡的粉嫩柔软的小脚擦干,将除了拇指以外的四个脚趾尽量弯曲往脚底靠拢,用力捏紧后,再用打湿的布条一层层地缠住。此时的幼仪感觉到锥心的疼,随后便尖声地哭叫了起来,阿嬷见怪不怪的数落着。
纵使钻心的疼痛感让小小的幼仪哭得撕心裂肺,一旁的母亲也没表示心疼,母亲知道每个女孩子第一次裹脚都要忍受这般苦楚。为了将来能寻得一个好的婆家,这是她们的必经之路。这一天,让幼仪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接下来的三天里,她每天都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一到晚上阿嬷就会帮幼仪拆掉血淋淋的布条,让她的脚浸泡在热水里,舒缓筋骨,然后再一次使出更大力气重复着将脚裹的更紧。
她每天都担心自己会不会死掉,由于剧烈的疼痛感和莫名的恐惧,张幼仪的尖叫声传遍了张家整个庭院,一开始,父亲和哥哥们还过来安慰她,见她怎么也安静不下来,只好无奈的离开了。
到了第四天,十七岁的二哥张嘉森再也不忍让年幼的妹妹承受如此大的折磨,终于冲进房间跟母亲说不要再为妹妹缠脚的话,母亲担心不缠脚,幼仪以后会嫁不出去,
好在二哥接受了新式教育,告诉母亲现在已经不时新缠脚了,并允诺母亲如果以后没有人娶幼仪,他会照顾妹妹一辈子。母亲知道二哥是个守信的人,便毅然决定放弃为幼仪裹脚,张幼仪从此成为家里第一个没有裹小脚的女孩。
二哥的挺身而出,才让幼仪在今后的日子里走得更高更远。对于张幼仪而言,这个世上,除了父母之外,她最应该感谢的是二哥张嘉森。
张幼仪的童年时期,除了有裹脚这件惨痛经历外,她的生活环境还是比较优渥的。
母亲经常给家里的孩子们讲《女儿经》、《孝经》里的故事,张幼仪总是很喜欢听,母亲要他们牢记孝道第一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毁伤。母亲还告诉他们在往后的人生道路上,做任何决定,都要和父母商量,要追求父母的意见,凡是不可有轻生的念头,那是对父母最大的不孝。
母亲说的这些道理,张幼仪牢牢记在心里,并形成了她以后的生活观念,正是因为母亲的这些训诫,才让她未来不管遇到多大的坎坷,都勇敢坚强的活了下来。很显然,张幼仪的母亲是个非常明智的妇人。
张幼仪的父亲在镇中心开了一间诊所,给镇上的老百姓看病,他看病不收诊金,只为让病人有个心安,才在诊室外面放一个捐献箱,至于放不放诊疗费,放多少都是随意。
虽说张家教育女孩子的方式非常严格和守旧,但是幸运的是,在这个富裕的家庭里,张幼仪不仅有着衣食无忧的童年,还能有机会接受着启蒙教育和艺术熏陶。
在张家,二哥张嘉森和张幼仪最亲近,二哥时常会把自己在新式学堂里接触到的一些新鲜事物和新思想说给张幼仪听。
二哥讲述着当下时局的动荡,清政府的懦弱导致国家的衰败,义和团奋不顾身的反抗,二哥带来的这些新信息,是张幼仪从来不知道的世界。这让张幼仪明白,自己生长在无忧无虑的小环境以外,还有着外面水生火热的大环境。
中国旧社会的大家庭,情况常常是很复杂的,外人看着和睦,其实矛盾不少,张家也不例外。
张家三代同堂,祖母理所应当是最尊敬的人,但她只是张家的偏房太太,张幼仪的大伯父是祖父的正房大太太所生,而张幼仪的父亲是祖母所生,她虽然有心偏袒亲生儿子,但为了不被大伯父一家说闲话,祖母只能做到公正无私。
大伯父作为张家的长子,总是有意无意的显示着张家大房的尊贵地位,对张幼仪的父亲总是流露着轻蔑的眼神,加之家里的大小事物,祖母都要与大伯父一家商量解决,这使得弟兄两家一直心生不满。
张幼仪的父亲对饮食极为挑剔,甚至让人惊叹不已,他单独有自己的厨房和伙夫,不和大院里所有人共同用膳,他还时常喜欢在厨房提点厨师们做菜,而大伯父们觉得男人进厨房是一件很不体面的事情,面对大伯父们的嘲笑,自尊心极强且敏感张亲还是尽量的克制着自己选择了隐忍,这不仅是为了维护家族的体面,也是为儿女们做出表率。
后来张家的几个孩子确实也很替父亲长脸。尤其是二哥张嘉森和四哥张嘉璈。
大哥虽然从小受的是传统的思想教育,但没有走文化人的老路子,而是投资创办了一个籽油厂,
大哥经营的压榨棉籽油的工厂,属于传统的手工业,经营了几年,状况一直不错。对工人们也很慷慨。而这一年,好几个技术熟练的工人都被洋人办的企业高薪挖走了,工厂没了效率,陷入了亏损状态。
正月初二,张家大宅发生了一起失窃案,张幼仪大堂嫂的首饰被盗了,而整个大宅子都搜索了一遍,仍一无所获。凡事都有转机,春节还没过完,几个工人纷纷来找张家保,希望还能回来工作,就这样,张嘉保又接到一笔意外的大订单,年还没过完,就开工了,生意立刻又有红火了起来。
而不成想,大堂哥一家认为大哥的转机是因为偷了大堂嫂的珠宝,便不再和张幼仪家人说一句话,也不让小孩子们过来和张幼仪他们玩耍了。
中国旧士人把尊严当作生命一样来维护,张幼仪的父亲也不例外。他在儿子遭受了莫名的诬陷后,毅然决定搬离张家大宅。祖母尽管不舍,但为了维持张家的体面,还是同意了张幼仪父亲的做法,祖母依然留在了张家大宅。
直到十年后,这个珠宝失窃案才真相大白。是祖母的厨师之儿子所为。
新年还没有过完,张幼仪一家共十七口人便搬离了宝山,来到几十里外的南翔,要强的父亲没有带走张家祖上留下的的任何东西,这让一家人生活一度陷入了窘迫。
张幼仪家搬到南翔的第二天傍晚,隔壁人家的主人忽然得了急症,情况危机,得知张幼仪的父亲是个名医,便赶紧过来请求出诊,父亲义不容辞,成功地救治了急症病人,为答谢救命之恩,主人给了四个银元。就这样,他们用这些银元可以开心的过个年了。
迫于生活的压力,张幼仪父亲也逐渐接受了大家的好意,在家里正式开了一个诊所,为前来就诊的病人们看病。一大家子人就依靠父亲的诊金过日子。
张幼仪家在南翔,已经不再有宝山那样优渥的生活条件了,父亲那些年过得非常辛苦,却从不曾向大伯父家底过头,父亲的思想和性格给了张幼仪很大的影响。张幼仪非常佩服自己的父亲,觉得自己也应该像父亲那样,无论出于何种境地,都要极力维护自己的尊严。
新年伊始,张幼仪和六弟陪母亲去给外祖父家拜年,张幼仪跟外祖父和外祖母说起家里的变故,外祖母得知她们的困顿处境,便焦急不已,故而头晕病复发。饱读诗书的外祖父要母亲劝慰父亲,外祖父希望父亲要做到家庭和睦,和弟兄们冰释前嫌,不让祖母为此事烦忧,这才是最大的孝顺。
回到家中,张幼仪的母亲就将自己父母的想法告诉了父亲,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父亲终于采纳了外祖父的意见,应了母亲的要求,几个月后,父亲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带着一家人回到宝山大宅探望张幼仪的祖母。这让祖母很是欣慰。
在误会还没有澄清的头几年,即便大伯父一家对大哥的态度还是满脸的鄙夷和不屑,父亲也没再和他们计较了。父亲的隐忍成全了张家的体面,最起码张家没有散。这让年幼的张幼仪觉得母亲很是伟大,母亲用自己的耐心与智慧,成功化解了张家人的矛盾。
张幼仪父亲的诊所刚有了稳定收入,父亲便立刻请来了一位教书先生,给孩子们进行启蒙教育。不过,接受教育的对象都是家里的儿子们。张幼仪心里十分地渴望也能和他们坐在一起学习。
虽然父亲并不反对女儿们学习,但是她们通常都得帮助母亲在厨房里干活,等厨房里不需要她们的时候,张幼仪和大姐才能静静地坐在长条桌旁,跟着老师学习。老师对女孩子们没有过多的要求,只是让她们抄写一些儒家经典入门的书即可。
在张幼仪十岁那年,二哥和四哥从日本学成归来。那个年代出去留学的人并不多,所以他们回来后就很顺利的找到了工作,给家里减轻了经济负担。看着家里的条件渐渐变好,张幼仪向母亲透露出想要上学的念头,母亲没有允诺,母亲明确的告诉她父亲不会专门为她请一个教书先生,并且自己也不赞成女孩子接受太多的教育。
张幼仪最遗憾的是她幼年时期没有能够接受良好的教育,只是偶尔跟在弟兄们后面,学了一点点基础的传统文化知识,并且都是关于道德培养的儒家初级思想。
许是二哥经常把一些张幼仪所接触不到的新信息新知识讲给她听,张幼仪对求学的渴望越来越强烈。在得不到父母支持的情况下,张幼仪把希望寄托在思想开放,热情大方的理想主义者二哥身上,二哥欣然赞成,可成熟稳重的四哥却极力反对。
四哥建议母亲,应该及早为家里的女孩子们筹划亲事,如能找到一个好的婆家,女孩子的一生便有了依靠了。母亲也十分赞成四哥的提议。此时的幼仪很是失落,觉得求学之梦或许再无指望了。
1912年,母亲的第十二个孩子。这也是张家的最后一个孩子出生了,这一年张幼仪十二岁,
因母亲缠足的原因行动不便,所以照顾四妹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张幼仪的身上。
在四妹半岁大的有一天,张幼仪无意地看到上海《申报》上的一则招收广告,那是一所名为第二女子师范学校苏州女校的招生启事,这个女校是一所新式学校,所教授的都是西洋学科,四年学制,头三年学习理论知识,第四年是实习,毕业后颁发小学教师资证书。
由于书学费特别便宜,一个学期包括了食宿费、书本费、零用费,甚至还包括了假期往返的交通费都仅需5个银元,母亲不放心幼仪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不服输的张幼仪说服了大姐陪她一起去苏州上学,父亲和母亲同意了。
在苏州女子学校学习的这段时间,张幼仪过的特别充实而有活力,学校开设的课程有地理、历史、数学和文学。张幼仪每天迫切地学习着新知识,希望早点学完四年的课程,拿到小学教师的资质证书后,拥有一份好的工作,成为一个真正的自由人,一想到这里,她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然而事实并没有往好的方向发展,在第二女子师范学校完成一年级的学业刚回到家中,幼仪就被家里人安排了婆家,这是四哥张嘉璈在父母的却说下替幼仪安排的,
四哥张嘉璈当时在社会上已经很有名气了,父亲考虑到四哥无论是学识、身份还是影响力都比较出众,就把为张幼仪选丈夫的事情交给了张嘉璈。
四哥张嘉璈当时任职浙江都督秘书,视察当地的学校是他公务里的一部分。在一次视察杭州府中学堂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一篇题为《论小说与社会之关系》的学生作文,发现其学识英博,才华出众,四哥打听到本人是浙江海宁硖石首富徐申如家的独子徐志摩。徐家产业甚多,且在当地很受人们的尊敬,
张嘉璈当晚就给徐家写了一封信,信中提到自己有位待字闺中的二妹,可以同徐家的独子结秦晋之好。在信的末尾,张嘉璈属上了自己的本名。
徐申如一直很遗憾自己在政界没有坚强的后盾。而张家的几个弟兄此时都已在政界展露头角,特别是四哥张嘉璈,已经是当地的名人,很多人以结交张嘉璈为荣。
四哥很快就收到了徐申如的亲笔回信,信中只有短短一行字:“我徐申如有幸以张嘉璈之妹为儿媳。”四哥立刻把这个喜讯告诉了家里,父母对于四哥给张幼仪挑选的这个婆家十分满意。从十三岁的那一天开始,张幼仪的身份不再是张家二小姐。
从封建社会传下来的规矩,两个人结婚之前,必须要“合八字”。算命婆说如果张幼仪属狗的话,这便是非常相配,天作之合了。沉默良久,母亲和算命婆商量着把张幼仪的属相给换掉。把张幼仪出生的年份从1900年改为1898年,生肖属狗。这样算是兼大欢喜了。结婚日期两家定在1915年11月,也就是一年半以后。
这一年的时间,张幼仪继续在苏州第二女子师范学校学习,让张幼仪没有想到的是,得知张幼仪订过婚后,老师对她的态度却完全变了。不再对她严格要求,老师心里明白这些订过婚的女孩子,以后就算拿到了毕业证书,也绝对不可能成为一名老师,她们逃脱不了沦为家庭妇女的命运。老师认为在她们身上多花时间和精力教导,也是一种浪费。
内心极度失落的张幼仪,依然坚持完成了一整个学年的课程。在婚期将近,她不得不永远地离开苏州女子学校,
婚期将至,徐家却并没有拿出应该有的积极态度来,这让张幼仪家里提出了质疑,他们问道,徐志摩留在北京不回来,是不是不愿意和张幼仪结婚。这让徐申如不得不写信责令徐志摩立刻回来举行婚礼。徐志摩万般不情愿,但是并不敢违抗家里的意思,只能无奈的回来。
徐志摩在看过张幼仪的照片后,认为张幼仪是土包子,根本不是自己所钟意的女子,奈何父亲态度强硬,不敢违背。
张家对待张幼仪的婚礼十分认真,见多识广的四哥提议张幼仪的嫁妆选用欧式家具,这会让张幼仪在婆家大为长脸,况且徐志摩是接受过西方教育的人,必定定会喜欢这样的西式风格。于是,张家人派张幼仪的六哥专门去欧洲采购家具。采购的家具多到连一列火车皮都装不下了。张家人决定,从上海直接用驳船将家具运到徐家的硖石镇港口,然后再差工人将这些体积庞大的家具搬运到徐家。
张幼仪从六哥那里得知镇上的人都在传徐志摩才气纵横,前途无量,她暗自庆幸着,她嫁的人会像哥哥们一样学贯中西,既有着中华传统文化的积淀,又有着西方先进思想的植入,将来会是位有上进心且有责任心的好丈夫。
婚期将至,为成婚那天的安全起见,张家人决定让张幼仪由一个已婚的堂姐陪同,悄悄先行去硖石,在徐家人租的临时住处先安顿下,等待婚礼的举行。
张徐两家用心准备了良久,终于到了举办婚礼的这一天。张幼仪穿着六哥精心为她设计的很特别的礼服,仿照西方婚纱的款式,用了粉色的轻纱,制作了一层层的蓬松效果,而最外一层的粉色轻纱上,绣了几条金龙。为了婚礼仪式的严肃性,依旧给张幼仪准备了顶头冠。
堂姐用心亲自给张幼仪梳妆,足足过了一个多钟头,此次装扮,张幼仪满意极了。
当主持婚礼的人唱过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等一系列程序时候,张幼仪只觉被身旁搀扶的人摆弄着,机械地做着一些动作,当司仪提醒,请新郎官掀开新娘盖头时候,面对自己的新娘,徐志摩非常冷淡,没有一丝笑容。这让张幼仪很是失落。
作为徐家的媳妇,张幼仪做到了“晨昏定省”,这套礼仪是母亲在张幼仪出阁之前就已经教得很熟练了。
经过昨晚的亲密,徐志摩却依然对张幼仪很冷淡,甚至连正眼都不肯给她。这让张幼仪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招致丈夫如此对待。
从小在张家就学会了隐忍和顺从的张幼仪,尽管不开心,但依就在公婆面前保持着从容淡定,这让徐志摩越发觉得张幼仪是个只会顺从,没有一点个性的“土包子”。
公婆对她很满意,都认为她是个懂得礼数的好媳妇。对于新媳妇,婆婆有时候也善意的试探和引导着张幼仪,以便让她在徐家更快地熟悉。
张幼仪的公公对钱财分配十分精明,他很风流,但是没有在家养小老婆,他觉得那样开销会很大,他在镇上有许多相好的女人,无论他到什么时间回来,作为儿媳的张幼仪都会为他等门。公公是个习惯晚归的人,而婆婆又是习惯早起的人,这让严格遵守着“晨昏定省”规矩的张幼仪很是辛劳,每天都感到觉不够睡,但还是保持最严格的礼仪,做一个合格的徐家儿媳妇。
张幼仪可以努力依从和取悦家里的长辈,可却不知道如何取悦丈夫的心,徐志摩对他冷若冰霜,除了遵从父母想早点抱孙子的意愿外,他甚至连房门都不愿意进。每天早出晚归,甚至在结婚后的几周,就跟父亲提出要去求学的想法,而徐父也很高兴地同意了儿子的请求。
丈夫离开家以后,张幼仪时不时会回娘家,因为从二哥和四哥那里会有关于丈夫的一些消息,懂事的张幼仪也从来没在娘家人面前提起过丈夫徐志摩冷落她的事情,
对于张幼仪总是回上海娘家,镇上的人聚在一起会说到是不是徐家的儿媳妇和婆婆处不来,或者和丈夫处不好,这些风言风语传到了徐志摩父亲的耳朵里,他感到面子上挂不住,他告诫张幼仪不要经常回娘家,最好也不要经常出门,对自己的行为要有所节制。
这一年,张幼仪也才十五岁,严格来说她也还只是个对外界事物都充满着好奇的孩子,她每日里安静地陪伴着婆婆做针线,婆婆很满意,认定这是个能安守本分的好媳妇。只是不了解她的内心是多么希望能象丈夫徐志摩那样出去学习。
每当徐志摩来了家书,公公都会召集家里所有人,然后高声朗读,信中讲述着求学的趣事,也问候着父母长辈,只是从来没有问候自己的妻子张幼仪。这让张幼仪感到非常的难受。
徐志摩放假回来,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可在徐志摩的脸上根本看不到一丝喜悦,张幼仪悲哀地发现自己连想分享一下他的喜悦也是一种奢望。徐志摩对家里每个人都很友善,唯独不喜欢看见张幼仪。只是为了完成传宗接代的孝道,才不得不和张幼仪同房,他根本不愿意与张幼仪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
徐志摩回来将近一个多月后,徐家迎来了一件大喜事,张幼仪怀孕了,自从确定张幼仪怀孕以后,徐家父母对张幼仪特别重视,甚至连“晨昏定省”这样的规矩也免了。可徐志摩对张幼仪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这是幼仪怎么也没想到的。
1918年4月22日,张幼仪的第一个儿子取名“徐积锴”,小名“阿欢”,出生了,一家人澄清在喜悦之中,徐志摩对于儿子的出生也非常高兴,他完成了父母的意愿,给徐家生出了一个强健的男孩。不过更让他高兴的是徐家的香火有了传承,他就可以争得父亲的同意去出国留学,不用在面对自己不爱的妻子了。
1918年的夏天,徐志摩就匆匆离开了家,前往位于美国马萨诸塞州沃赛斯特的克莱克大学,攻读银行学和社会学。尽管张幼仪有多么的不舍,却也阻止不了丈夫徐志摩的求学梦。
临行的时候,张幼仪抱着儿子和大家一起站在门口送徐志摩,和父母话别后,大家稍微留了一点时间给张幼仪。
当张幼仪抱着儿子走上前,徐志摩却视而不见,转身就上了车,他的眼神没有一刻停留在张幼仪和儿子身上,他的心早已飞往大洋彼岸,去追求他理想的自由生活去了。而张幼仪的心也在一次次被丈夫冷落中一点一点的消耗着。
没有了丈夫的爱,张幼仪决定把心思都放在儿子啊欢身上,就算以后老了,自己也好有个温暖的依靠。可是婆婆担心张幼仪过于年轻没有经验,所以孩子一直是有佣人和奶妈来照看,张幼仪根本没有太多的机接触阿欢,这使她感觉到一阵悲哀。不过她也明白,徐家是真心的对阿欢好,只是怕她照顾不好孩子而已。
阿欢出世周岁,家里举行了“抓周”仪式。阿欢抓到的正是徐志摩用过的一支毛笔,徐志摩父亲非常高兴,想着徐家终于要出个当官的人了,只是徐积锴后来的生活道路,先为土木工程师,后从商,跟笔墨生涯始终无缘,这让许老太爷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在徐志摩离开中国去美国之后的日子里,中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中国掀起了全面反帝反封建的五四运动,张幼仪不知道,正是这场轰轰烈烈的运动,改变了她的生活轨迹。
从德国回来后的二哥,在上海办了一份独立的报纸,作为爱国进步人士,他与梁启超等人打算组成非正式代表团开赴巴黎,为“巴黎和会”做一些工作。二哥提议张幼仪去美国和丈夫团聚并一起求学,二哥这番话,犹如黑暗中的一盏明灯,为张幼仪指明了以后的方向。
在张幼仪的一番漫长努力之下,在儿子阿欢三岁这一年,张幼仪的出国留学梦终于实现了,由于阿欢还太小,公婆不放心给张幼仪带到欧洲去,张幼仪只能把儿子留在老家。
当一路颠沛流离,漂洋过海来到丈夫徐志摩身边,面对丈夫冰冷的眼神,没有一丝笑容,没有一句问候,甚至手里拎着沉重的行李,徐志摩也没有想过帮妻子一把,张幼仪也不想对他再那么友好了。她已经能够确定,她无论如何也走不进徐志摩的心里。
张幼仪觉得徐志摩在国外变化很大,以前在家里,他不喜欢张幼仪,是选择自己默默里开,不和张幼仪有任何的眼神交流。而现在,他经常是用满脸不屑的看张幼仪,让张幼仪清楚明白地知道他在嫌弃自己。一点礼貌和颜面都没有留给张幼仪。
他们到达轮墩,徐志摩带着张幼仪临时住进了一个俱乐部,这个俱乐部里住的大多都是一些来伦敦求学的中国人,他们对张幼仪都非常友好,只是在张幼仪没有来之前,没有人知道徐志摩是个有家室的人,并且此时的徐志摩正在跟才女林徽因打得火热。
张幼仪慢慢从别人口中得知丈夫徐志摩的一些异常行为。
直到有一天,徐志摩请了一位外国朋友来家做客家,听徐志摩叫他狄更生,他们用一口流利的英文交谈着,虽然张幼仪听不懂分毫,但看得出徐志摩的兴奋之情难以言表,很难想象这两幅截然不同的面孔,一副留给了张幼仪冷若冰霜,一副留给了他的朋友热情似火。
因狄更生的介绍,徐志摩被剑桥大学录取为文科特别生。很快他们搬到了沙世顿偏远小镇,至此,张幼仪不再是一个闲人了,而是成为了徐志摩的佣人,没日没夜的照顾起了徐志摩的生活起居。
为了日常必要的交流,徐志摩在张幼仪的请求下给张幼仪找了位英语老师,张幼仪心里感到非常开心。
天气逐渐变热,张幼亿感觉道自己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变化,便知道自己怀孕了,当她把此事告知徐志摩时,得到的回答是让她尽快把孩子打掉,这让张幼仪非常难以接受。
或许是出于母爱的伟大,张幼仪这次没有对徐志摩妥协,尽管徐志摩弃她而不顾,
张幼仪在二哥和七弟的帮助下,1922年2月24日,在德国生下了第二个孩子,取名“彼得”。
而产后还在处于虚弱的张幼仪在异国他乡收到了徐志摩的来信:“不做徐志摩的妻子”,只“做徐家的儿媳妇”。这是一句多么讽刺的话啊!好一个自私自利,狂妄自大的人!
如此种种,张幼仪彻底放下了这段无爱的婚姻。
张幼仪细细地看着文件里的内容,还说到男方要付给女方五千元的赡养费,实际上,离婚以后,徐志摩并没有履行。
一场没有得到爱情的婚姻是多么的可悲,张幼仪从15岁嫁到徐家,一直到22岁和徐志摩离婚。她花费了宝贵的七年时间,
在张幼仪的生命中,二哥一次又一次地在她最困顿的时候,给予她最实际的帮助,当然还有远在国内的徐家二老每月寄来的二百美元。
在德国,张幼仪不会说德语,也不了解德国的社会情况,二哥把一位叫朵拉的女子带进了张幼仪的生活中。朵拉是位为善良的维也纳人,朵拉不仅照顾着张幼仪母子的生活,而且成为张幼仪在德国最好的朋友。
在朵拉的帮助下,张幼仪成功地申请到了佩斯塔洛奇学院的学习的机会。由于张幼仪经常要学习,不方便母乳,儿子彼得只能喂牛奶,大概是喂了不新鲜的牛奶,儿子在一次次的腹泻后,被医生检查发现彼得的小肠里有一条寄生虫,而且这条寄生虫存活的位置非常特殊,在肠子和腹壁的中间,这以他们当时的医疗水平,根本没有办法将虫子取出来。医生告诉她们或许去瑞士医院还有一线希望。
高昂的费用使张幼仪不得不放弃那一线希望,那费用是她所无法承担的。也曾写信求助过徐家二老,但还是无望而归。
1925年3月19日,小彼得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一生很少哭泣的张幼仪,因为彼得的离世,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是彼得死去的第七天,徐志摩出现了,虽然徐志摩对这个三岁就夭折的儿子从没有产生过感情,但也许是天性里一丝血脉相连,他抱着彼得冰冷的骨灰坛子不禁掉潸然泪下。彼得的灵魂也有了些许安慰。
经历过生死,张幼仪将一切都看淡了,任何的恩怨在死亡面前都会显得渺小,根本不值一提。她放下了对徐志摩的恨。
当静下心来想想自己今后的出路,张幼仪还是决定将佩斯塔洛奇学院的课程完成,因为只有完成了学业,她回国以后才有出路。
五年以后,张幼仪回国,此时的上海今非昔比,已经焕然一新,此时的张幼仪有了自己的目标。
通过四哥的介绍,张幼仪在东吴大学谋到了一个德文教师的职位。她在德国主修的是幼儿教育,虽然这个专业在东吴大学用不上,但是她一口标准而流利的德语,正是东吴大学需要招聘的专业人才,同学们都对张幼仪充满了信任和敬佩。
在东吴大学第的一个假期里,上海女子储蓄银行也向张幼仪抛来了橄榄枝,她们想让张幼仪担任上海女子商业储蓄银行副总裁一职。
上海女子商业储蓄银行于1910年由几位女士创办。
当然这得归功于二哥,她们明确表示看中的是张幼仪是中国银行总裁张嘉璈妹妹的身份。
积于这些年在国外所接触的新鲜事物和所学到的知识,凭借过硬的才干,1928年,她就任上海女子商业储蓄银行副总裁一职。
上海女子商业储蓄银行在张幼仪的带领下,内外兼修,业务开展得非常顺利。到1936年,银行从最初注资的二十万元,已经累积到了一百万元的资产。张幼仪被世人誉为“中国第一女银行家”。
工作之余,张幼仪和八弟还亲手创办了当时赫赫有名的“云裳公司”他们找来的几个合伙人当中还有徐志摩。
张幼仪特别懂得安排自己的生活,她白天忙于工作,忙于照顾儿子阿欢,而闲暇时间,她会偶尔打打麻将,也很注重自己的养生。
1931年11月20日早晨,张幼仪收到了一封电报,徐志摩所乘坐的中国航空公司的包机,由南京飞往北平的“济南号”飞机在飞往北平的途中坠毁,机上的两名机师和徐志摩全部遇难。
这个男人虽然曾经对她伤害很深,但张幼仪听到这个噩耗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张幼仪作为徐志摩七年的妻子,为他生下了两个儿子,但徐志摩冰冷的心从来没有温暖过张幼仪 ,甚至在她刚生下第二个儿子没几天,最艰难的时候抛弃了她。
尽管如此,张幼仪还是,从容大度。在徐志摩去世后,努力培养儿子,奉养公公,甚至不计前嫌救济前夫遗孀,还在张幼仪古稀之年,让儿子在美国图书馆搜集复印了关于徐志摩的所有诗词书信文章,然后寄回台湾,委托梁实秋先生整理编辑出版了第一本徐志摩的作品集——《徐志摩全集》。
儿子阿欢21岁学成归国,张幼仪就托自己的朋友给阿欢介绍了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子,两人相谈甚欢,就此定了下终身大事,张幼仪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为了不让儿子和儿媳在今后生活中,思想文化有太大的差异,张幼仪出资供儿媳兼修了英、法、德文和中国文学课程。在张幼仪的帮助和引到下,小两口婚后互敬互爱,相敬如宾,与1947年移民美国,育有四个子女。
随着内战的全面爆发,张幼仪和四妹来到香港生活,此时遇到了那个对的人——苏季之
苏季之是一名医生,独自带着四个孩子,是此时张幼仪的房客。
在相互了解后,彼此都觉得是那个对的人,张幼仪征求亲人的意见,二哥、四哥和自己的儿子阿欢,他们都纷纷表示支持。
1953年,53岁的张幼仪和苏季之成婚,青春不再,韶华已逝,这是迟来的幸福。婚后,张幼仪和苏季之一家生活在了一起。他们夫妻共同在九龙和香港各开了一家诊所。
1967年,苏季之陪着张幼仪进行了一次短暂的欧洲游,去看了张幼仪曾经在欧洲住过的地方。
这段婚姻他们相濡以沫,生活得很幸福,持续了14年。直到1972年初,苏医生被确诊患了肠癌离世。
之后张幼仪来到了美国,陪伴在儿孙身边,享受着天伦之乐。
1988年,张幼仪在忍受着肺病的长期折磨后,在睡梦中与世长辞。享年88岁。
几日后,家人在纽约红砖教堂为她举行葬礼仪式,参加的人数达二百多人,葬礼的气氛显得庄严又有朝气。
回首一生,盖棺论定,张幼仪终究是民国那个活得最有底气的传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