浥南会馆的小考舞弊案如同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庄语迟在会试中夹带文章的行为被当场查获，消息传入禁宫不过半日，皇帝朱笔御批便夺去了这名年轻士子的科举资格。
京城庄府正厅内，周如音捏着从会馆传来的密信，指尖在宣纸上掐出深深的月牙痕。
庄家书房里，庄仕洋对着铜灯反复擦拭着玉扳指。
这个家族长子清楚记得，三个月前自己如何将誊抄好的试题"无意"落在周如音常走的回廊。
他看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嘴角泛起冷笑——那位深宅妇人果真如他所料，将试题塞给了最疼爱的侄子。
考场东侧的号舍前，何文慎正将笔墨摆得整整齐齐。
这位寒门学子并不知道，自己三易其稿的文章此刻正躺在庄语迟的考篮夹层。
负责运送考具的杂役接过考篮时，藏在袖中的另一份卷轴已准备就绪。
远在城西的庄府别院，阮惜文轻轻合上韩文正的文集，书页间还残留着五年前松烟墨的香气。
傅云夕站在贡院明远楼上，看着巡考官从庄语迟的座位搜出文章。
当他瞥见卷首"韩文正"三字时，瞳孔骤然收缩。
这位御史中丞想起三日前在庄府书房，阮惜文斟茶时袖口滑落的半片残页。
此刻他忽然明白，为何那妇人要冒险约见自己这个政敌。
庄寒雁站在围观人群里，看着堂弟被拖出考场。
她攥紧袖中的笺纸，上面还留着周如音院里的熏香味道。
三天前她故意让丫鬟在周姨娘窗前议论会试严查夹带，此刻听着周围士子的窃窃私语，她知道这些声音很快会变成刺向周如音的利刃。
刑部大牢的阴湿气息钻进庄语迟的鼻腔时，他终于想起赴考途中那个撞翻考篮的挑夫。
当时散落的纸张被迅速收起，却无人注意其中一张已换了纹理。
此刻他盯着牢房缝隙透进的天光，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庄仕洋送来那套"前朝贡纸"时的古怪笑容。
周如音砸碎第三个茶盏时，贴身嬷嬷送来了阮惜文院里的拜帖。
素笺上"韩文正"三字刺得她眼前发黑，十年前那个雪夜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彼时刚进门的阮氏捧着韩家诗集，笑着说要帮大少爷收着这些"闲书"。
傅云夕的奏章呈到御前那日，庄仕洋正在城南赌坊押注。
当他听到"调换考卷"四个字从密探口中吐出时，手中的骰盅重重砸在案几上。
盅底暗藏的磁石滚落地面，就像他精心设计的局，突然失了所有章法。
庄府祠堂的烛火在夜风中明灭不定，阮惜文跪在祖宗牌位前，腕间的佛珠转过第八十一颗。
佛堂后的暗格里，韩文正的手稿还带着墨香，与二十年前她嫁妆箱底那叠诗稿的香气如出一辙。
院墙外更夫敲过三更时，她听见周如音房里的瓷器碎裂声穿透了三重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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