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裴言川面前自刎而死,他疯了一样的扑过来抱住我,手颤抖着捂住我的伤口。
他一向不喜欢我的,我死了他不应该高兴吗?
我死了他就可以一直同他的杜筝筝在一起了啊!
“猿鸟知归路,松萝会见时”,孟萝时就是我的名字。
我的父亲是当朝太师,母亲是安阳公主,皇上的亲妹妹,裴言川是最年轻的镇国将军,我自小便喜欢他。
那时他时常来我府中听我父亲讲学,我总躲在窗外偷看他。
可他好像并不喜欢我这样欢脱的女子,因为他的目光总是为尚书府的杜筝筝停留。
我不服气,杜筝筝有什么好的,病殃殃的,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他越是不在意我,我越要在他眼前晃。
久而久之整个京城都知道孟太师家的小女儿喜欢裴言川。
母亲知道后便进宫向陛下求了赐婚。
至今我已与他成亲五载有余,从一个欢脱的女子,慢慢的变得娴静。
只愿他能多能看我一眼,可他日日都去外宅,没错杜筝筝在那个宅子里。
三年前杜尚书因弹劾我父亲,导致贬官,一家人在赴州县时遭遇劫匪,只杜筝筝一人幸存。
原本在陪我过生辰的裴言川知晓后,立马丢下我,快马加鞭的赶到杜筝筝那里。
次日天刚亮时才回来,身后跟着瑟瑟发抖的杜筝筝。
她衣衫褴褛,外面披着我给裴言川缝制的外袍,眼里还擎着泪,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我看了也不免几分心疼。
我吩咐了下人准备好厢房,带她下去休整,裴言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这种担心的样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就算是我从马上摔下来那次,他也只是平淡的关心了两句,请了太医。
我有些嫉妒杜筝筝,她什么都不用做裴言川就能围着她转。
之后我向裴言川提出,她没名没分,住在府上实在不妥。
他回头用凌厉的眼神看着我。
“孟萝时!我原以为成亲两年,你多少会善良温柔些,没想到你还是如此善妒,筝筝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威胁不了你!”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我不经后退了两步。
“我善妒?我善妒那天我就不会让她跨进这府里一步!”
“筝筝如今这样,不是拜你所赐?你一直知晓我爱慕的是她,借着他父亲弹劾你父亲,让他们举家搬离京城,对吗?”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终是没再说一句话,他不会信我的。
不过两日母亲就知晓此事,为了让我不受委屈,强制让裴言川将杜筝筝送走。
裴言川带杜筝筝离开时,看我的那种眼神好似要把我吃掉一样。
他将杜筝筝安排在西郊的外宅里,还派了亲兵保护她!
裴言川那次走了半个月,没有回府,不用想就知道他正陪着杜筝筝。
两年的时光已经足够将我打磨的毫无棱角,不在乎他是否会来看我。
总觉得一直能陪着他也就足够了,我爱他,甚至爱他胜过自己。
后来碍于名声他也很少去外宅过夜,只是他每次回府时都带着笑意。
我从没见过的那种笑,发自内心,不似跟我在一起时的那种皮笑肉不笑。
我原以为日子已经归于平静了,成婚四载,杜筝筝入外宅一年时,打破了这种平静。
那日他异于往常,欢喜的来我院中寻我,带了一个精致的发簪送与我,这是他第一次送我首饰。
他还亲自替我别在发间,那一刻我恍惚了,我好像在他眼中看到了欢喜,看到了爱。
他牵着我的手对我说。
“阿萝!今日我带你去城中醉仙居吃饭可好?”
我的手被他握在手里,我一时间愣住了,四年了,这是裴言川头一次说要带我出去逛逛。
从前我向他提过,醉仙居的厨子烧的菜很鲜美,央求着他带我去,那是成婚的第一年。
那时我总爱同他撒娇,可他从来都是敷衍与我,渐渐的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
以前他总说公务繁忙,不得空,让玉环陪我去,她是我带来的陪嫁丫鬟。
那日他一路都牵着我的手,我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其实我每日看的都是他的背影。
早晨上朝时的背影,作画时的背影,用膳时离开的背影,还有离开我院子时的背影。
但这次不同!
我们坐在醉仙居的廊边,微风徐徐,往下是市集车水马龙。
他点了很多菜,只不过大多是我不爱吃的,不过他怎会记得我爱吃什么呢!
可他也忘了我对花生过敏,我同他讲过,他不记得罢了,或许这一桌子菜是杜筝筝爱吃的呢!
他断断续续的同我讲了许多,不过大概意思是在夸我!
夸我府里上上下下打理的很有条理,性子也更温和了,心地越发的善良。
我微笑着听着,也并不打断他。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他又继续开口。
“阿萝!你想要个孩子吗?”我猛然间抬头看着他,脑子里突然懵懵的。
我们成婚如今已是第四载,说来可笑,我们到现在还没圆房过,准确来说,他从未在我这里过夜。
除了成婚当日,他为了保全我的面子,留宿在一间房,不过我睡的床,他睡的榻。
而今他提出要个孩子,我更是吃惊不已。
回府后他头一次同他睡在一起,我心抑制不住的怦怦跳。
当晚我们圆房了!
一切来的那么突然,感觉幸福突然降临,我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疼的,不是梦!
自此之后裴言川便日日留宿我房中,母亲知道后专门来看望我,给我带了很多补品。
“我们阿萝这么好,那个裴言川终于长眼了,赶紧怀个孩子,后面日子都好过了!”母亲摸了摸我的肚子,同我说。
一瞬间我脸都红了,“母亲说什么呢,言川是说想要个孩子,但是这也急不得!”
“是是是,阿萝说的对,哈哈哈哈哈!”母亲见我如今过的好,也开怀的笑了。
一月之后,太医来诊脉,告诉我,我已经怀有一个月身孕!
我命玉环备好酒菜,等着裴言川回府,我按捺不住的欣喜,想立马将这个消息告知与他。
傍晚,裴言川才在黄昏中回府,我自门口迎接他。
看见他我快步走过去,挽着他的胳膊。
“用膳吧,都备好了!”
“好!”他拍了拍了我的手。
饭吃到一半时我放下碗筷,“言川!我有孕了!”
“真的?”他立马放下筷子,走到我身边蹲下,摸着我的肚子。
“真的!”
“太好了,太好了!”看他如此欣喜我也跟着开心。
自我怀孕之后,裴言川下了朝就赶回府,给我带些新奇的玩意儿给我解闷。
那段时间是我与他成婚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怀孕后我有点嗜睡,而裴言川总是亲自为我熬安胎药,药旁总会放一两颗梅子,这药实在是苦。
孕期三个月时,太医说胎相已经稳了,可以到处走走,对胎儿有益。
这安胎药实在太苦,我偷偷的放到一边,想出府逛逛,回来喝了直接休息。
玉环扶着我去城中逛街,外面又多了许多新奇的东西,不过大多数裴言川都买来送我了。
逛了大概有一个时辰了,吩咐的玉环准备回府,回头间看见桥头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裴言川!身边扶着一个有孕的女子,满脸温柔的对她说笑着,每一步都走的如此小心。
想来是杜筝筝吧!我想了很久,还是追了上去,走到他们面前。
裴言川明显震了一下,他身边的杜筝筝躲在他的身后。
“阿萝?你怎么出来了?”他有些惊慌失措。
“几个月了?我问她有身孕几个月了?”我浑身发着抖,眼眶不自觉的红了。
“你听我解释,阿萝!”他伸手想要拉我,我躲闪过去,他身后的杜筝筝拉着他反被他带倒,跌倒在地。
眼看着他去扶杜筝筝,我转身离开了。
回到府中关了房门,独自在房中流着泪,原来他并不是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只是杜筝筝怀孕了,可她是外室,身为正妻的我若没有孕,她的孩子便留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裴言川来了,他敲着房门,可我并不想理他。
“阿萝!对不起,筝筝身子弱,太医说她若她这胎保不住以后便很难有身孕了!”
“过几日我想接她来府中养胎,西郊的环境实在阴湿!”
“不过我保证待她剩下孩子之后我立马让她离府!阿萝可好?”
裴言川在门外说了很多话,无非是想让我同意杜筝筝入府。
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关心我的话!
我打开房门,见他依旧在门口。
“随你吧!今后你也不用来了!”他似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我转身关了房门,不在离他。
次日我刚醒来,裴言川就将杜筝筝接回府中,安置在一个较为偏僻的院里,只是做给我看罢了。
几个时辰之后,杜筝筝挺着肚子来向我请安,看起来似是有五个月大了。
“孟姐姐!筝筝来向你问安了!”由于怀着孕她只是点头示意。
“你不必假惺惺,我也不需要你的请安,说起来你也并不是这府中的一员!”
“我想姐姐应该不知道吧!裴言川日日亲自为你熬的安胎药,里面放了安神嗜睡的药材,只是为了能来陪我!”一向看起来柔弱的杜筝筝此时眼神锐利无比。
杜筝筝的话犹如一把刀扎在我的心头,让我喘不过气来。
手抚摸着肚子,蜷缩在床上,泪水浸湿了枕头。
我从来没奢望过裴言川会爱我,那怕是给我一个好脸色他也不曾有。
如果不是杜筝筝我可能从没见过他笑起来的样子,如沐春风般的笑,却没有一次是属于我的。
他应当是极其厌恶我,可却为了杜筝筝肚子里的孩子,他可以委曲求全。
可以使手段,花心思来讨好我,也可以为了她日日假意与我和睦相爱。
他叫我阿萝的时候我欢喜的像个孩子,曾经我请求他叫我阿萝,他不肯,只愿直呼孟萝时!
原以为他是回心转意了,终是发现了我的好,却不想只是噩梦的开始。
自我知道真相之后,我不大愿意出门,整日只待在房里做着肚兜衣物。
或是躺在院子里发呆,院里有棵海棠树,是父亲在我成亲那年派人移栽过来的。
大部分的时间里我都在海棠树下坐着。
府中除了玉环并没有我信任的人,无事时我向海棠树诉说心事。
今日裴言川穿了我缝制的新衣。
裴言川上朝回府时心情不大好,想来是同一些大臣政见不和。
我若是像杜筝筝一样温柔娇弱一点,裴言川会不会就喜欢上我了呢?
……
如今我已不想去管裴言川了,只想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
府中的事务我都交给管家了,实在没精力去操持这些,也不想看到杜筝筝和裴言川你侬我侬。
自杜筝筝来到府上之后,裴言川只来过两次,我不大搭理他,他自觉无趣便走了。
再也没踏进这个院子一步,偶尔听门口路过的侍女说两句话。
大概就是裴言川有多疼惜杜筝筝,日日陪她散步消食。
我腹中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想来杜筝筝该临盆了吧!
我依旧不爱说话,玉环一直在我耳边唠叨个不停,我静静的听着。
母亲来看望过我几次,带了很多补品,还有孩子的衣物。
母亲也曾劝我,不如搬回家去住,我婉言拒绝了,想着胎儿已经六个多月大了,来回折腾也不好。
这天我腹中突然绞疼,派玉环去请太医,我疼的满头大汗,衣衫都湿透了。
我倒在院子里,蜷缩在一团,府里的人看到吓坏了,连忙去书房找裴言川。
谁知那院里的杜筝筝今日生产,裴言川在她院里焦急的等候,就连玉环请的太医也被拽进了她的院子。
玉环哭着喊着说,“夫人腹中绞疼,也需要太医去诊治的,将军!”
杜筝筝躺在床上,擎着泪水对裴言川说,“将军还是让太医先去看看姐姐吧!我不打紧的。”
说着她便痛苦的叫了起来,那声音嘶声裂肺,好像下一秒便不行了!
“让她先等着,应该没什么事,她今日还不到产期,况且她身子向来强健!”
裴言川不顾玉环的请求,硬拉着太医为杜筝筝接产。
我撑着身子站起来,朝床边走去,马上要到时支撑不住直直的倒下了。
我再醒来时已是三日后了,身体虚弱的无法抬起手臂。
裴言川竟在我床边守着,看着像是几日没合眼的样子。
我缓缓的将手移到肚子上,平坦的不能再平坦,脸上也没有任何血色!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我张着嘴用沙哑的声音嘶吼着。
“阿萝!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你别太激动!”裴言川安抚着我。
我无望的看着上空,任由眼泪掉下来,孩子没了,在我和杜筝筝之间他还是选择了杜筝筝。
我转过头去,不想再看着他,那张我年少时,爱慕不已的脸,曾经刻在我心里的人,这一刻我不想再看到他了。
我能想象到杜筝筝此时有多欢喜,她在复仇,在报让她家流放,途中遭遇劫匪的仇。
她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我身上,如今她该笑出声了吧,我没了孩子,甚至伤了根本。
或许裴言川是自责,又或者只是赎罪,他不再去杜筝筝那里。
又开始整日往我院中跑,可我已经不大在乎他去哪里了,甚至根本不想看见他。
每次他来时我都躺在床上背对着他,裴言川我不再爱你了!
我越发的不爱说话,就连玉环的话我也不大听了。
现在距离我同裴言川成亲已经五载有余了,我不爱他了。
太医说我心情郁结,加上滑胎之后没有好好休养,身子愈发不行。
今年的冬天好像来的格外早,海棠树最后一片叶子也落下了。
大雪纷飞,我站在雪中,用手接住飘落的雪花,寒风吹打在我的脸颊上,我却不觉得冷。
不知我还能不能看见来年海棠花盛开,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我不狠杜筝筝,只觉得她可怜,比我还可怜,裴言川的爱也算不上什么。
太医说若是情况好的话,我大概还可以活半年,可我觉得太多了。
其实我一直都想养一只狗,只是裴言川讨厌,我便一直没有提。
如今我已经不在乎他了,我让玉环去集市买了一只雪白的狗,我给它取名为阿离。
我将他养在海棠树下,拖着病体在树下给它做了一个小木屋。
玉环几次想搭手,我都制止了,我只是想自己找点事情做。
不至于最后回忆起来只有裴言川。
我裹着厚厚的貂绒外袍,这外袍是哥哥去年围猎时所得的貂毛,知道我向来怕冷,立马差人给我送了过来。
雪依旧在下,玉环劝了我好几次,让我回屋,我不肯,倔强的像孩提时父亲让我温习诗文时我翘着脑袋不听的那股劲儿。
我躺在屋檐下的睡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阿离躺在我的身上。
我看着漫天飞雪,回想着过往,我为什么会喜欢裴言川呢?
那时我刚满十四岁,或许是从未见过生的如此好看的人,多看了两眼,又或许是我掏鸟窝时,不慎跌落他接住了我。
总之我对他一见钟情,他比我大上三岁,那时他便开始领兵打仗了。
我时常带着玉环去京中茶楼听书,画本子的都是英雄救美的,一见钟情的故事。
从他来我府中听学,到他接住从树上跌落的我,桩桩件件都对应上了画本子。
可他似乎觉得我有些许聒噪,每次都是我不停叽叽喳喳,他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点一下头。
这样我缠着他的日子过了两年,那天是我及笄礼。
父亲母亲邀请了很多达官贵人,当然包括他们的千金和公子。
我见到了平日里不曾见过的人,裴言川也不例外,他在我的及笄礼上,对尚书府的千金杜筝筝一见钟情。
裴言川虽是武将,可平日里就爱读些让人枯燥的诗文,典籍。
杜筝筝是一个和我完全相反的女子,那时的她娴静,知书达礼。
而我因集万千宠爱,自小就被惯坏了,父亲母亲宠着,哥哥们让着我。
我不知道什么叫谦让,只知道喜欢就要得到,我以为人也是如此。
我大胆的追着裴言川,他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毫不顾及颜面。
最后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我欢喜的好几天睡不着觉。
想着我终于可以嫁给裴言川了,我始终相信水滴石穿,终有一天他一定会爱上我的。
圣旨下来的第二天,裴言川登门来寻我,这是我追在他身后那么多年,他头一次主动来寻我。
我起的很早,梳洗打扮着,我将我最喜欢的钗环戴上,抹了胭脂,还穿了他最喜欢的青色衣衫。
见到他时我抑制不住的欢喜,满脸欣喜的看着他。
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让我的笑容直接凝固了。
“孟萝时,若是你后悔了我可以请旨退婚,你知道的我并不喜欢你,也希望你能遇到一个喜欢你的男子!”
我没有犹豫,直接回绝了他!
“裴言川,我喜欢你,不会嫁给别人,这门亲事我不后悔!”
我们沉默了,四周寂静无声,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他。
“你喜欢杜筝筝是吗?”
他眼神慌乱,立马否决,“没有,我不喜欢她!”
后来我才知道,他否认不是因为怕我伤心,只是怕有损杜筝筝的名声,怕她日后找不到好的郎君疼爱她。
若是让我回到那时,他说可以请旨退婚时,我会答应他。
年少的我总以为一颗真挚的心,总有一天会感动他,毕竟日子还那么长呢!
可那时我不懂感动并不是爱,也成为不了爱。
我闭上眼,突然觉得这五年是那么的不值,五年的时间也换不回他的一颗真心。
他的眼里怕是只有杜筝筝吧!
如今杜筝筝为他诞下一子,他们倒像是一家人了,其乐融融多好啊!
我腹中孩子流产时,六个月快七个月了,是个成了型的女婴。
他为了杜筝筝的肚子里的孩子,放弃了我的孩子,甚至放弃了我。
若是太医来的再晚一点,别说胎儿了,只怕这个家里只剩他们一家三口了。
裴言川又来了,这次他给我买了我曾经最爱吃的南街铺子果脯。
絮絮叨叨的跟我讲着外面发生的有趣的事儿。
比如卖肉的屠夫原来一直喜欢着隔壁摊子的蔡姑娘。
南街果脯铺子旁新开了家胭脂铺子,胭脂铺子的货物每日都快摆在果脯铺子的门口,因此两家经常吵架。
北街卖马的刘大叔,遭遇了小偷,马倒是一匹没丢,马吃的干草都没了,他猜测是对家做的手脚。
……
我依旧是一句话不肯说,看着海棠树新长出来的嫩叶,或许春天快到了。
我的脸色越发惨白,我每日起床就让玉环给我上妆。
裴言川或许不知道我的病情吧!
我偷偷的去看过杜筝筝的孩子,那天她不在,奶娘抱着他在花园里踱步。
小脸粉嫩嫩的,肉嘟嘟的,若是我的孩子还在,兴许也是这么可爱吧!
我收拾了东西回了趟娘家,我不想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为我担心。
我滑胎时父亲带着母亲来府中想带我回家,可太医嘱咐说,我滑胎不宜再受风寒和车马颠簸,就此作罢。
进门前我反复问玉环我脸色如何,脂粉可还盖的住,叮嘱她待会儿一定不要说漏嘴了。
父亲母亲听说我要回来,很早就开始吩咐下人开始准备,每一道菜都是我爱吃的。
其实我已经不太能吃下东西了,太医给我开了补气血的方子,我靠着汤药吊了很久。
为了让他们放心,我一边大口的吃着饭菜一边说真好吃。
他们看到我胃口如此好,便也放下心来了,悬着的心落下了。
吃完饭母亲拉着我说了好多话,花话里话外都是凡事有父亲母亲兜着,不用怕。
今日也是这段时间以来我说的最多的一次了,在黄昏时我又回到了府中。
我刚上马车胃里一阵翻腾,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部都吐了出来。
玉环哭着替我擦拭着嘴角,我没有力气了,靠在玉环的身上,看着马车外人来人往,烟火气十足,我却可能再也感受不到了。
马车停了,玉环扶着我下来,裴言川好像在门口等了许久。
见我回来他立马冲上来。
“怎么不捎信让我去接你?”
“不是什么大事!”我笑了笑!
怎么不让他来接我呢?刚成婚时我日日缠着他。
今天去孙府喝喝茶,明日去赵府赏赏花,结束时别人都有夫君来接。
我提过一两次,说别人夫君都会来接夫人回府呢,你也来接接我呗!
那时他说,“府里有侍卫,也有马夫,我公务繁忙,没有闲暇时间做这些!”
已经二月了,海棠树的叶子更加繁盛了,阿离也有半个石桌这么高了!
它每日围着我转不停的摇着尾巴,逗得我不得不笑,大多时候笑着笑着就开始咳嗽。
严重的时候直接咳出血来,这些只有我自己知道,连玉环我都瞒着。
那个胆小爱哭的丫头,要是知道我已经这样了,指不定哭的有多厉害呢!
裴言川又来了,可我已经不大想见他了。
“阿萝,你什么时候养的狗!”
“有两个月了,之前天冷在屋子里,你没看到!”
“有个动物能陪陪你,也好!”裴言川破天荒的伸手摸了摸阿离。
“你不去陪你的杜筝筝吗?”许久我开口询问道,其实我就是想赶他走。
“有下人照顾她,不必我去!”他愣了愣,许是没想到我会赶他走吧!
毕竟以前我用尽各种方法只求他能留下了陪我。
即使他不爱我,可当我说头疼,身体不舒服时,他还是会停留片刻,直至太医把完脉,说问题不大他才离开。
他很少发脾气,当然前提是不提到杜筝筝的情况下。
这一点在前两年时,我做的极好,那两年里我们相敬如宾。
我几乎以为他要放下杜筝筝了,可第三年时他把杜筝筝接回府里。
他头一次向我发了脾气,说我蛮横霸道,半点没有杜筝筝的温柔懂事。
如今我倒是懂事了,可已经不爱他了,他却开始要求我像从前那般。
“我们和离吧,裴言川!”我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裴言川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为何?我已经不去杜筝筝那里了,每日下了朝,我便来寻你!这不是你曾经一直期望的嘛?”
“你也说了那是曾经,如今我不爱你了!”我平静的将这些话说出口。
“我不同意!”丢下这句话,他起身就离开了。
我依旧坐在原处,他怎会不同意?想是大概怕丢了面子吧!
与我和离娶一个外室进门,名声是不大好听的。
近日太医又来了,留下新的药方,叹着气摇着头走的。
许是时日无多了吧,不过我也不在乎了。
今日杜筝筝来看我了,带着她的孩子一同来的,我笑着请她坐下。
“孟萝时,这是我同裴言川的孩子,好看吗?”她似是挑衅,完全不是在裴言川面前的娇弱模样。
“好看,长得挺像他的!”我接着她的话,我没有说谎,确实挺像裴言川的,眼睛简直同他如出一撤。
我已经没兴趣同杜筝筝争辩了,一切都没什么意义,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
“裴言川迟早是我的!”留下这句话后,她便抱着孩子离开了。
是啊,迟早是她的!怎会是迟早,一直都是她的!
我将阿离送走了,拜托兄长替我养着,哥哥疑惑的看着我。
“你这样喜欢阿离,为何不自己养?”
“这不是裴言川不太喜欢狗嘛,我也觉得有些麻烦!”我苦笑着对兄长说。
“放我这里吧!想它的时候捎个信,为兄给你送来!”兄长抱过阿离,向我拍着胸脯说。
“好!”
我走上马车,又开始剧烈的咳嗽,手捂住嘴,鲜血从指缝流出,滴在衣摆上。
一滴滴血色在衣衫上晕染开来,好似院子里盛开的海棠花。
“命薄佳人,情钟我辈。海棠开后心如碎。”
我强撑着身子,试图坐直,撩开马车的卷帘,还想看看外面的繁华。
裴言川又在门前等我,如此反复倒显得是我不识趣了。
迟来了五年的深情,我稀罕了,我知道他讨好我只是为了他镇国将军的面子。
这门亲事是陛下下旨赐婚的,轻易也和离不得。
我扶着马车门框下来,裴言川见状疾步上前接住我,亲自扶住我下来。
“我自己能走,不麻烦裴将军了!”他伸出的手愣在半空中,我略过他径直往府里走。
他默默的跟在我的身后,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头低低的下垂着。
我不禁笑了一声,这是我曾经多么奢望的事情啊,如今实现了,却没那么开心了。
裴言川随我进了院子,我没理他,他坐了一会儿之后,识趣的走了。
我整理了一些东西,大多都是留给玉环的,她自小就跟着我,来到将军府后,她更是唯一护着我的人。
剩下的一些物品让玉环拿去送给府中的下人分了。
最近已经不大喝药了,苦的很,最后的日子里我只想随心而过。
夜里经常咳嗽到无法入睡,床上几乎日日都要换洗。
我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出过门了,我让玉环替我梳妆,我拿出了裴言川第一次来府中寻我时,我穿的那套青衣,挽着那天的发髻,就连发簪也是一样的。
玉环扶着我走到院子里,海棠花开了,我放开玉环的手,独自走到树下。
其实第一次见裴言川时并不是他在树下接住掉下来的我。
那天我也是穿着这身青衣,在这颗海棠树下跳舞,回头便看见裴言川,手里拿着一本礼记,静静的看着我。
今日我又于这棵树下起舞,只是已经不似当年那般柔软流畅了,才舞了几下,就已经很累了。
这次我又看到了裴言川,只是第一次是相遇,这一次是告别!
我从衣袖里拿出一把短剑,自刎在海棠树下。
终究是要死的,我不想再忍受病痛的折磨了,也不再想同裴言川纠缠着,只想快点解脱。
我的身体缓缓倒下,恍惚间我看到裴言川疯了一样朝我奔来。
他扶起我的身体,将我抱进怀里,手明显的在发抖,不停的捂着我脖子上的伤口,鲜血不断的往外流,怎么也捂不住。
“太医,快去请太医啊!”裴言川撕心裂肺的朝旁边的人吼着!
“我爱你的,我爱你的孟萝时,阿萝!”他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落在我的脸颊上。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竟是为了我!
最终我的眼睛缓缓的闭上,周围的声音也在慢慢的消失。
再见了,裴言川!下辈子我再也不要喜欢你!
太累太累了!
我十六岁时便被封为镇国将军,我家世代为将,到我这一辈时只剩我一人了。
父兄皆死于战场上,当然或许有一天我也不例外。
十七岁时,国家安定,暂时没有什么仗要打,我便在孟太师府中听学。
那时是春季,太师府的后花园里有一颗长的极好的海棠花树。
远远的我就被满树盛开的海棠吸引而去,等我走到树下时,却见到一女子。
一袭青衣,在树下随着飘落的海棠花瓣翩翩起舞,那一刻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可能是我看她太久了,她转头与我对视了,慌乱间我举起了手中书。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孟太师的幺女孟萝时,天真烂漫的性子真好。
我很想同她讲话,可我是个武将,平日里虽喜好读书,却从没有与女子讲过话。
她的活泼让我出乎意料,那日我正给孟太师送几幅画,回来途中经过后花园。
一抬头正看见阿萝趴在树上,在逗鸟。
阳光不是很刺眼,洒在她身上时我却觉得阿萝在发光。
我正一脸笑意看着她时,她脚下没踩稳,一下子跌落下来。
我快速的冲过去,还好接住她了,不然她该哭鼻子了吧。
放下她后我立马离开了,再晚一点可能要被她看到我红透的脸颊和耳朵。
她十六岁及笄礼时我也去了,我为她准备了一支发簪,但是没好意思送出去。
阿萝在人群中被人簇拥着,我远远的看着她,偶尔他会看我,那时我会慌乱的别过头去,看向别人!
脸上还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在我对面的是杜筝筝,她好奇的问我在笑什么。
我笑着说,没什么!
其实大多时候阿萝会跟着我,只不过我不大好意思,每次她絮絮叨叨的会说个不停,我很爱听,她说的那些事情我都没见过,插不上话,只能点点头。
再后来,皇上下旨赐婚,将我梦寐以求的阿萝赐婚给了我!
我开始有些担心,我经常带兵出征,虽然我久经沙场,但是我不能保证没有意外。
我去寻她,同她说,若是她后悔,我可以请旨退婚的,我总觉得她应该值得更好的,而不是在我身边提心吊胆过日子。
可她却一口答应了,她说她愿意的,说她喜欢我!
当时的我特别开心,又不敢笑出来怕她笑话我。
可她却问了一句让我疑惑的话,“你喜欢杜筝筝是吗?”
我慌了一下,立马否决,我怎会喜欢杜筝筝,我甚至连话都很少同她说。
后来我们成婚了,她穿着大红的喜服,真好看啊!
可此时边关来信,说匈奴来犯,我才明白我给不了她幸福。
成婚当日我没有同她圆房,想着若是我不在了,她也可以以清白之身再嫁。
孟府的那颗海棠树,我请求的岳父大人,移栽到阿萝的院子里了,我知道她很喜欢,我也很喜欢!
我随时可能远赴战场,不敢在儿女情长上多费心神。
也怕阿萝依赖于我,我若有天不在了她可怎么办,我只得试图远离她。
每晚在她熟睡时,我总会在她床边带上一会儿。
她会打呼噜,也会说些梦话,说的最多的便是裴言川你理理我呀!
我总是偷偷擦了眼泪,又离开,每天公务确实很繁忙。
边关总是战事不断,我想多陪陪阿萝,所以一直未动身出征,这点战事不大,其他将军足矣!
成婚两年后,杜尚书身边的小厮浑身带着血向我求助,我牵过马,连夜赶到事发地。
我到时杜尚书只剩一口气,他撑着身子我住我的手,拜托我照顾她的女儿杜筝筝。
我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我将她带入府中,我知道她会生气,可我还是这么做了。
一年后杜筝筝怀孕了,说到底也是我的错,是我派过去的士兵,侵犯了她,发现时已经有孕三月有余。
我突然觉得我和阿萝这么多年都没要个孩子,我准备了一些东西,我想开始跟阿萝好好过日子。
我将阿萝及笄时没送给她的发簪拿了出来,我还是想送给她,想看她戴上是什么样子。
我亲手给她戴上,真好看!
阿萝一直都是这么好看,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就刻在了我的心里。
几个月后,阿萝终于怀了我的孩子,我开心极了,每天一下朝我便待在阿萝处。
日日为她熬安胎药,我们终于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大概是怀孕的人都比较嗜睡吧,每次阿萝喝完安胎药之后就有些许困意。
这段时间杜筝筝总派人来传信,总觉得有人又要迫害她,没办法我只能抽出一点时间去看一下她,毕竟我答应过杜尚书,要照顾她的。
可我没想到,被阿萝看到了,她肯定误会了,我向她解释,她不听,也不大理我了。
我想着阿萝知晓了,我就将杜筝筝接到府里来这样她就不用每天都找我,我也有时间每天陪着阿萝了。
我不敢去阿萝的院子里,怕她生气,更怕她伤了身子。
我借着陪杜筝筝散步的由头,总在阿萝门前转悠,不过她一次也没出门。
那日杜筝筝突然临盆,我没有经验,只能等着,想着她生产完,养好身子就将她送出去的!
阿萝的侍女玉环也从外面回来,带着太医,阿萝身子好像也不好,我让太医去阿萝的院子里。
可屋内的杜筝筝叫声越发凄惨,想着我去给阿萝先熬安胎药,缓一缓,应该是不会有大问题的,阿萝的身子向来强健。
可我错了,等我回到阿萝院子里时,她疼的已经昏死过去了。
躺在离床榻不远的地方,我急忙将阿萝抱上床,唤了太医,太医却说已经太晚了,孩子保不住了,再晚一点,阿萝也性命堪忧。
那一刻我懊悔至极,之后每日都守在阿萝的院子里,可她已经不愿意搭理我了。
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想尽力去弥补,我像曾经她跟我讲故事那般,讲外面的事说给她听。
她只是躺在院子里偏过头,一句话也不说。
我问了太医,阿萝的身子怎么养了,这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太晚了。
我想时刻跟着她,又怕她嫌我烦,只能在院子里或者府门口等着她回来!
我以为日子会持续这样下去!
那日我踏进阿萝的院子时又看到了当年我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
一袭青衣,同样的发髻与钗环,还有那日的舞蹈。
可下一秒阿萝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自刎在了我面前,我想阻止可我离她太远了。
我跌跌撞撞的冲过去抱着她,捂着她的伤口,可还是不停的往外流。
她看着我笑了,随之没了气息!
我抱着她哭了很久,海棠花也落了一层,我拿起那把短刀,刺入与她相同的位置。
我与阿萝自海棠树下开始,也自海棠树下结束。
(全文完)
这渣男脑子有病吧!
这个性裴的真恶心
这个男主这段太牵强了吧,爱自己的妻子,又怕自己万一战死让妻子伤心,所以四年都不圆房,这什么逻辑,还和别的女子不清不楚也不解释,妻子怀孕肚子疼还把医生全叫走给外室接生,让妻子流产,太不合逻辑了
好恶心,最后还要给渣男洗白
爱一个人,她会感觉到。所以別说你爱她
我被男主的深情感动了,然后虔诚地许愿他和女主生生世世永不相见,在佛前求一万年都没用,除非女主原谅他
原文男的对女主说,你一直知晓我爱慕她。所以,番外什么叫做一直只爱女主啊,你不爱慕姓杜的么
这种小说看得人心窝子痛!
爱与不爱会体现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一举一动中都说明这男主更喜欢杜,后面男主的自白更像是为自己洗白。为女主感到不值,人生不应只有小情小爱。
只想问一句,明明可解释清楚的事情为什么要到了不可收拾失去信任才去狡辩?那样的脑子有多不好使。
这种强行洗白的真恶心,结婚四年没同房,渣男也没领兵打仗,到领了个孕妇回来,作者脑回路清奇
逻辑不通呀,真要关心,还能不知道妻子喜欢吃什么?妻子的病情也不向太医询问?
真恶心,真恶心,为什么今晚看到的都是这么恶心的迟来情深
又是最后洗白,说得好听,没做一点女主喜欢的事
渣男别洗白了
好恶毒的故事
我希望女主生生世世不要再遇到这个男的
这个男主脑子不正常吧
渣男会自刎?笑话。[得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