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来了个小甜心(第七章

念桃谈小说 2024-04-18 00:24:47
诗会的当天早上,太阳刚刚出来,祁睿展就带着一帮迷迷糊糊的少爷出发了。 这一行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再加上各人的小厮跟护卫,浩浩荡荡足有一百人,声势极大地去了井塘县。 知县带着白永升等人做好了接待的准备,白永升还备了大礼,打算跟这位纨绔王爷好好套个近乎。 当天,诗会办得很成功,毕竟每个人都带了一个会作诗的帮手上去,一本诗集也凑得有模有样,祁睿展挺满意的,他还特地称赞了白永升作的那一首。 白永升大喜过望,连忙道:“多谢殿下夸奖,下官实在是不敢当啊,不敢当。” “这一句称赞白大人自然是当得起的。”祁睿展说,“本王方才才知晓,原来白大人跟本王是同岁之人,真是年轻有为啊。” 白永升更高兴了:“殿下如此夸奖,下官真的受之有愧啊!不知殿下可否赏脸,由下官尽一下地主之谊?” “白大人准备了什么?”祁睿展露出一脸感兴趣的样子。 白永升一看,就知道这位成王殿下跟传闻中的一样,是个喜欢玩乐之人。他便高兴地说道:“我们井塘虽说地方不大,特产却不少,还有用山泉酿造出来的美酒,请殿下务必要尝一尝。” 祁睿展哈哈大笑:“白大人盛意拳拳,本王自是不好拒绝了。” 于是,一群人下山后,立刻去了白永升在井塘的宅邸。不愧是大富商的儿子,这宅邸占地极广,内设奢华,根本不像一个七品官儿能住的地方。 祁睿展这会儿也差不多摸清白永升的性子了,他是个喜欢张扬的人。这种人,倒是很容易泄露秘密的。 白永升在家中摆起了丰盛的筵席,除了当地的特色之外,还准备了鲍参翅肚等富贵人家之物。吃的东西且不说,席间准备的美酒也是极品。连祁睿展这种喝惯了宫中御酒的人,都对井塘的美酒赞不绝口。他原本就是好酒之人,在歌舞的陪伴下,这酒喝起来又越发顺口,不知不觉,他就喝得有些多了。 一同过来的秦山跟安少河都有些暗暗担心,安少河暗中提醒了一下祁睿展:“表姐夫,可不能再喝了,这酒后劲儿大着呢!” 祁睿展这才放下酒杯,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是本王疏忽了,确实不能再喝了。” 可他停下得实在是太晚了一点,坐在那儿过了一会儿,便酒意上涌,眼神立刻就变化了。 秦山小声地对安少河说:“殿下醉了,咱们是直接带着殿下回城,还是在这里住一晚?” 安少河说:“住一晚倒是无所谓,可就怕表姐会担心。” “我让人送个口信去行宫,在这里住下,晚上派人到处查一查,说不定能搜到一点什么东西。”秦山道。 “那就听秦大人的。”安少河不再反对。 当天晚上,喝得醉醺醺的祁睿展被送到了宅邸里最好的一处客院歇下。 秦山带着人四处检查,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安排好人手,把祁睿展睡的屋子守得密不透风。 到了深夜,所有人都歇下后,华冰玉的一个手下悄悄溜了出去,钻进了白永升的书房。 他在书房里找到了一个暗格,打开后,里面居然放着一本册子,看字迹应该是白永升自己写的。他不敢多看,直接带着册子重新回到了客院,把东西交给了秦山。秦山认真翻看后,大喜过望,拉住安少河道:“你看这里,腊月十八写着出账五千两,到正月白永升就做上县丞了。这后面,三月初五进账三百两,三月十六进账两百两……到最近这里,已经进账一千两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是白永升做了县丞之后,在井塘县搜刮的银两。” “他这是想把自己买官的五千两全都赚回来!”安少河气得拍了一下桌子。秦山说:“这是当然了,要不然他们买官儿做什么?花这么多银两做了官儿,不就是为了可以赚到更多的银两吗?不然,你以为朝廷为什么明令禁止买官卖官?就是因为这样的官员一旦出现,是不会好好做官的,他们每天想的都是如何捞钱!如果一个地方全是这样的官员,那还有谁去为百姓做实事呢?” 安少河认真地听完,道:“我果然还是学得不够,连这些道理都想不明白。” 秦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家里全是武将,文官里头的门道,你可要多花一点心思去学了。好在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安少河点点头,又道:“有了这个册子,是不是就可以逼供白永升了?” “可以先悄悄诈他一下。”秦山摸了摸下巴,“娘娘的人永远都这么好用,华家可真是太神奇了。”“秦大人可能不知道,华家以前并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奸细太多,不得不培养这样的人出来。毕竟,连我姑姑都是被奸细害死的。华家要是没有这些能人,恐怕会有更大的牺牲。”安少河小声说,“其实,都是鲜血换来的教训。” 秦山也唏嘘道:“华家确实不容易,不过娘娘嫁给了殿下,以后就可以享福了。” 安少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道:“希望如此吧。”秦山没注意这些,他打了一个哈欠,道:“册子已经到手了,具体的事项要等殿下明天醒来再说。我要去躺一会儿,安少爷也去歇下吧。” 他们都不敢离开祁睿展的客院,于是两人就在外屋将就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秦山在软榻上翻了一个身,正打算继续睡一会儿,里屋却突然响起了祁睿展的惊叫声:“什么人?”秦山从榻上一跃而起,带着两个侍卫直接冲进了里屋:“殿下怎么了?” 祁睿展赤足站在地上,像个受惊的孩子一样看着秦山,一脸快哭了的表情,“秦山!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放这样的人进来?” “什么?”秦山也吓了一跳,只见大床上坐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妙龄女子,她拉着被角,哭哭啼啼地抱怨,“殿下,我不是什么妖怪,我是清儿。昨夜,清儿一直在这里伺候殿下呢!” “秦山!你们都活够了吗?”祁睿展咆哮道。 秦山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殿下,这不可能啊!昨夜我跟安少爷一直守在外屋,除了我们俩在屋内,门外还站着三层侍卫,连房顶上都有人守着,怎么可能会有女人溜进来呢?这不可能啊!” 安少河也跑了进来,看见这一幕,惊讶极了。“表姐夫,秦大人说的都是真的!我们送你入房前,让侍卫里里外外搜了两遍,确定屋子是安全的,才让殿下进屋睡下了。在这之后,我跟秦大人一直待在外屋。就算是净手,我们也是分开去的。何况,这屋子守了这么多侍卫,不可能会有女人出现啊!”安少河非常认真地说道。 祁睿展指着床上的那个女人,怒目道:“那你们说,那是个什么?可别告诉我,那真的是个妖怪!” “殿下!都说了清儿不是妖怪,清儿是特意送给殿下的礼物。”那女子擦了擦眼泪,居然笑了起来。 她这娇滴滴地一笑,倒是叫秦山想起来了:“殿下!这是昨晚那个献舞的舞女!” “清儿正是昨晚献舞的舞女。当时,殿下不是还夸过清儿舞姿动人的吗?”清儿扭了扭身子,在床上摆出了一个造型。祁睿展黑着一张脸不说话,心里十分崩溃。就喝醉了这么一个晚上,他就出了这种事,这要他怎么跟华冰玉交代? 秦山喝道:“舞女,你是怎么溜进殿下的卧房的?” 清儿咯咯直笑:“什么溜进来的?清儿是本来就在这里的啊!” 秦山先是一愣,接着一拍脑门,喝道:“把人拉下来,先捆在一旁!再把床底掀开,给我搜!” “是!” 几个侍卫跑上前去,先把清儿拽了下来,然后用绳子将其捆了丢在地上,接着就去拆床板。 清儿大呼小叫地喊着:“做什么?你们做什么呀?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殿下,清儿好歹伺候了您一个晚上,您就是这么对清儿的吗?” 秦山一个大步上前,重重一巴掌打在清儿的脸上:“你给我闭嘴!你这种刺客,见一个杀一个!” 清儿吓傻了:“什么刺客?我是白家的庶女!白永升是我哥哥!” 秦山先把清儿的嘴巴堵上,然后盯着侍卫们拆床板。大床的下面果然有一个暗格,做得非常大,可以并排躺下两个人,还有通风口,设计得非常巧妙,也怪不得他们检查了两遍,也没查到问题。 白永升一定是趁他们进入客院之前,就把清儿藏在这里了。等他们检查了屋子,让祁睿展一个人安置着睡下了,清儿就从床下的暗格里爬了出来。 安少河不懂了:“白永升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我们殿下的名声你是知道的,他故意把庶出妹妹献上来,是打算趁着殿下酒后失态,然后跟殿下攀上亲戚呢。再怎么是个庶女,也到底是白家的女儿。白家是当地名门,出了这么个事儿,怎么也要收房的。”秦山道,“可殿下昨晚喝得烂醉如泥,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来呢?” 祁睿展原本一直两眼痴直地盯着地面,一脸绝望。听到秦山的这句话,他忽然抬起头来,问道:“我昨晚……我昨晚是不是什么都没做?你们两个不是就睡在外屋吗?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秦山说:“属下什么都没有听见,安少爷呢?”“我也什么都没听见。我是习武之人,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我应该听得到声响的。”安少河认真道,“昨夜,只有殿下的鼾声。” 祁睿展抓了抓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吼道:“去床上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 秦山认真地检查了床褥,又让安少河也去检查了一遍,两个人都说:“床上干干净净,什么痕迹也没有。” 若是真的酒后乱性,床褥上一定会有一些痕迹。既然没有痕迹,那…… 祁睿展几乎快要喜极而泣了:“我没对不起冰玉!我没对不起冰玉!” 如果昨夜真的发生了什么,哪怕是白永升故意设计陷害的,华冰玉也绝对不会原谅他了。相处了这么久,祁睿展非常清楚华冰玉的性子。 秦山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只能站在一旁等祁睿展感慨完毕。那清儿蜷缩在地上,满脸都是泪水,却只能“呜呜呜”地叫唤个不停。 祁睿展看着地上的女人,露出了无比厌恶的神色。 “秦山,白家派刺客潜入本王卧房,意欲行刺,这事儿,报上去吧。”祁睿展淡淡道。 “是。”秦山走到祁睿展身边,耳语道,“殿下,昨夜,娘娘的手下在白永升的书房里找到了一本册子。我们怀疑里面有白永升亲笔写下的账目,包括买官。” 祁睿展冷哼一声:“这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千万不要放过了!” “是!属下明白了!” 没一会儿工夫,白永升就被祁睿展的侍卫抓了过来。他只穿着里衣,整个人睡眼惺忪,身上的酒味很重,可见仍没睡醒。 白永升看见地上五花大绑的清儿,先是愣了一下,才讷讷道:“殿下,这是怎么了?”“本王的房中发现了一个刺客,一问之下,居然是你们白家的庶女。”祁睿展面色阴沉,语气狠戾,“白永升,你们白家是不是活腻了?竟敢行刺皇子!” “什么?不是的,不是的!清儿是送给殿下的礼物啊!”白永升脑子里一片混乱。 “放肆!我们殿下是何等人物,怎么会需要这样的礼物?”秦山喝道,“这分明就是刺客!我们会立刻上报朝廷!意欲行刺皇子,白家上上下下一个也跑不了!” “下官冤枉啊!下官真的没有啊!清儿……清儿根本不会武功啊!”白永升稀里糊涂地辩解道。 “不会武功?她昨晚献舞的时候,可以看出身手极好,完全具有行刺的能力!白永升,你到现在还在狡辩,看来,你白家上下是真的不想活了!”秦山冷哼一声,“来人啊!把白永升捆起来!即刻羁押上京!”“是!”几个侍卫走上前来,将白永升也五花大绑,却故意没有封住他的嘴巴。 “冤枉啊!殿下!下官冤枉啊!就算清儿是刺客,那跟下官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山笑了:“跟你没关系?客房的床榻下面有一个设计巧妙的暗格,清儿一直藏在暗格里面。这是你的宅邸、你的暗格、你的妹妹,你居然说跟你没有关系?白家派庶女刺杀成王殿下,可见你们用心险恶,皇上一定不会饶了你们的!” “不不不!真的不是!殿下!下官冤枉啊!下官只是想要讨好您,所以才把最好看的一个庶妹献了过去!至于暗格,那是下官怕殿下的属下们不让女人靠近,所以才会让清儿躲在里面。殿下,下官确实有些贪心,想要讨好您,可下官真的没有别的目的啊!冤枉啊!殿下!您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刺杀殿下啊!”白永升哭得眼泪鼻涕一齐往下流,狼狈极了。 秦山说:“白永升,你还听不懂吗?刺杀皇子乃是株连全家的重罪!你一个人犯下如此罪孽,却要让白家上下陪着你一起去送死!白永升啊白永升,我真替你的父母感到悲哀啊!还有你那两个不到三岁的儿子,真是可怜啊,连长大成人的机会都没有!” 白永升泪眼模糊地看着秦山,又看看一脸肃穆的祁睿展,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刺杀罪名是逃不掉了。 “冤枉啊!冤枉啊!……”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冤枉”这个词,心中的悔恨和绝望已经将他整个人淹没了。如果他没有因为一时贪心,把清儿塞到暗格里就好了。他早该知道的,成王殿下这种人,怎么会看上清儿这种庸脂俗粉呢?甚至,他都不应该为了一时的面子,花五千两买了一个破县丞。现在,这顶乌纱帽已经变成了催命符,还是他们白家全家老小的催命符…… “白永升,你可知罪?”秦山喝道。 白永升只跪在那里哭,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秦山又道:“白永升,我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什么机会?”白永升抢着问道。 秦山把那本册子拿了出来,对着白永升晃了晃:“这个东西,你有印象吧?”白永升张大了嘴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他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 “白永升,这上面是你的字迹吧?我现在想要问一问这里面的内容,只要你实话实说,你们白家还有一线生机。”秦山循循善诱。 白永升再蠢也明白过来了,秦山这是要他交代清楚买官的事情。“我……我说!” 白永升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包括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吴起说了什么话,请他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五千两银子送到了什么地方,巨细无遗。 祁睿展问清楚所有事情,就让人把白永升带了下去,然后看向秦山,道:“这事儿还不能打草惊蛇,光有白永升一个人的证词,并不能证明整个江南官场的卖官之事,只能证明吴起一个人卖了一次官。” “确实是这样的。”秦山说,“那现在怎么办?如果我们放着白永升不管,他很可能会去给吴起通风报信。到那个时候,我们不光查不到东西,还会害了邢大人。” 祁睿展说:“白永升这边,我有办法。我这次出来,大皇兄给了我一点儿好东西。你让人把白永升的儿子抱过来。”“是。”秦山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照做了。 白永升有两个儿子,一个快满三岁,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等将他的儿子抱过来,白永升也重新被押上来了。他一看自家两个儿子都在这里,顿时哭了起来:“殿下,殿下开恩啊!下官虽然酿下大错,但稚子无辜,求殿下开恩啊。” 祁睿展笑着说:“白永升,本王手里有一种药,吃完以后呢,只能活半个月。到了半个月的时候,如果不吃本王手里的解药,那么这个服药之人就会一命呜呼。你犯下这样的重罪,本王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但我们不放心你,需要一个人质。现在,你跟你的两个儿子在这里,必须有一个吃下本王手里的药。不过,你可以放心,本王会派人一直守着你们,到毒发前,一定会有解药送到,保证服药之人不会丧命。好了,你选吧,是你吃,还是你儿子吃。” 白永升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喊道:“我吃!我吃!求殿下放过我的儿子!” 这人还会保护自己的儿子,可见也不是坏得彻底。 秦山走上前去,把一颗红色的药丸拿了过去,还很贴心地送上一杯温水:“白大人,请吧。”白永升浑身都在抖,但还是咬着牙把这颗药丸吞了下去。 秦山检查过后,就道:“殿下,白永升嘴里确实没有东西了,应该是吃下去了。” “好,让人把他的儿子送下去吧。”祁睿展淡淡道。 两个孩子被送走后,白永升趴在地上,像是松了一口气。祁睿展说:“白大人,你作为重要的证人之一,必须配合本王,继续在这里好好地做县丞,不可以让吴起他们看出你已经暴露了。你能做到吗?” 白永升虽然是买来的官,但自己也是读了多年书的,也不算蠢笨。他说:“下官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做什么呢?只有配合殿下这一条路可走了。” 他已经出卖了吴起,若是让吴起他们知道他暴露了买官之事,那他可能会死得更惨。另一边,祁睿展想对付的却不是他这条小杂鱼,所以他很清楚,他只有好好配合祁睿展,才有可能从轻发落。 见白永升如此懂事,祁睿展也微微安心。他们在白府又耽搁了一会儿,处理了一些事情,最后留下两个人乔装成白家的家丁负责监视白永升,才带着那本册子回城了。 眼看城门越来越近,祁睿展在马车里就越来越坐不住了。 “表姐夫,您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安少河有些担心地问道。 秦山笑着说:“咱们殿下不是身子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 安少河正要细问,却见祁睿展翻了个白眼,低声喝道:“秦山,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殿下,属下要是没猜错,殿下是担心昨晚之事,会让娘娘大发雷霆吧?”秦山道。 祁睿展一听,就抱着自己的脑袋:“你别说了!你一说我就想起昨晚的事情,就感觉浑身难受!” 离开白府之前,祁睿展让人送了水进来,洗了三遍,还觉得自己身上不舒服。他总觉得那个什么清儿昨晚占了他的便宜,简直恨不得把自己擦掉一层皮。 “殿下,安少爷也帮着检查过了,您昨晚都醉成那样了,什么也做不了。有安少爷做人证,娘娘肯定会相信的。”秦山道,“殿下就不要太担心了。” 祁睿展一脸沮丧:“你不懂的,你根本不懂。说来说去,这都是你们的错。如果你们好好检查了那个卧房,本王如何会落入这种境地?而且,不过是喝醉酒而已,你们完全可以用马车把本王送回城啊!何必在那里留宿?” 秦山说:“殿下,咱们昨晚把那个院子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了,谁能猜到床下会有一个暗格啊?再说了,若咱们不在那里留宿,就不会有这么大的收获了。殿下确实是受苦了,可案子总算有了第一个人证,这是好事啊!”这话一出,祁睿展也不好意思再抱怨了,只能抱着脑袋继续沮丧。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行宫,华冰玉亲自到门口来迎接他们。 “殿下回来了?听说昨晚殿下喝醉了,有没有让大夫看一看?”华冰玉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簇新春装,头上戴着花儿,笑得灿烂明媚。祁睿展哭丧着一张脸,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我没事了,喝过醒酒汤,早就没事了。” “那殿下的表情为何如此难看?莫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华冰玉转了转眼珠子,看向安少河,“小河儿,你说,到底怎么了?” 安少河咳嗽一声,低声道:“表姐,要不然,还是进去再说吧……” “好。”华冰玉指着秦山,嫣然一笑,“秦大人,你也别急着开溜,一起过来。” “是!”秦山也只能跟了过去。 祁睿展、安少河跟秦山一起去了华冰玉在行宫使用的小书房坐下,三个人面面相觑,不停地使眼色。 “眼睛都怎么了,转来转去的!这屋里有什么东西要追着看吗?”华冰玉坐在书桌后,慢条斯理地开始磨墨,态度虽然很平静,但眼神中却带着一抹电光。 祁睿展一抖:“没事儿,没事儿,什么事儿也没有。” 华冰玉似笑非笑地盯着祁睿展,道:“殿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您现在可以说了吧?” 祁睿展的脸色难看极了:“冰玉,是这样的,昨晚呢……出了一点点小意外,但是我们有很大的收获!那个白永升果然是买来的官,而且他已经是我们的第一个人证了!” “区区一个晚上就能查出这么多东西,殿下真是辛苦了呢。”华冰玉道,“那小意外又是什么呢?” 祁睿展张口结舌,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秦山更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想要假装自己不存在似的。“既然殿下不说,那就小河儿你来说吧。你是我的表弟,你肯定不会骗我。”华冰玉转向了安少河。 安少河是三人中最镇定的一个了。他想了想,还是把昨晚的事情从头到尾、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一说完,他就看见祁睿展绝望地低下头去,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华冰玉听完,脸色居然好了一些,她说:“这事儿确实是你们疏忽了,我千叮咛万嘱咐,要你们护好殿下。今次,是白永升贪心,只想借着庶妹讨好殿下。可若是换了什么歹毒之人,深夜从暗格中出来,想要杀害殿下,你们又如何赶得及进去救人呢?” 秦山浑身一震,立刻跪倒在地上:“娘娘说得没错,确实是属下疏忽了!请娘娘责罚!” 华冰玉道:“秦大人请起,我知道你对殿下忠心耿耿,昨夜也确实是一时疏忽。但是这样的疏忽,希望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今后,如果你们还会在外面留宿,秦大人务必带着侍卫守在殿下的床前,这是我对秦大人唯一的要求。” “是!属下知道了!”秦山说得很认真。 祁睿展听着,显然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华冰玉居然不怪他,反而很认真地说起他的安危来了。“冰玉……”祁睿展看向华冰玉。 华冰玉却冷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殿下,有小河儿做证,我相信您昨夜什么都没做。可是身为皇子,又身负重任,您居然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险些坏了大事。这真是叫臣妾失望极了。” 祁睿展一听,心叫不好:冰玉这分明就是生气了! 安少河也没想到自己这个表姐居然连成王殿下都敢批评,一时之间也愣在那里,有些傻眼地看着华冰玉。 华冰玉又道:“那个女人,你们应该带回来了吧?” 秦山道:“带回来了,捆在后面的马车里带回来的。殿下说娘娘一定会处置这个女人,要我们把人带回来。” 华冰玉说:“带回来就好,不管此女的动机是什么,她吓到我家殿下都是事实,直接捆回京城,交给顺天府处置吧。” “是。”秦山领了命,看了看华冰玉的脸色,又道,“那娘娘,属下就先下去了。” “下去吧。”华冰玉摆了摆手。 秦山赶紧拉住安少河,把他一起带出了小书房,还贴心地关上了门。安少河不明所以,走出一截路才低声问道:“秦大人,我们都出来了,表姐夫会不会有事啊?” “就算有事,殿下也得受着啊!”秦山说,“娘娘要是把火气都发出来了,说不定殿下的日子还会好过一点;要是一直憋着发不出来,那殿下以后才有罪受呢!” 安少河说:“表姐夫为何如此害怕表姐?明明表姐夫才是殿下啊。” 秦山说:“这话,之前我也问过咱们殿下。我说,殿下从前风流倜傥,哪怕心有所属的时候,也不曾放弃过拈花惹草。可现在有了娘娘,殿下居然如此老实,是害怕娘娘动手吗?你知道殿下是怎么说的吗?” “愿闻其详。”安少河很感兴趣。 秦山笑了一下,才道:“咱们殿下说:‘秦山,你不懂,我不是怕冰玉打我骂我,我是怕冰玉不高兴,从此都不要我了。’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咱们殿下对娘娘是真正上心了。所以这事儿啊,现在是他们俩的私事了,咱们外人不能掺和。哎,我不跟你闲聊了,我得赶紧去处置那个清儿。表少爷也辛苦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安少河看着秦山跑远,自己却站在原地愣愣地出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小书房里,祁睿展低着头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如芒在背,想溜出去又没有勇气,只能继续僵持着。 华冰玉也不去理会祁睿展,她磨好墨,便铺开信笺,开始认真写信了。这是她照例写给华忠平的家书,不管身在何处,每十天一封信是绝对少不了的。 “冰玉……”祁睿展大概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先讪讪地开了口。 华冰玉头也不抬:“殿下稍候,等臣妾把这封信写好。” 祁睿展一缩脖子,不再开腔了,只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等着华冰玉把家书写好。 华冰玉写信跟做人一样,不喜欢啰唆,她大致说了一下近况,描述了一番江南美景,又把他们正在追查的事情用一种特殊的密码写上去,就算是写完了。她放下笔,把信纸铺在桌子上晾干,然后才慢慢看向祁睿展。祁睿展深吸一口气,心惊胆战地回望过去。 “听说殿下洗了三回澡才回来的?”华冰玉忽然说道。 祁睿展浑身一个激灵,立刻坐直了身体,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的!” “既然小河儿都做证,说你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殿下何必要洗那么多次澡?” “我嫌那个女人脏!一想起来我就觉得恶心反胃!这事儿都是秦山他们的错,要是把我送回行宫,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祁睿展不满道。 华冰玉叹了一口气,道:“殿下,那个叫清儿的女子,美不美?” “什么?我不知道,我没注意看她!我吓都快吓死了!你想啊,一醒来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旁边还有一个陌生女人,我还以为自己被怎么样了呢!谁有那个闲工夫去看她!”祁睿展急忙说道。 她仔细看着祁睿展的面色,确定他说的都是真的,这才站了起来,道:“算了,这次的事情,错不在殿下,我就原谅你了。” “真的吗?”祁睿展大喜过望,猛地站了起来,“冰玉,我跟你保证,下回绝对不会再出这样的岔子了。” 华冰玉说:“我今天重重提点了秦大人,往后他肯定会随时随地守在殿下的身边,料想也不会再发生相同的事情了。” “冰玉……”祁睿展的声音小了很多,“你还在生气。” 华冰玉叹了一口气,道:“我确实是在生气,但我气的不是殿下跟女子接近,而是你们太不小心了。在别人的府邸上休息,怎么敢让殿下单独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呢?” “可能是因为我带了父皇的暗卫,所以秦山他们才会掉以轻心了。”祁睿展道。 “暗卫都是守在屋顶的,这次侥幸无事,算是运气极好了。”华冰玉说,“要是再有下次,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祁睿展看了看华冰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拉住她的一只手道:“冰玉,我下次会小心的,也不会再喝醉了,我跟你保证。” 华冰玉的面色稍微松动了一下,道:“姑且相信你。” “冰玉。”祁睿展一把抱住华冰玉,见她没有推拒,不由得高兴起来,直接就亲吻了上去。 华冰玉却闪电般伸手挡住了他的嘴巴,淡淡道:“殿下,咱们还是去处理正事吧。” “冰玉……”祁睿展暗叫不妙,看这个架势,华冰玉大概要好几天都不会理会他了。 果然,之后的几天,华冰玉虽然看上去一如往常,但晚上一回房,就说自己头疼脑热,不让祁睿展靠近她。 祁睿展有苦说不出,偏偏做错事情的人确实是他,也只能忍着了。 从井塘回来后,祁睿展一直在想办法接近吴起,毕竟邢肇说过的那些账册才是他们查案的重头戏。吴起作为知府,他的手里肯定有一本这样的账册。 秦山想过,让华冰玉手下的能人潜入吴起的宅邸,去书房搜一搜,却被祁睿展驳回了。 祁睿展说:“吴起可不是白永升,他作为知府卖官数年,所得巨大,这种账册绝对不可能藏在一个轻易被人找到的地方。你看,你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去书房翻找,那我可以确定,吴起绝对不会把账册藏在书房。” “那怎么办?”秦山问道。 “只能慢慢接近他,找机会问出他的府邸有没有藏东西的地方。”祁睿展说,“可是这个老狐狸都推过我的两次酒会邀请了,他根本不给人接近的机会。” “殿下,要不然咱们换个地方吧。”秦山道,“在平江待了一段时日了,是时候去长水看看了。” “也好。”祁睿展说,“那就三日后启程去长水。对了,邢肇现在在哪儿呢?” “邢大人也在长水。” 祁睿展要动身去长水的消息也很快散了出去。这一次,吴起主动找上门,说要为祁睿展饯行,还是在他自己的府邸里饯行。祁睿展满口就答应了,然后带着华冰玉,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吴府。 吴起已经四十五岁了,他只有一个正室,生了两儿一女都已经先后成家。如今,大儿子在外地做官,只有小儿子夫妇俩跟着他们住在一起,家里算是很简单了。 吴起的娘子袁氏长得很朴实,也不太会说话,见到祁睿展和华冰玉也只是憨憨一笑,并不多言语。 华冰玉留心观察吴起府上的一切,只见家具陈设都很朴素,用的也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料,都是些寻常货色。袁氏身上的衣裳虽然做工精细,用的却是最差的丝绸,戴的几样首饰也只是金饰而已,连珠宝也无。 华冰玉不免觉得奇怪,吴起参与卖官好几年了,就算上头再怎么搜刮,他肯定也会分到一部分赃款,家里为何会如此简朴呢?祁睿展跟吴起寒暄了一会儿,吴起就请他们入席了。主桌上只坐了他们四个人,秦山他们坐在旁边一桌,由吴起的小儿子作为陪客。 大家都是小心谨慎的人,席上的谈话不外乎就是本地风光和奇人异事,丝毫不涉及官场。祁睿展这一次不敢喝太多酒,只喝了三杯就停了下来。 宴席过半,华冰玉起身去后面净手,袁氏作为女主人便陪着她一起过去了。 吴府面积不大,袁氏领着华冰玉走了一段路,到了一间提前布置好的厢房,道:“娘娘,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新的,很干净。” “吴夫人无须这么客气,你跟我娘亲年岁相当,我见到你,倒是很亲切的。”华冰玉淡笑道。 袁氏也笑了起来:“其实娘娘跟我那女儿年岁也差不多,只不过,我女儿相貌普通,比较像我。要是像她爹就好了,一定会生得好看一些。” “人哪能光看相貌呢?夫人虽然质朴,但吴大人这么多年还不是从未纳过小。要我说,夫人比很多女人都强多了。”华冰玉故意道。 袁氏苦笑了一下,道:“事事要是真的如此简单就好了,谁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哎,我真是糊涂了,怎么跟娘娘说起这些来了?” 华冰玉见她迅速换了话题,也不追问。等净了手,她在厢房重新补了妆,这才缓缓回到宴席上。 在这之后,袁氏就几乎没有开过口了,像是因为之前说错了话,在弥补一样。 晚上回去后,华冰玉找来了两个手下,道:“今晚吴起的夫人跟我聊了一些话,我觉得其中必有内容。你们去帮我查一查,吴起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什么女人。” “是。” 祁睿展道:“吴起看上去挺老实的啊,之前白家请他喝花酒,他从来都不在青楼过夜,一定要回去的。” “他就是太老实了,才让人觉得奇怪。”华冰玉说,“做官都做到知府了,不说肆意妄为,但家中有两房妾室或稍微有些奢侈之物,都是正常之事。可是吴家上下都很朴素,连仆役的数量都很少。我去内院净手的时候,发现内院的陈设也很简朴陈旧,倒不像是故意装出来做给我们看的。堂堂一个知府,家中长子也在做官,何至于会简朴成这样?” 祁睿展说:“所以你觉得他在外面可能有点什么问题?” “因为吴夫人跟我说的话,让我稍微起了一点疑心。吴起绝对不可能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不好女色……不管是不是真的,让人查一下,也安心一些。”华冰玉道。 “可是咱们后天就要出发去长水了。” “长水离这里也不远,快马赶路不过一日有余,真的查出什么,可以派人快速赶来。” 祁睿展一行人很快就重新坐上御船,前往长水府。到了长水府后,知府和其他地方官居然没有一个过来迎接的,这就让祁睿展感到很奇怪了。 长水并没有皇家行宫,先皇当年来到长水时,是在当地一个有名的家族里下榻的。这会儿祁睿展他们到了长水,因为无人接待的关系,居然还要自己找地方住。 华冰玉见他不太高兴,就道:“我们自己找地方住,也是好事,至少里面不会有外人,说话办事儿也放心。” 这时,安少河道:“表姐夫、表姐,其实我家在这里有一栋小宅子,里面有几个仆役看家,干净应该是干净的,就是地方太小了,怕你们住不习惯。” 祁睿展一听,来了精神:“有多小?” “只有三个跨院儿。”安少河道。 “那确实有些小,只能住下一半人。”秦山道,“要是住过去,那就得让一半人出去找客栈了。” 祁睿展说:“先住进去再找别的地方吧,住在御船上总归是没有地上舒服的。” 于是,他们就先带了一半人住进了安家的那个小宅子。虽说面积不大,但宅子环境清幽,地方也很干净。 安置好了以后,祁睿展就带着华冰玉在长水闲逛,那些地方官不来见他,他也懒得去找他们。长水府比平江府略小一些,可是风景名胜却不少,祁睿展带着华冰玉玩了好几天,总算把人哄开心了。 “邢大人又送信来了?”华冰玉问道。 祁睿展吐掉一颗桃核,道:“邢肇倒是好本事,来了没多久,就把长水搅得一团糟。怪不得本王来了这里,没有一个地方官过来见我的。”“怎么了?” “方四屏之前就是死在长水的,邢肇作为钦差,一直着重盯着这里。我以为他不会那么傻去追查什么方四屏的死因,没想到啊,他现在揪着这边不放了,还说查出了一点儿蛛丝马迹。”祁睿展皱着眉头说,“我要这些蛛丝马迹做什么?我要的是账册!账册!” 华冰玉说:“邢大人肯定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有什么原因?” “那得去问邢大人本人了,可咱们不方便跟他见面,只好先不管了。”华冰玉说,“你在长水,还打算去结交那些纨绔子弟吗?” “结交是肯定要结交的,可是没有地方官做引,当地的富商可不敢直接来找我。”祁睿展说,“所以说邢肇不会办事儿呢!坏了本王的大计!”华冰玉说:“不如让小河儿从中间牵个线,他们家虽然是武官,可相熟的文官也不是没有的。小河儿这几天已经去拜访了一些熟人了。他们倒不是不想来拜见殿下,只是知府现在闭门不出,所以下面的人也不敢有动静。不如让小河儿做东,请殿下和他相熟的一些官员去花船上玩一玩,不就认识了吗?” “也好,那就这么办吧。”祁睿展刚说完这话,就立刻紧张起来,“冰玉,我去花船……你不会生气吧?” 华冰玉轻轻一笑:“殿下也不用这么紧张,我虽然会生气,但也知道大局为重。” “所以说来说去,你还是会生气。”祁睿展苦着一张脸,求道,“冰玉,我保证不会再出岔子了,去花船也会老老实实的,只做正经事,你别跟我生气了好不好?”华冰玉心中暗笑,嘴上却道:“那得等殿下从花船回来了,问清楚了再决定。” 到了第二天下午,由安少河做东,请了祁睿展和当地的几个官员一起去了花船游玩。 他们雇了一条最大的花船,请了两岸最有名的歌女、舞女和清倌儿,整个船上莺莺燕燕、花红柳绿,好不热闹。 祁睿展一方面担心华冰玉会生气,另一方面又要做出一副纨绔王爷的样子,实在是痛苦极了。好在秦山等人可以帮他遮掩一下,也让他稍微有了喘息的机会。 这一次的花船之行还是比较有收获的,祁睿展跟几位年轻官员聊得极好。几人还相约了过几日办个诗会,再多请一些城中名人,好一起热闹一下。 大概是祁睿展在平江府的做派也传到了长水,这几个年轻地方官都表示诗会上会有最美貌的姑娘,请殿下放心。 祁睿展心里发苦,嘴上却笑哈哈地说道:“有劳有劳!” 一直玩到亥时初,一群人才回到了下榻之处。 华冰玉已经沐浴过,正闲坐在走廊下看星星。没一会儿工夫,就听李嬷嬷道:“殿下他们回来了,听说还带了一个姑娘回来。”华冰玉眯起双眼:“什么姑娘?” “我也不清楚,刚才孙公公跑过来,要我们找几件婢女的衣裳送到前头去,说有个姑娘一起回来了,落了水的,得赶紧换上衣裳。”李嬷嬷道。 华冰玉站了起来:“乳母,把披风拿来,我也去看一眼。” “是。”万婶拿来披风给华冰玉穿上,就随着她一起去了前头。前厅灯火通明,祁睿展正在跟秦山说话。大厅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姑娘,头发湿透了,脸上的妆容也花了,正裹着一件男人的披风,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虽然她看上去很狼狈,但容貌却是极美的。一张瓜子脸,丹凤眼,琼鼻樱唇,五官生得极好,又有一种清冷的气质,看上去很不一般。 祁睿展一扭头看见了华冰玉,不由得高兴地喊道:“冰玉,你出来接我吗?” 华冰玉不冷不热地笑了一下,道:“这是……” “什么?”祁睿展反应过来了,赶紧跑到华冰玉的身边,“这是表弟的熟人,在花船上做歌女。表弟上去跟她相认,也没说几句话,这姑娘就跳河了,可吓坏我们了。幸好我们带的侍卫多,大家都跳下去救人,这姑娘才没出事。”华冰玉看向站在厅内另外一个角落的安少河,道:“表弟的熟人?什么人?” “说是表弟乳母的女儿,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问了他也不说,好像很生气的样子。”祁睿展道,“要不然你去问问吧。” 华冰玉道:“那殿下先去沐个浴,我一会儿就回去。” “好。”祁睿展抱住华冰玉,趁众人没注意,在她唇上偷偷啄了一口,才高高兴兴地去了后头。 华冰玉带着李嬷嬷她们走到那姑娘面前,道:“快点把人带去换身衣裳吧,最好弄点儿热水给她泡泡。” 那姑娘不愿意动,只低着头看着地面。 李嬷嬷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娘娘喊你呢,怎么没点反应啊?”华冰玉摆摆手:“无妨。这位姑娘,如今天色已晚,你穿着湿衣裳自己不难受吗?不如先去弄干净了,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吧。” 姑娘抬头看了华冰玉一眼,这才点点头,跟着李嬷嬷她们去了后头。 正厅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只有安少河还站在那里,像是要在那里生根似的。 “小河儿,”华冰玉没带人,自己一个人走了过去,“陪我去外头走一走吧。” 这宅子虽小,但五脏俱全,也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可以让人走动一下。 安少河闷声应了,就跟在华冰玉的身后去了小花园。 华冰玉轻声道:“你的脸色很不好看,跟刚才那个姑娘有关系?”“是的。” “她既然是你乳母的女儿,又如何会流落到花船上卖唱呢?” 安家也是大户人家,像安少河这种嫡子的乳母,在家里是很受人尊重的。乳母的子女也有优待,儿子很可能会成为少爷的陪读;至于女儿,主人家风风光光地给她寻一个好人家,并送上不少嫁妆。所以华冰玉才会觉得奇怪,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乳母的女儿绝不会沦落至此。 安少河沉默了好一会儿,华冰玉也不催促他,只是陪着他站在那里吹凉风。 “她向我示好,被我拒绝了。后来,她就消失了,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一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她在花船上卖唱。我上去质问她为何要让乳母担心,要她回家去,谁知她丢下琵琶就跳了河。”安少河的声音闷闷的,“表姐,这是我的错吗?” “当然不是你的错。”华冰玉声音清脆,语气坚定,“她是下人之女,向你示好,本就是不应该的事情。以她的身份,就算能跟你在一起,也只能做一个贵妾。你都尚未娶妻,怎么可能先在家中纳一个贵妾呢?更何况,她向你示好,你就要回应她吗?这是哪里来的道理?”安少河听完,忽然轻笑了一声,道:“表姐真是快人快语,一席话就打消了我的积郁。方才我还在想,既然她宁愿寻死,也不愿意回家,那我是不是应该就放任她在花船上漂泊……” 华冰玉说:“你既然撞见了这姑娘,当然要告诉你乳母,她的女儿现在何方。至于她,先让人看着留在府里吧,看你乳母那边怎么说。”“是,表姐说得有理,我这就让人给家里送个消息。”安少河道,“乳母为她担忧很久,要是知道她在花船上卖唱,还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这就是她们母女之间的事情了,你这个外人插不了嘴的。”华冰玉说,“小河儿,我知你心地善良,可这件事,真的不是你的错。” “是,表姐放心吧,我不会再想岔了。”安少河冲着华冰玉笑了一下,那笑容还跟小时候一样天真无邪。 华冰玉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便伸手拍了拍安少河的肩膀,道:“要是有机会,再去边关看一眼吧,我爹也很惦记你呢。” 安少河正要说话,却听见内院那边传来了吵闹声,李嬷嬷拼命地喊着:“你不能走!不能走!” 安少河一皱眉头:“莲花又在闹事了!” 华冰玉带头走了过去,只见莲花换了一身丫鬟的干净衣裳,披散着一头擦得半干的头发,执意往外跑。李嬷嬷带着丫鬟跟小厮,就是不给她出院子门。 “你们快点让开!我又不是这里的下人,你们凭什么拘着我?”莲花冷冰冰地喝道。 华冰玉走了过去,朗声道:“就凭我是成王妃,我不让你离开,你就不能离开!” “你!”莲花狠狠地看了过去,却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华冰玉身后的安少河,她的表情就更加难看了,“王妃娘娘就能强抢民女了吗?这是什么道理?” 华冰玉轻轻一笑,道:“这位姑娘,你并不是什么民女,你只是一个歌姬。大宁国的歌姬都要登记造册,而且入的是贱籍。我就是现在去找花船主人,把你买下来,你又能如何呢?” “你!”莲花无话可说,只能狠狠地瞪着华冰玉,像是要将她瞪出两个窟窿来。 安少河说:“我走的时候,已经从花船主人那里把她买下来了,这是卖身契。” 华冰玉点点头:“你做事果然仔细,既然有卖身契在手,那就不用跟她客气了。李嬷嬷,给她吃点喝点,找个地方把她关起来吧。明天一早,就送她回安家。” “是。” “不!我不回安家!我死也不回安家!”莲花道,“我不想再见到安少河了!” “莲花,你不要再任性了!乳母为你担惊受怕,每日以泪洗面,你真的要做这种不孝之人吗?”安少河怒道。 “你怎么有脸说我?要不是你,我会跑出来吗?”安少河想到刚才华冰玉说过的话,便道:“我不接受你的情意,就是我做错了?这是什么霸王道理?莲花,我可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 莲花一愣,显然没想到安少河会说出这种话来。趁她发愣的时候,两个小厮扑了过去,一把将她按住,李嬷嬷立刻就带着人把莲花关了起来。 当天晚上,安家那边就送来了回信,莲花的大哥第二天就会来接莲花回去。 安少河微微松了一口气,秦山笑着说:“没想到表少爷也有这种艳遇。” “这算什么艳遇,这是麻烦事儿。”安少河苦笑一下,“别说这个了,还是说正事儿吧。” 祁睿展把一盏燕窝粥喝掉,兴冲冲道:“冰玉,我们今天有所收获!” “说来听听。”华冰玉的神情很淡定。 祁睿展说:“今天包下的花船,是长水官员们很喜欢去的地方。随便问了几个小花娘,就问出了一些门道。长水这边显然胆子比较大,好几次卖官的买卖,都是在这艘花船上做的。花娘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知道有人交给知府聂津很大的一个箱子。有那胆大的小丫头好奇,悄悄看了,才知道里面全都是银锭子。” 见祁睿展说得这么眉飞色舞,华冰玉便道:“殿下肯定也问了送银子的那些人是谁了吧?” “没错,我已经有了目标,到诗会的时候就去接近一下!”祁睿展说,“一个人证不够,就来两个,总之,多多益善。不过,最要紧的还是账册。聂津做事毫不遮掩,说不定他这里的账册要好找一些。” “可聂津现在总是闭门不出,像是生怕麻烦找到他似的。”秦山说,“难道殿下要自己上门拜访?那也太明显了吧。” “先不管聂津了,找人证。”祁睿展说,“明天我要秘密见一见邢肇,看看他查到什么地方了。” 华冰玉道:“秦山,务必保护好殿下。” “属下明白,请娘娘放心。”秦山正色道。说完了正事,几个人就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祁睿展就被隔壁的吵闹声给惊动了,语气不善地问道:“外面吵什么呢?” 万婶在门外轻声道:“是昨晚那个姑娘又在闹事儿了,寻死觅活地说不想回安家。” 祁睿展皱起眉头:“安少河看着这么踏实的一个年轻人,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姑娘啊?” 华冰玉坐起来穿衣裳,她笑了一下,道:“没事儿,我去解决。” 祁睿展一惊:“冰玉,你要怎么解决?杀人可是不行的。” “我杀她做什么?又不能拿来吃喝。”华冰玉没好气地说道。 “因为刚才你身上的杀气太盛了,我以为……”华冰玉说:“这个莲花大清早的不让人痛快,我当然会生气了!” 华冰玉穿好衣裳,快速洗漱了一下,连首饰都没戴,就带着万婶去了关着莲花的地方。 莲花还在大吵大叫:“放我出去!如果不放我出去,我就死在这里!你们的主子也会嫌晦气吧?”李嬷嬷气得不行,可这位是安少河的熟人,又不能动手打她,只能硬生生忍着。 华冰玉“砰”的一声推开屋门,走了进去,喝道:“谁要寻死?” 她气势极盛,屋内的几个人全都被她镇住了,连莲花都傻在了当场。 “莲花,你要寻死?”华冰玉道,“你要寻死,没人会拦着你,可你是安家的人,你就算是死,也要等你大哥来了以后,在他的面前死给他看。” 莲花不说话了,只是恨恨地看着华冰玉。 “你少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们这里的人,跟你都是陌生人,可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华冰玉道,“更何况,我已经看出来了,你根本不想寻死,你只想吓唬人。” “是啊,是吓唬人,不行“是啊,是吓唬人,不行吗?我都说了,我不想再看到安少河!为什么你们就是听不懂!”莲花道,“我知道他没有对不起我,我自己喜欢他,当然不能强迫他也喜欢我。可我后悔了还不行吗?我后悔跟他表白了心意,我现在看到他就羞愤欲死!如果让我回到安家,我只会时时刻刻想到当初的事。我还如何好好活下去?王妃娘娘,您是安少河的表姐,求您劝一劝他,放了我,就让我去做一个歌女,不行吗?做歌女,真的那么丢人吗?”华冰玉看着莲花的双眼,觉得她没说假话。她大概是真的想要逃离安少河和安家,哪怕沦落风尘也在所不惜。 华冰玉伸手挥退了下人,屋内只有她跟莲花两个人。 莲花笑了一下:“娘娘不怕我趁机行凶吗?”华冰玉说:“如果你打得过我,那就尽管试试,我华家的功夫可不是虚有其名的。你既然真的不想回去,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莲花眼睛一亮:“真的吗?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我问你,你在花船做了多久了?” “不到一年。我长得还行,又会唱歌,所以班主对我很好,也赚到了一些银子,不过现在都丢在花船上了。”莲花的语气中充满惋惜之情。 华冰玉道:“你做歌女的时候,可有接触过长水知府聂津?” “当然有啊,光是聂家的小堂会,我就去过几十次了吧。聂大人也经常来咱们花船,次次都会点我给他唱《溪水情》呢!”莲花有一副好嗓子,又弹得一手好琵琶,客人们确实很喜欢她。 “你去过聂家几十次?那对他家熟悉吗?” 莲花想了想,说:“我去过的地方自然是熟悉的,可是聂家那么大,总有我不熟悉的地方。” “去聂家除了唱歌,还做过什么吗?我是说,聂津有没有带你去过一些聂家比较私密的地方?比如书房等地?”虽然知道带一个歌女去书房的可能性很小,但华冰玉还是问出来了。 “在聂家是没有的。”莲花说,“不过,我去过聂大人的一处私宅,当时一起同去的客人,就只有少数几个,都是聂大人的心腹。那处宅子比聂府小,但里面的东西全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跟我一起去的清倌儿是个大户人家的落难千金,所以她认得。” “这私宅在什么地方?”华冰玉双眼一亮,没想到真的能从莲花的嘴里问到有用的东西。 莲花说:“我也不清楚。当时,我们是坐着一辆封闭的马车过去的。我只知道已经出了城,因为我们下车的时候,我听到了山里才有的鸟叫声。” “是什么鸟叫声?其他的呢?你还记得什么?有多少说多少!”华冰玉说,“如果我们可以找到这栋私宅,我就能想办法保你不回安家。” 莲花立刻认真起来了,她抿着嘴巴,很认真地回想起来。好一会儿,她说:“那种鸟就是西山会有的鸟,私宅应该是在西山的脚下,因为当时我们并没有上山,走的一直都是平地。至于其他的,我下车之后,看到私宅的外面有一棵巨大的榕树,树冠非常大,一定已经种了很多年了。对了,私宅用的是琉璃瓦,我们去的时候是午后,瓦片闪闪发光,我觉得很好看。” “还有吗?” “嗯……我想想……对了,私宅的管家是个独眼!还有,私宅里面还养了不少漂亮的侍女,有几个比我还好看呢,跟聂津的关系看上去很亲密,不像是单纯的侍女。”莲花皱着眉头,“其他的,我就实在想不起来了。” “能想到这么多,已经很好了。”华冰玉说,“你暂时在这里待一会儿,我要让人赶紧去找这栋私宅。” “那我的事情怎么办啊?安家的人要是来了呢?我真的不想回安家了!天大地大,难道我找不到一个容身之处吗?”莲花一边说,一边红了眼眶。 华冰玉见她如此坚决,便说:“你可以放心,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做到。只要我找到私宅,我担保你不用回到安家,也不用去花船做歌女。” “那我怎么办?” “给你一个安身之处,我还是办得到的。” 说完,华冰玉就跑出去把这些告诉了秦山,让他立刻带着人去西山脚下找一栋这样的宅子。 秦山领了命,带着人就出发了。 祁睿展这会儿还在练功。等他练完功,才知道华冰玉从莲花那里得到了有用的消息。 “这么说起来的话,都是表弟的运气呢。要不是表弟,我们也得不到这个消息。”祁睿展道,“只不过,这个莲花姑娘不愿意回安家,表弟会不会不高兴?” “我看莲花去意已决,她宁愿做歌女都不回安家,可见是真的不想回去了。”华冰玉道,“既然是这样,不妨就随了她的意愿。只要能找到私宅,我会帮她跟安家说情,并且给她找个去处,总好过做歌女。” 西山脚下范围很广,他们能用的人手有限,又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所以只能慢慢查找。 与此同时,华冰玉的人送来了吴起的消息。 “原来吴起真的养了外宅,怪不得吴夫人当时会说那样的话了。”华冰玉轻声道。 祁睿展放下手里的茶碗,道:“吴起那外宅就养在平江吗?” “就在平江的北城,差不多也养了十几年了,倒是挺长情的。那女子育有一儿一女,最大的儿子都已经十五岁了。”华冰玉说,“这上面还说,吴起送给女子的宅子极为精巧,附近的人都以为里面的女主人有个常年跑商队的夫婿,所以才不经常出入。但是家中极为有钱,那小女儿平时玩的球都是夜明珠。吴起去的次数应该不多,一个月最多去几次。” 正牌夫人跟着他过朴素的生活,可是外宅却锦衣玉食,可见吴起偏心至极。 祁睿展说:“他既然这么爱这个外宅,说不定会把什么重要的东西藏在这个宅子里。” 华冰玉说:“我的人在宅子里大致找了一下,没有什么发现。这宅子露了富,所以请了很多家丁护卫,定时巡逻,想要混进去也不容易。我想了想,还是应该派人盯着吴起。等他去外宅的那一天,看看他去了什么屋子;等他走了,再去这些屋子里面搜一搜。” 祁睿展一听,顿时激动起来:“冰玉,说不定我们马上就要找到账册了。有了账册,就能拿下平江知府,到时候,就要让他供出巡抚……” 接下来的话,祁睿展没接下来的话,祁睿展没说,华冰玉也明白——再接下来,可能就要查出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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