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 年7 月,武汉军区抽调组建的第 1 侦察大队侦察 4 连,奉命进驻老山前线海拔 1890 米的茨竹坝。此地距国境线图上距离 4.5 公里,可 4 连为了实现抵近侦察,向着危险更进一步,推进至距国境线仅 1.5 公里处安营扎寨。
自进驻的那一刻起,4 连每日都向 1816 高地派出观察组。站在这个一览众山小的高地上,越军方向的地势逐渐降低,大湾、中寨等地尽收眼底。能见度良好时,甚至能清晰洞察越方 20 余公里纵深的情况。经过多日的严密观察,4 连发现大湾北侧 1377 高地有越军活动迹象,越军构筑的炮兵工事、交通壕等也清晰可见。结合上级技术侦察情报,他们断定此地是越军的重要炮兵阵地。
11 月 2 日,昆明军区前指下达命令,要求 4 连上报渗透侦察方案。经过反复研究与论证,4 连于 11 月 16 日呈上《大湾北侧渗透侦察捕俘作战方案》。此前,侦察 2 连、5 连与越军多次交火,双方均有伤亡,却未能捕获到俘虏。因此,大队将此次艰巨任务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 4 连身上。
为确保任务万无一失,4 连在沙盘上反复推演,精心做好战斗编组。全连分为 4 个组,副连长率 1 排组成捕俘组,连长曾现云与火力排组成火力掩护组,指导员带领 2 排等成立接应组,副指导员带领后勤组成保障组。同时,工兵、防化、卫生、翻译、通讯等人员也分别配属至火力组和捕俘组。
11 月 27 日,渗透侦察命令正式下达:“原则同意连队方案,请于近日择机行动。” 4 连接到命令后,迅速投入战前准备。为让战士们尽快适应实战,消除恐惧心理,1、3 排推进至 1816 高地脚下,距国境线不足一公里的茨竹坝林场驻扎。这个林场自 1978 年中越边境局势紧张后便被废弃,平时只有少量边民前来采收草果。
11 月 28 日,武汉军区情报部侦察处处长杜太源亲临 4 连,看望参战人员并进行战前动员。12 月 8 日,4 连召开战前动员大会,政工部门为每一位参战人员录制了战前录音。战士们整理好行李物品,附上遗书,以班级为单位集中存放,抱着必死的决心,准备迎接这场生死考验。
12 月 10 日 4 时,行动分队各组按照作战方案从驻地悄然出发。5 时 40 分,先头小组顺利通过 1816 高地,踏入越南境内。8 时 20 分许,大雾突然弥漫,能见度骤降至 20 米左右,给行动增添了巨大的困难。11 时 30 分,行动分队到达 1537 高地,此时保障行动的 3 连一个班已先行到达。据这个班报告,前一晚他们在潜伏时听到犬吠,当日上午又听到汽车轰鸣声。为确保行动安全,大队侦察科副科长施明生当机立断,决定行动分队停止前进,原地警戒休息,并命令关建伟、廖大煋前出侦察。二人在下山途中,隐约听到不远处有小孩哭声,决定查明声源,判断附近是否有村落。然而,直到 17 时,经过多波次侦察,都未发现异常。分析后,他们判断所谓的小孩哭声可能是狼叫,而汽车轰鸣声可能是从高处的茨竹坝方向传来。由于天色已晚,浓雾持续,视度极差,施明生无奈决定行动分队原地宿营休整。
11 日 7 时,行动分队继续前进。当行进至 1459 高地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震惊不已。两侧出现了巨大的水沟,沟底深不可测,地形地貌与地形图完全不同。且大雾弥漫,视度极差,行动分队瞬间迷失了方向。为确定方位点,12 名骨干分成 3 个小组向三个方向延伸勘测。然而,直到 17 时 3 个小组会合,依然无法确定方位,只能再次原地宿营待机。
12 日,行动分队又在原地徘徊了一天。上午,他们分成两路继续寻找方向,一路沿水沟向东侧探摸侦察,另一路从东北侧方向探摸,计划若发现村落就修改作战方案。但直到 14 时,由于持续浓雾,两路均无法判明方向。施明生和曾现云紧急商议后,决定请求后方茨竹坝炮兵部队分别向 3 个指示地点发射炮弹,通过观察炮弹落点,以三角定位法判明方位。但炮弹落点与指示地点误差较大,行动分队未能准确测定方位。
此时,行动分队渗入越境已近 3 日,携带的口粮即将告罄。13 日,行动分队改变方法,沿 1424 高地向东南方向前进。行进中,他们发现地形和地图标定相似,于是紧急召开干部、骨干会议,决定控制饮食,节约口粮,继续向前推进。13 时,尖兵班到达一石山山脚,判断为预设行动地点 1377 高地,立即向施明生报告。施明生前往观察,却发现眼前是一片芭茅林,通过芭茅林是芭蕉林,再往前是巨大水冲沟,与图上标定情况大相径庭。无奈之下,施明生再次请求茨竹坝炮兵部队向大湾北侧指示点发射 3 发炮弹,可炮弹落点依旧误差很大。
14 日,口粮几乎消耗殆尽。1 排长马恒雨和大队侦察参谋王润民因饥饿难耐,误食野芋,瞬间嘴唇红肿,中毒现象十分严重。
当日 7 时许,天空下起绵绵中雨。参战人员两人一组用雨布和雨衣搭接避雨。随着降雨,气温骤降至摄氏 3°,全身湿透的战士们冷得浑身发抖,只能五六个人挤在一起,相互取暖,苦苦支撑。
15 日晨,行动进入第 5 天,行动分队寸功未建,还迷失了方向,低沉的情绪在队伍中蔓延。施明生向大队请示后,得到指示:一是从捕俘组和火力组挑选人员组成小分队,查明板升至大湾北侧道路及植被情况;二是教育干部战士要在最困难时刻顶住,“胜利乃在坚持之中”;三是如确已无法继续行动,大队将派其它分队接替。施明生传达指示后,对部队进行鼓劲和再次动员。随后,他明确了当日行动:将剩余的 21 块压缩干粮和 10 满壶水集中,分给组成小分队的 17 名干部战士,小分队继续侦察探摸,确定行动路线;其他人返回到 1816 高地接运干粮,全体人员在 17 时前全部返回到现在位置宿营。
17 人小分队在施明生带领下继续寻找通路。13 时许,天气转晴,浓雾逐渐散去,能见度恢复至 100 余米。此时,地图上的 1330 高地、1377 高地东南无名小山、1235 高地一一呈现在眼前。再仔细观察,小分队差点踏入雷区。施明生趴在地上,确定了站立点,判定了目标地。通过望远镜观察,他发现了 1377 高地上的越军帐篷,5 名越军正在帐篷外嬉笑玩耍;还发现了一条通讯线路以及两条向后延伸的小路。15 时许,在对越军阵地地图、阵地号进行详细标绘后,小分队开始回撤。回撤过程中,又发现 3 名越军士兵背着背囊向板升方向走去。
17 时许,按照约定,小分队与返回 1816 高地接运干粮的人员在原宿营点顺利会合。施明生立即向大队报告了到达预定地点和发现的新情况。
16 日晨,天气晴朗,能见度良好。施明生召集各班排长进行再动员并重新进行战斗编组。8 时 30 分,各组按照侦察、捕俘、火力、指挥、接应、救护组的顺序从宿营点出发。
11 时 30 分,各组原地警戒休息就餐,补充体力。随后,侦察组对 1377 高地外围的小高地进行搜索后,开始进入目标阵地进行抵近侦察。当侦察组爬上 1377 高地时,发现大量越军小型帐篷,阵地表面越军走动频繁。根据侦察组反馈情况,连长曾现云决定由捕俘组先行,火力组利用地形采取低姿匍匐动作,保持距离跟进。在大约 150 米的距离上爬行了 90 分钟后,捕俘组、火力组相继从越军阵地侧后一个 4 米多高的悬崖,通过搭人梯的方式登攀进入距越军阵地约 50 米的潜伏地点。经过协同,火力组选择在捕俘组的左侧待机,随时观察板升方面来敌情况,断敌退路,阻敌增援。
15 时 20 分,火力组发现有一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从板升方向走来,立即将此情况通报捕俘组。十余分钟后,中年男子未经过火力组潜伏点,在距潜伏点约 80 米处向左拐入后消失了。10 分钟后,负责捕俘组右翼安全的大队侦察参谋王润民报告,有 3 人 3 马在其右前方活动,3 个人正在放马、相互打闹,很有可能向其潜伏位置靠近。
15 时 37 分,火力组再次通报:从板升方向走来一名越军,肩挂一支步枪,身后跟着一女人和一小男孩,小男孩牵着一条黄狗,赤脚急速走来,显得 “很慌张”。三人行至刚才中年男子左拐处时,同样向左拐入后消失。指挥组根据通报情况判断,此处应有岔路通向大湾方向,指示前沿各组继续观察警戒,隐蔽待机。
15 时 52 分,又有 3 名越军士兵成一路纵队从板升方向向我潜伏点走来。3 名越军士兵均背有背囊,前一名越军穿着短裤,边走边笑;中间和殿后的越军均身背步枪,三人间隔 3 米左右。火力组迅速将情况报告 4 连副连长。副连长认为时机成熟,立即命令捕俘组隐蔽前出至小路边 2 米处潜伏。
15 时 58 分,3 名越军经过火力组潜伏点进入捕俘组伏击点。捕俘组微声冲锋枪立即射击,将殿后的持枪越军当场击毙。趋前的两名越军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懵了,呆立当场,立即被我捕俘手扑倒捕获。正当捕俘组准备押俘回撤时,又有五六名越军从后方走来。火力组立即准备阻击该股越军。此时,捕俘组的 79 轻冲突然走火,枪声瞬间响彻山谷,这几名越军听见突如其来的枪声立即卧倒观察,未再继续前进。各组乘机加快速度撤离。
此时,行动分队暴露。周边阵地越军开始向行动分队概略方向盲目射击,行动分队立即通过电台请求后方炮兵按预定计划进行火力压制,掩护撤退,并对标定的越军火炮阵地进行火力急袭。一分钟后,我方茨竹坝的炮兵部队以准确火力猛烈射击,有力压制了越军火力,摧毁越军 76 毫米榴弹炮 4 门。
被捕获的 2 名越军被押送到山脚下后,开始消极对抗,坐在地上不走。捕俘组当即将抗拒态度较为激烈的一名较胖的越军就地击毙。另一名越俘见状迅速从地上站起跟随行动分队回撤。
19 时 15 分,行动分队全体安全撤回我方境内。
此次渗透侦察捕俘作战历时六天七夜,毙敌 37 名(炮兵毙敌 35 人),俘敌 1 名,引导炮兵射击,摧毁指挥所 1 个、观察哨 3 个、火炮 4 门,缴获自动步枪 2 支以及部分军用物资。4 连以顽强的意志和卓越的战斗能力,在绝境中创造了奇迹,战后被昆明军区授予 “英雄侦察连” 光荣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