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词“都知爱慕此生才”,是对“凡鸟偏从末世来”的补充。王熙凤本是凤凰品质却钟爱“凡鸟”野鸡,说明她的结局是“自甘堕落”。贾府末世的各种矛盾爆发,又导致她无法支撑野蛮滋长的欲望和任性放纵,势必要承受惨烈恶果。而越是有“才”,破坏性和恶果就越大。
所以,“都知爱慕此生才”反过来就是说她不知珍惜才能,恃才为恶,倒行逆施。纵观王熙凤一生所行,贪权、擅权、敛财无度等都是其踏上不归路的推手。而真正彰显其恃才为“恶”的有一点不能不提:嗜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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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初,性本善”,为人者立世以“仁义礼智信”为本。王熙凤的王家兄弟就以这五个字排行。可王熙凤不仁不义,生性恶毒,残忍嗜杀的本性与王家宣扬之德相悖,当是她天性中的“恶”作祟。
王熙凤的其他缺点体现的是后天“欲望”叠加和释放。“嗜杀”则是天性“恶念”在自身才能和后天权力加持之下,被肆意滥用而造成的恶劣后果。
曹雪芹写王熙凤的嗜杀和残忍,主要写了两件事:毒设相思局和借刀杀尤二姐。
“王熙凤毒设相思局”,曹雪芹尽管写的隐晦,形容贾瑞猥琐恶劣,不听跛足道人劝诫,正照风月宝鉴死去,似乎撇清了王熙凤的杀人干系。但王熙凤杀人事实无法抹杀,需要读书人仔细辨别作者的真正用意。
风月宝鉴一面是王熙凤的美人相,一面是骷髅魔鬼。就是作者在暗示她“正面美人,背后魔鬼”的人性真相。跛足道人只让贾瑞照看反面的“骷髅魔鬼”,是要他认清王熙凤的真面目,摒弃掉虚妄的欲望,自然就得活命。奈何贾瑞没有觉悟而最终惨死。
既然贾瑞死于风月宝鉴中的“王熙凤”,就明确她是杀贾瑞的真凶。所谓“王熙凤毒设相思局”,就是说她设下歹毒计策,蓄意“勾引”贾瑞对她产生相思之情再徐徐害之。真正杀人不见血。
就事论事,贾瑞人品不端是事实。但贾府这些人品不端的子弟众多,并不是贾瑞的取死之道。就算他悖伦骚扰也不是王熙凤杀人的道理。以她的权力有太多惩罚的办法,真不一定杀之,更何况还是“设相思局”杀他。曹雪芹用了“毒”字,就是在批判王熙凤的狠毒、恶毒之念。
王熙凤在宁府后花园邂逅贾瑞,发现他意图不轨时的描写,就能看出她行事的问题所在。凤姐儿是个聪明人,见他这个光景,如何不猜透八九分呢,因向贾瑞假意含笑道:“怨不得你哥哥时常提你,说你很好。今日见了,听你说这几句话儿,就知道你是个聪明和气的人了。这会子我要到太太们那里去,不得和你说话儿,等闲了咱们再说话儿罢。”贾瑞道:“我要到嫂子家里去请安,又恐怕嫂子年轻,不肯轻易见人。”凤姐儿假意笑道:“一家子骨肉,说什么年轻不年轻的话。”贾瑞听了这话,再不想到今日得这个奇遇,那神情光景亦发不堪难看了。凤姐儿说道:“你快入席去罢,仔细他们拿住罚你酒。”贾瑞听了,身上已木了半边,慢慢的一面走着,一面回过头来看。凤姐儿故意的把脚步放迟了些儿,见他去远了,心里暗忖道:“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那里有这样禽兽的人呢!他如果如此,几时叫他死在我的手里,他才知道我的手段!”
正是王熙凤的几个不妥表现,才让贾瑞之后不惜“飞蛾扑火”自寻死路。一,王熙凤是堂嫂,与小叔子贾瑞在无人初邂逅,就要持礼相待,不该假意含笑与他周旋。随便应对几句各自散去,让贾瑞自讨没趣也就罢了。
二,王熙凤不该说什么“我这会儿不得空,等闲了咱们再说话儿罢”,无端增加贾瑞幻想,给他继续骚扰留下机会。
三,王熙凤既发现贾瑞不轨就不该无故夸他,更不该提什么“一家子骨肉”不用避嫌的话,让贾瑞会错意思:她话里有话在“勾引”。
四,王熙凤不该关心贾瑞,说什么“仔细他们拿住罚你酒”,更让贾瑞想歪。
五,王熙凤不该再回头看贾瑞,让他觉得她是依依不舍,对自己大有意思。
贾瑞的表现肯定无耻下流,但王熙凤的表现也不符合她堂嫂的身份。换了李纨甚至尤氏,都绝不可能与贾瑞如此说话。贾瑞会误会她是放荡女子,就源于她和贾宝玉、贾蓉等小叔子、侄儿们平时没有“边界”的闹,才传出不好的名声。
王熙凤明知贾瑞不怀好意,还如此轻浮说话行事,明显一开始就存了“恶”意诱之。这种一念生恶的残忍才叫可怕。
面对贾瑞骚扰,以当时的礼教,王熙凤不可能当场翻脸,闹起来真说不清。但她只要端正态度不咸不淡应对几句,贾瑞也不敢过分。双方一别再见无期。心小的气不过派人收拾他一顿。心若大度不过就罢了。
王熙凤却是心中不满,还言笑晏晏的“约”贾瑞有空来家说话,转身就想着“他如果如此,几时叫他死在我的手里,他才知道我的手段”。这就是典型的挖坑埋人!就像对一个饿了两天的乞丐说:我身上可没吃的,但家里有很多。转身就下狠心:敢去我家要,就弄死你!她如此心性,岂非可惊可怖。
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是,王熙凤为了诱杀贾瑞竟不惜自家清白设局,与贾瑞公然在家中“打情骂俏”,言语勾引。
凤姐道:“正是呢,只盼个人来说话解解闷儿。”贾瑞笑道:“我倒天天闲着,天天过来替嫂子解解闲闷可好不好?”凤姐笑道:“你哄我呢,你那里肯往我这里来?”贾瑞道:“我嫂子跟前,若有一点谎话,天打雷劈!只因素人闻得人说,嫂子是个利害人,在你跟前一点也错不得,所以唬住了我。如今见嫂子最是个有说有笑极疼人的,我怎么不来,——死了也愿意!”凤姐笑道:“果然你是个明白人,比贾蓉两个强远了。我看他那样清秀,只当他们心里明白,谁知竟是两个糊涂虫,一点不知人心。”
你听她的话里话外,根本不是堂嫂对小叔子能说得话。她这么一再勾引,贾瑞哪有不上套的?傻乎乎被骗在数九寒冬的大夜里狠冻两日糟了身体,才有日后发病必死之因。
王熙凤不给贾瑞机会,他就不会死。正是她一步步循循善诱,导致贾瑞“慷慨赴死”,也是“养小叔子”的真相,更是贾瑞之死的真相。
可笑王熙凤为了一时之气,竟不惜触犯“七出之条·淫”,更背负了戕害宗庙血食之罪,十足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题外话:贾瑞是荣国公的儿子贾代儒的独孙,杀了贾瑞就断了荣国公一脉传承,也是贾府同室操戈的悲剧隐喻。
贾瑞是贾府第四代唯一有“字”的。贾瑞字天祥,预示其“天降祥瑞”,我认为是对“衔玉而生”的贾宝玉的影射。
贾瑞为王熙凤戕害,一方面揭露王家对贾家恶意的侵蚀和迫害,另一方面也暗示荣国府长房与二房之间“你死我活”的兄弟阋墙之争。尤其揭露当初贾赦袭爵、贾政当家的背后真相的残酷,也进一步影射荣国府日后内部的分裂和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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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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