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打不过哈尔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够便宜。
我有两个朋友上个月都出去旅游了，一个去了香港，一个去了哈尔滨，一个被气笑了，一个被疼哭了。吃7颗云吞在香港要收38，吃撑两个人的肉类炸串在哈尔滨只收30。
来源：@前方高能
也正因为不再便宜香港的奢侈品销售不及当年，更因为不便宜逼的港人北上攻占深圳山姆，一连串的增速数据都无法与哈尔滨相媲美。根据香港旅游发展局数据，2023全年访港旅客初步数字为3400万人次，12月单月近400万人次。但全年的入境人次只恢复到疫情前的55%。
根据中国旅游研究院1月5日发布的数据，仅元旦3天假期，哈尔滨机场共运送旅客20.5万人次，比2019年同期增长27%。哈尔滨市累计接待游客近304.8万人次，旅游总收入59.1亿多元，均达到历史峰值。
两地物价的悬殊和当地人均收入强关联，但旅游风向转变体现的则是更广泛的消费意愿，香港旅游增速放缓的背后其实是社会低消费推动的整个旅游生态变革。而哈尔滨也得以在这场变革中，困境反转。
一、困境反转
19世纪中叶，中国成为沙俄对外扩张的重要目标，也是这个时候中东铁路开始修建。哈尔滨成为该铁路的枢纽，并承包铁路项目。随着中东铁路的兴建，大批俄国铁路工程技术人员及其家属来到哈尔滨，“闯关东”的百姓也来到这里谋生，哈尔滨的人口数量骤然增长。
20世纪初，哈尔滨就积累下深厚的工业基础，这些具备工业基础的人口素质是让哈尔滨能建造出冰雪大世界这座巨大冰城的关键。而大批外来人口涌入造成的文化碰撞，更让哈尔滨的建筑风貌充满异域风情，赢得了“东方小巴黎”的美誉。而作为哈尔滨又一打卡圣地的哈药六厂也因可媲美卢浮宫的设计，自1月16日免费开放以来接待的游客日均过万。
来源：小红书（博主：哈尔滨城市攻略）
直到改革开放之前，东北完善的工业体系配合当时工人阶级的地位让哈尔滨一直都是全国最为繁华的大城市之一，当年那代人几乎就没有高中以下学历。这种家庭富足带来的幸福感，知识文化带来的自信感，让哈尔滨人形成了一贯的豪爽大方。
但改革开放后，经济腾飞的的故事开始由南方谱写，大型农业机械的发展也不再需要更多的农户，这片黑土地越来越没法养活更多的人，劳动力外溢开始不可避免。哈尔滨也终成了小品中那个“工人要替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的老大哥般隐入尘烟。
这样一座有着辉煌历史的城市在时代的发展下就此落下帷幕，可人们不知道的是，前期的种种积累都成了帮助哈尔滨此次困境反转的隐蔽资产。
12月18日，哈尔滨冰雪大世界开园首日迎来4万余名游客。但这是一个很久没遇到过的规模，管理方的接纳能力弱导致开园第一天就遭遇“退票”的负面事件的。但就在第二天，官方立即拿出真诚的态度致歉，并不断改进系统和管理，到了31日冰雪大世界入园6万余人次，超过历史极值11%。
而豪爽大方的哈尔滨人用“人造月亮、冻梨摆盘、红薯配勺”把南方小土豆宠上天。最具观赏性的冰雪大世界园区更是积极响应游客需求，赶工两天1:1复刻了“冰马俑”。
来源：新华社
除了本就丰富的旅游资源和接近地板的物价，满分公关和热情大方的待客之道也是助推哈尔滨晋升为本次旅游顶流的关键，这突如其来的泼天富贵，哈尔滨接住了。
12月20日开始，各大航司开始在北上广深飞哈尔滨的航线投放宽体客机。以国航为例，其京哈航线的运力在12月22日由每日一班增加到每日三班，执飞机型也从载客量200人的空客A321窄体客机，换成了超过300人的A330。
T3出行的报告显示，23年12月1日至20日期间，哈尔滨打车出行需求同比增幅超过230%。
哈尔滨的旅游事业继工业经济衰退后已经发展很多年了，偏偏能在今年爆火起来不仅是因为疫情后的旅游复苏，数字经济时代下社交平台具备的流量效应更是背后一大推手。
小红书上关于“哈尔滨”的笔记如今高达461万篇，抖音上两个#哈尔滨的话题累计近500亿的播放量。各地文旅通过社交平台这个流量放大器成功缔造了四川理塘、烧烤淄博等成功范例，这次是轮到哈尔滨了。
同程旅行的《2024年春节旅行趋势预测报告》显示，哈尔滨的假期旅游热度同比涨幅超过100%，并成为2024年春节假期预定数据中最热门的旅游目的地。哈尔滨热还远没有结束，这座城市似乎一扫阴霾困境反转再创新高。
但有人超预期就有人不及预期，哈尔滨的欢喜正是香港所无法相通的。
二、增速放缓
据旅游发展局数据，2023年8月，香港零售业总销货价值临时估计值为324亿港元，同比增幅13.7%，相较于7月的16.7%有所放缓也不及市场预期的15.8%。珠宝首饰、钟表及名贵礼物增幅环比扩大但相比奢侈品零售高峰的2018年，仍然下降31%。
作为香港奢侈品消费的中流砥柱，内地游客的消费数据下降是最为只直观的。2014年上半年，内地旅客在港的购物消费额创下895亿元的最高纪录，但2023年同期只有245亿元，下跌幅度超过70%。
因为汇率造成的价差，多年来内地游客赴港旅游的首选几乎都是购买奢侈品，但人民币贬值和港元走强让现在的香港奢侈品几乎没了价格优势。
来源：MSN
以LV为例，NEVERFULL和DAUPHINE的差价已经缩到千元甚至千元以下。而海南强势的免税业务也对香港亚洲奢侈品消费中心的地位产生威胁。2023年海南离岛免税突破580亿元，增长19.3%。
除了物价，服务也是赴港游客们常常诟病的一点，香港《大公报》媒体在实地走访后都忍不住吐槽“服务态度需改善”。相比之下，南方人在哈尔滨已经从南蛮变成了南方小土豆，但在香港这依旧有点阿灿的意思。
放大从全球来看，整个旅游市场都在低消费浪潮中开始更加关注服务等影响体验因素。2023年10月，Hilton和 Ipsos联合发布的《What Millennials, Gen Z, Gen X and Baby Boomers Tell Us About Travel in the Year Ahead》报告显示一个重要的趋势：人们越来越将体验而非物质作为优先考虑项。
“又贵服务又差”，尽管社交平台上推荐去香港旅游的话题仍然不少，流量算法仍可以把香港的旅游资源推荐到目标客户，但从香港自己的态度来看，这波红利似乎没想着接住。
更令人意外的是，目前的香港不仅是内地旅游消费少了，连本地人的本地消费也少了。与内地恢复通关后港人犹如股市的限售股解禁般，疯狂外溢。《光传媒》统计入境处2023年首7个月的数据显示，港人北上高达2559万人次；同期南下访港的中国游客约1307万人次，相差近一倍。
“不便宜”的香港削弱了奢侈品价差降低旅游消费的同时又把港人逼的北上消费，内地物价本来就不高，加上近期人民币的贬值使其更是“物美价廉”，深圳的山姆和Costco一度被港人挤爆。
而在消费数据上体现的流出>流入同样映衬出此时香港股市面临的流动性风险。
美元和港股一直都是心照不宣彼消此长的关系，美元疲弱会助推港股流动性，香港宽松的金融政策，让以美元为主的投资者在港股市场得到更好的投资回报，但这种平衡关系已经被打破。2023年以来恒指下跌了16%，而标普500指数则飙升了24%。
缺乏流动性的香港其整体营商市场也面临着结构型阻力，支柱性产业的金融业正备受衰退煎熬。据HKEX数据显示，因IPO大幅下滑创十年以来最低，2023年已有30家本地券商倒闭。
影响到的实体经济就是地产收入的下降。根据太古地产23年三季报显示，其办公楼租金已经同比下降13%。九龙仓置业在其23年中期报告中也指出，由于营商前景的不明朗造成其写字楼租金收入减少14%，营业盈利减少16%，出租率为87%，并预期这一情况仍将持续。
藏在放缓旅游数据背后的是香港更为深邃的困境，对于投资市场的困境在我们的《港股如何自救》文章中枚举了种种应对艰难时期的做法，而对于旅游事业，如果港府的措施还是围绕免税额做文章，我想用处不会太大。因为归根到底在人们即使出门旅游也遵循低消费的今天，香港还是不够便宜。
三、结语
抖音的短平快叠加极致的算法机制，小红书的深度种草和优质的UGC内容让平台成为新晋流量洼地的同时，也带给这些本已隐入时代发展尘烟的城市再次焕发生机。
下一个爆火的旅游胜地没人知道会是哪里，因为这不仅仅要从地区具备的旅游资源出发还要考虑在面对“泼天富贵”时的态度做法。
而可以明确实现增长的，是作为关键流量输送端口的社交平台，是在国内有航线优势的廉价航空，是在旅游胜地可以拿到资源OTA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