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什么时候回老家呀？”手机那头，孙女的声音稚嫩却带着一丝不该属于她年纪的沉重。我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毛线活儿，问她：“怎么了？奶奶不是才住了几天吗吗？你怎么就催我走了？”
“你来了七天，爸爸骂人，妈妈哭了三次……”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像一只小猫一样轻轻地喵了一声：“奶奶，我想让你回去。”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眼睛有些酸涩。电话挂断后，屋子里沉寂得可怕，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我抬起头，看了眼窗外萧瑟的冬景，脑子里却回放着这些天在儿子家发生的点点滴滴。
我来这本是想帮忙的，可如今看来，是我多余了。
儿子叫林远，今年三十五岁，是家中独子。
我和他爸早些年在乡下种地供他念书，盼着他能走出农村，过上城里人那样的好日子。
林远争气，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城里，还娶了个城里媳妇——小琪。
小琪是个文文静静的姑娘，话不多，但做事麻利。
刚结婚那几年，他们小两口感情很好，逢年过节还会带着礼物回乡下看我和他爸。
但自从小琪生了孙女后，日子似乎就变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孙女满月那天，小琪哭着对我说：“妈，林远他脾气越来越差了，动不动就发火，我总觉得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劝了她几句，说男人压力大，让她多体谅。
可后来，林远的脾气却变得越来越暴躁，家里的争吵也越来越多。
这次我来城里，是因为小琪打电话求我：“妈，您能不能来住一段时间？我真的撑不住了。”我放下电话，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了行李。
刚到的时候，小琪对我很热情，做了一桌子菜招待我。林远下班回来，看见我，勉强挤出个笑容：“妈，您怎么突然来了？”我说是来看看孙女。他点点头，没再多说。
那晚，我听到他们在房间里争吵。
小琪低声控诉，说林远最近对家里不管不顾，每天回家倒头就玩手机，对孩子也不上心。
林远冷笑了一声，说：“我在外面累死累活地工作，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吗？你呢？整天就知道抱怨，有什么用？”
争吵的声音传到客厅，我心里不是滋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二天，我主动揽下了家里的杂活。
早起做早餐，送孙女去幼儿园，回来洗衣服、打扫卫生。
中午给林远送饭，他从办公室出来，皱着眉看了我一眼：“妈，这么麻烦干嘛？
我买点外卖就行了。”我笑着说：“外卖哪有家里做的好吃。”他没再说话，接过饭盒转身走了。
晚上，我做了红烧肉，林远最爱吃的菜。
饭桌上，我试探着问他：“远儿，工作忙得过来吗？
你爸说他认识个老乡，能帮你介绍轻松点的岗位，要不……”他打断了我：“妈，您别操心了，我自己的工作我能处理好。”语气里透着不耐烦。
小琪低着头，一声不吭。孙女坐在旁边，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们，突然冒出一句：“爸爸，你为什么总是生气？”林远脸色一沉，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吃饭就吃饭，哪来那么多废话！”说完，他摔门进了书房。
小琪的眼圈红了，我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别哭了，他这脾气就是要改改。”
我以为我的到来能缓和他们的关系，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那天晚上，小琪抱着孙女在客厅看动画片。林远加班回来，看到客厅里的玩具没收拾，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指着地上的积木，冲小琪吼道：“你整天就知道带孩子，连地都不会扫吗？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倒是轻松！”
小琪低声说：“她刚玩完，我还没来得及收拾。”林远一听，更气了：“每次都是‘还没来得及’，你是不是就指望我回来当保姆？”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拉着林远到一边，压低声音说：“远儿，你对你媳妇能不能好点？家是两个人的，不是她一个人的。”
林远冷笑了一声：“妈，你知道什么？你们那时候不就是男耕女织，女人伺候男人的吗？现在怎么轮到我伺候她了？”
我怔住了，看着眼前这个面目冷漠的儿子，心里一阵发酸。
这几天，我一直想找机会跟林远好好聊聊，但他总是早出晚归，家里能见到他的时间少得可怜。只有一次，他下班回来得早，我端了杯茶到他房间，轻声问：“远儿，你最近工作压力大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嗯，公司有很多事，我得撑着。”
“可你也不能总拿工作当借口啊，家里人都被你吓得不敢说话了。”我试探着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我：“妈，你和爸那时候吵过架吗？”
我愣了一下，回忆了一下过去的日子：“吵过啊，可再大的事也能过去。你爸那个人脾气不好，但他知道我是为这个家好，从来不会推卸责任。可你呢？你现在对小琪，像个丈夫吗？”
他低下头，没再说话。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第七天。
那天中午，我从市场买菜回来，刚进门就听到屋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林远吼道：“我真是受够了！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小琪哭着说：“我不想你怎样，我只想你陪陪我们，别总是把工作当借口逃避！”
“我逃避？”林远冷笑了一声，“我工作是为了谁？不是为了你和孩子吗？”
“可我们要的不是这些！林远，你知不知道，孩子连叫你一声‘爸爸’都觉得害怕！”
屋里一片沉寂，我推门进去，看着他们两个人僵持的模样，心里一阵难过。
那天晚上，孙女悄悄拉着我的手，小声问：“奶奶，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我蹲下身来看着她，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奶奶在这儿？”
她摇摇头，眼眶红红的：“不是的，我喜欢奶奶，可是……可是爸爸妈妈总是吵架，我觉得是因为你来了，他们才会不开心。”
我抱着她，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行李，对小琪说：“我回乡下了，你们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小琪拉着我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妈，是我们对不起您……”
林远站在一旁，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坐上回乡下的车，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人这一生，越是想抓住的东西，往往越容易失去。家人之间的矛盾，说到底是因为少了沟通，少了理解，多了埋怨和误解。
离开前，我留了一句话给他们：“日子是两个人过的，吵赢了又能怎么样？家散了，谁也没有赢家。”
车窗外，冬日的阳光淡淡的，投在我的脸上。我闭上眼睛，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他们能明白，家不是战场，而是避风的港湾。
结尾：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幸福的家庭，也没有完美的关系。
幸福不在于没有争吵，而在于争吵之后，是否愿意低头拥抱对方。
林远和小琪的故事，或许是我们许多人生活的缩影。
家人之间，多一些理解和包容，才会多一些温暖和力量。
正如林清玄所说： “幸福不是家里没矛盾，而是有人愿意为爱妥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