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厕鼠之思到黄犬之叹

萧郎小书生 2023-08-10 09:22:00

咸阳城内,丞相府高楼之上,一个胡须斑白的老者,看到门前望不到边的车马,叹息说:“我曾经听荀卿说‘物禁大盛’,如今我为百官之首,富贵已极,物极则衰,我不知道未来结局如何?”

他望着南方的天空,突然想起了故乡楚国的上蔡,和久远如隔世的年少时光。

那是他只是上蔡的一个小吏,像只蝼蚁般活着。

去厕所时,看到里面的老鼠,瘦小伶仃,以污秽为食,见了人犬靠近,惊恐不已,鼠窜而去。

而在不远处的粮仓内,老鼠们吃着米粮,居住在大屋内,见到人来都不搭理,活得有滋有味。

“人活得好与坏,与老鼠一般,看所处环境不同罢了!”李斯叹息道。

从此后,李斯下定决心,要做个仓中之鼠,而非厕中鼠。

于是他他投入荀卿门下,学习帝王之术。同门的学生还有一个叫韩非的公子。

两人都很好学,可李斯更在乎实用,而韩非更在乎理论。

尽管韩非是韩国的公子,为人谦逊,一点架子没有,可在和他相处时,李斯总觉得低人一等,总觉得自己是一只满身污秽的厕中鼠。

学业有成后,他辞别老师荀子,说:“时不可失,秦欲并天下,正是布衣之士取功名之际,没有比卑贱贫困更悲惨之事,所以弟子想西入秦国,搏一搏?”

面对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看着那双炙热的双眼,荀卿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这个弟子的野心和抱负,那就随他去吧。

那是快三十年前的往事了,如今恩师荀子的坟墓恐怕早已荒草萋萋了。

何止荀子,连同门师兄韩非也成了一具枯骨,埋葬在咸阳城外。

每次祭奠扫墓,他都会派儿子们去,也许是他不敢面对师兄的墓碑,不敢想自己是害死师兄的凶手。

《韩非子》那数册竹简放在案上,自己翻了不知多少遍,每翻一边,他都感慨一番:写得真好,字字珠玑,这书定会流传千古,难怪陛下会说,吾得与此人游,死无恨矣!

佩服嫉妒交织在一起,成了一条毒蛇,吞噬着自己的心。

从前自己的自卑,是出身,只不过自己是一个平民之子,而韩非是王孙贵胄,可后来,自己的自卑,是学识才华,嫉妒可以吞噬本就不多的同窗之谊。

沙丘宫,赵高来了,带着陛下的遗诏,遗诏的内容是迎回扶苏继位,回咸阳发丧。

赵高看着我,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改立胡亥,杀掉扶苏。

这种谋逆的大事,从他嘴里说出仿佛云淡风轻,他有十足把握说服我,因为他看出来,我只想做个粮仓的老鼠,保住自己已有的富贵荣华。

看到他的眼神,他的脸庞,我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那一刻我觉得我俩好像,都是谋求富贵的老鼠,贪得无厌。

再后来,咸阳的刑场上,李斯身披枷锁,一家老小上了刑场,多日不见太阳,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就像仓中老鼠,第一次离开粮仓一般不自在,难以适从。

“我和你,再牵着黄犬出东蔡门,去逐狡兔的日子,还会有吗?”李斯对儿子伤感地说。

身具五刑,腰斩而死,被诛三族。

这是李斯在史书留下最后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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