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系祸水》
作者:不配南

简介:
【妖娆清艳疯批庶女X智多近妖冷峻帝王】
尤妲窈生得丰饶多姿,窈窕妩媚。
上一世尽敛锋芒,处处忍让,却依旧遭人构陷,误失清白,订婚三年的未婚夫也因此翻脸退亲,背负骂名跌落井底,落得个惨死收场。
重生回十六岁。
尤妲窈亲手剪了朴素的衣装,对镜抹上最艳的唇脂。
狐媚是吧?
勾人是吧?
她要做就做最搔首弄姿那一个!
不过她空有美貌与野心,却缺了些玩弄人心的手段。
好在上天为她派了个智多星过来,就是那个入京看诊的表哥。
表哥长得英朗非凡,折扇哗得一展,那叫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可惜体弱多病,见风咳血,活不了几年。
尤妲窈怀抱着临终关怀的好心,常上门探访,所以表哥也乐得为她出谋划策。
二人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
她勾人时他出招。
她狐媚时他浅笑。
她甩锅时他喊妙……
尤妲窈有如神助,以一己之力,让京城的郎君们都为她尽数折腰。
所过之处,皆是为她争风吃醋,腥风血雨的修罗场。
招蜂引蝶多了,烦恼也就来了。
那些位高权重的郎君们,如中了魔障般迷恋着她,各个撕破了脸皮也争着抢着要娶她…
无论尤妲窈嫁给谁,只怕其他人都不会善罢甘休。
她无法,只得去寻表哥讨个主意。
表哥唇角浅笑,缓摇着的折扇微顿,俯身贴近,循循诱道,
“现在普天之下,唯有坐在龙椅上那位,才能护得住你。”
*
李淮泽在微服私访时,偶然撞见了个貌美女子四处沾花惹草。
分明是懵懂无知小白兔,却硬要装做风情万种狐狸精。
瞧她笨拙又努力的样子,他倒觉得有趣,偶尔看得着急时,还会为她出略划策指点一番……
待她愈渐将狐媚子的本事掌握娴熟,在京中用姿貌搅弄风云时…
又觉得如这般的祸水尤物,不就该配他这种明智君王么?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既然她立志要狐媚天下,那给她个祸国殃民,遗臭万年的机会又如何?
李淮泽费劲心思让她入了宫……
今后只让这朵妍艳仙姿的娇花,独为他开。
精彩节选:
“……这算不算得上是,恩将仇报?”
尤妲窈瞳孔震动,在他怀中猛烈摇头,赶忙抬手用袖角擦了擦他脖颈咬痕上残留的晶莹香津,急急解释道,
“不,绝不是。
我方才是太过害怕,才将恩人错认成了那些登徒子。”
脖间传来陌生的触感,让李淮河下意识偏了偏头。
不仅是能感受到脖颈处能传来她呼出的温热气息……或许是因为畏高,又或是觉得他没有歹心,这女子将他的腰身搂得更紧了些,二人的身躯严丝合缝贴合在一起,以至于能完全感受到她凹凸有致的身形。
上半身极其圆润丰韵,以他视线的角度,都不用特意去瞧,长长的胸线就堆到了眼前。
腰身却如细柳一般,手掌可握。
蓦然,那日在林中她衣不遮体,香艳无极的模样,忽又出现在脑中。
此刻,李淮河忽觉自己与方才那些见色起意的宵小,好似也并不二般。
可这些邪妄之念只冒了一瞬。
就被正人君子的崇高道德感全然碾压了下去。
他将眸光收回,又恢复了古板冷然的模样。
原是想要将她放在个安全的地方,可这姑娘性子刚烈爪牙尖利,方才在半空中对他不管不顾挠打一通,害得他轻功运气受扰,只能停在了这高入云霄的屋脊之上。
“带你下去,莫再妄动。”
经过这番提点后,她很是安生。
二人腾空而起,极其顺畅落在了离瓦市不远处的一僻静街巷当中。
男女授受不亲。
落地的瞬间,尤妲窈就立即松开了环着他细窄腰身的双臂,笔直跪在地上,额间触地磕得哐哐作响,
“做梦都没有想到,还能有再见恩公这一日。
前有林中拔刀相助,后有陋巷仗义襄救,更莫说您阻我报复杀人,费尽周章将我送至葭菉巷……这诸多种种,恩同再造,犹如父母,小女实在不知如何报答,若有一日恩公能用得上,小女愿以命相偿。”
恩同再造,如同父母。
皇恩浩荡,谢主隆恩。
吾皇英明,永世长存。
实在是这些感恩戴德的话语听得太多太多,让人耳朵都起了茧子。
再虔诚的叩拜,也难让李淮河心绪泛起波澜。
更不屑于让个本就一无所有的女子报恩。
李淮河自小受严格的皇家规范,由当世大儒授教,熟读四书五经,史书列传,学的是君心如铁,帝王权术那一套,为攀高位不择手段,更是在幼时就刻入骨中,所以对于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人事物,鲜少能入得了他的眼。
他用冰冷疏离的口吻,陈述着事实。
“你命微薄,于我无用。”
一个是自小身在皇家,天生就立在高堂庙宇之上,尽享荣华富贵,触不可及,受朝臣跪拜,登天坐鼎的帝王。
一个是出生微末,受尽苛待,在后院中忍气吞声,遭人诬陷,人人喊打的小官庶女。
若无林中那次偶然求救,二者注定此生都不会有交集。
未曾想今日竟然又碰见了,她还是被欺*凌的角色,依旧如上次所见那般手无缚鸡之力,好似风吹就倒,雨打就垮,可哪怕就是到了此等危急的境地,她也不会求饶服软,有种就算抵抗到最后一秒,也绝不就范的蓬勃生命力。
李淮河此生见过太多太多只知忍气吞声的女子。
委曲求全的宫妃,低头折节的公主,忍辱负重的宫女,隐忍不发的臣妇……没有哪个像她这样,宁可豁出性命不要,也要杀人偿命报复到底的。
身周环绕着的暗卫至少有十数人,个个武力高强,他原可以不亲自下场救人。
可或就是冲着这份独一无二的刚毅心性,在那些不轨之徒涌上去即将触碰到她衣角的瞬间,他鬼使神差般,竟不自控跃下窗台,将她救脱了出虎口。
不过也就是觉得这女子格外稀奇些。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就像是两条方向完全不同的平行直线,因缘际会浅浅交错两次,仅此而已。
帝王施恩,救一平民百姓于水火。
这便是二人间此生仅有的联系。
“呆在此处。
半刻后会有巡逻守卫经过,你求救便是。”
简单。
扼要。
没有一句废话。
丝毫不拖泥带水,也显得没有一丝人情。
或许是慈悲行善,也或许是怕沾染上麻烦。
恩公表露出丝毫不想与她有任何干系的姿态,更是直接用言语表明,她命微薄,于他无用,摆明了不求任何回报。
如此……也好。
以她现在的处境,无论哪个男人与她扯上关系,或都会遭人嚼舌误会。
恩人交代完好似就走了。
身前的脚步声已愈行愈远。
冗长僻静的陋巷中,那个跪匍在地上的柔弱女子却并未起身。
她只觉心头受堵,喉头格外梗窒,撑在地上的手掌,抓起了一把粗粝的砂石紧握在拳中,那些被强压着的满腹腔的委屈,在独剩一人时,才终于排山倒海般全都溢了上来。
被人驱赶,遭人嫌弃,被恐吓威胁,险失清白……
百姓们冷嘲热讽的眼神,王顺良嘴脸丑恶的枭叫,流氓宵小满面的秽笑……今日所遭受的这一切一切,裹挟着漫天的恶意朝她席卷而来,几乎就要将她侵没。
她跌坐在墙根,双臂环绕着膝盖,紧紧自抱。
犹如只受了重伤,遭人遗弃的野猫。
一滴硕大的晶莹泪珠,顺着面颊滑落下来,砸进尘灰当中。
渐渐的……一发不可收拾。
从刚开始的小声啜泣,慢慢哽咽,最后无法自抑掩面痛哭。
哭声顺着巷风吹散,回荡在荒凉颓败的陋巷,呜呜咽咽宛若一首伤歌。
蓦然,头顶传来句清朗男声。
一板一眼,似是照例在询问桩公事。
“还未能查出证据?将那人送上公堂?”
尤妲窈哭声一滞,从臂弯中缓抬起头,望向了不知是一直没走,还是又折返回来了的恩人。
他问话中透露着疏离,不太像是关切,眉头甚至微蹙着,略微不耐,更像是端坐在官堂上照章询问案情的红袍高官,在指责着办事不力的下属。
尤妲窈并未回答,算是默认。
到底不愿让人窥见脆弱,她抬手迅速将面颊上的泪珠擦干,但心中的那股子愤恨到底是怎么都压不下去,面对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陌生男人,终究让挤压了许久的情绪全都倾泻而出。
“恩人,你说王顺良究竟何时死?
他的保护伞摄政王究竟何时倒?
皇上究竟何时才能肃清妄臣,重整朝政?
百姓究竟何时才能有苦可诉?有冤可申?”
李淮河眸光微震。
心头仿若被只无形的手攥在掌中,呼吸微窒。
可见澧朝已受荼毒多年,千疮百孔至此。
就连个萍水相逢的寻常百姓,都已心忧至此。
他默了许久,才缓声道了句,
“时候未到罢了。”
她扬起脸,泪眼漉漉望向男人,嗓音带着撕声哭过的沙哑。
“那恩人…你说,我还能有命活到那一日么?”
他居高临下,负手在身后,垂眸望着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凄惨面庞,一言九鼎道了句,
“你必比他们活得长久。”
其实这不过就是桩冤污案,比起刑部积压的那些错综复杂的冤案来说,不知要简单明了多少,只需李淮河道一句“彻查”,便会有人在半个时辰之内,还原事情真相,还这女子一个清白。
可人若是不能自立,就算伸手帮了一次,可是无济于事。
李淮河在宫外微服私访多年,这并非是他遇上的第一个身世凄惨之人,可寻常百姓遭遇的这些诸多不公,在他规谋已久的大事面前,却确实微不足道,若次次都需他圣躬亲办,未免也太过琐碎耗神了些。
强势介入他人因果,只会适得其反。
李淮河自认那日派人将她送到葭菉巷的忠毅侯府,于她便已是仁至义尽了,若她自己熬不出来,那便再怪不得旁人。
“借恩人吉言。
我必留着命,擎等着那一天。”
尤妲窈并不知他那句话的份量,只当是好心安抚,可饶是如此,她晦暗的眸底复又涌现出些光亮,她吸了吸通红的鼻头,微抿了抿唇,由衷道了句,
“小女有心想要偿报恩情,可也自知不能为恩人做些什么。
改日必去通天寺为恩人点盏长明灯,日夜为恩人祝祷,只盼恩人事事顺遂,心想事成……”
可好似恩人不耐听这些。
他蹙着眉头,伸手往袖袍中探摸着什么东西…尤妲窈下意识以为他要掏出块巾帕来,递给她拭泪。
可她错想了。
恩人确从袖中掏出来一物。
却并不是能慰问人心的柔软巾帕。
而是掏出了一把冰冷的匕首,直直抛在了她身前。
那匕首通体漆黑,只手柄处缀了颗硕大无比的红宝石,刀刃在抛落的瞬间由鞘中露出一小截,泛着明晃晃的冷光,似是极为锋利。
“学会还击。
若有下次,莫做逃命的那个。”
“窈儿,窈儿你在哪儿……”
自恩人离开后,尤妲窈就躲到了街尾堆高了的那片草垛后头。
听到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屏气凝神不敢出声,只将方才收到的那把匕首握得紧紧的,直到远处传来楚潇潇的着急的呼喊声,紧绷着的身子才松弛了下来,她理了理发髻与衣装,朝着那个熟悉的人影弱声应答,“表姐,我在这儿。”
楚潇潇带着婢女,家丁,及一大批卫兵全都涌上前来。
眼看着表姐都已急得流下眼泪,尤妲窈立马上前安抚,“方才幸而我跑得快,躲在此处谁也没发现,那些人连我的衣角都没碰着,所以表姐莫要担心。”
就算如此,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遭这么多人围追堵截,心中不知该有多害怕。
楚潇潇看出她还未消肿的眼睛,以及微红的鼻头,心中愈发愧疚,她张开双臂将妹妹搂在怀中,哽咽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先驱车回家,一切回家再说。”
二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踩上踏凳,上了车架。
楚潇潇先是上下将她检查一番,确定她无碍之后,这才抹了抹眼泪,
“你怎得这么傻,竟直愣愣的就冲出去了…我还会些三角猫功夫,手里的这把鞭子也是随身携带,可你却是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那群贼人一拥而上,你又该如何应对?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个做姐姐的该如何自处,我又该如何同父亲与姑母交代?呜呜呜呜…幸好上天庇佑,你才能虎口脱险。”
由此可见,虽说二人相识得晚,可表姐是个真心心疼她的。
经方才在巷中哭嚎过一通后,尤妲窈心情也平复了不少,她感受着袖中那把黑色匕首沉甸甸的分量,轻道了句,
“表姐总不会时时护在我身侧,今后窈儿会学会还击的。
怪我太久没有出门,没有考虑周全,才让表姐受我名声连累有今日之灾,权当是个教训,今后必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且我如今不是好好的么,表姐莫要挂坏。”
“恩!今后我们出门必多带些人,若谁敢上前冒犯,我命家丁抽刀就砍。”
二人虽相识得晚,可经此劫难之后,姐妹见的情谊迅速升温,俨然已成了至交好友。
车架徐徐前行,已在卫兵的护送下,驶入了闹市街区,原本是一路顺畅,忽得车轱辘一顿停了下来,二人由于惯性略微超前扑了扑,反应过来后又迅速稳住身形。
经过方才那些事,楚潇潇忽得警觉了起来,紧着嗓子朝外问了句,
“怎得回事?莫不是又有贼人前来叨扰?”
外头传来车夫的话,
“二位姑娘放心,咱现在有卫兵护着,那些个宵小不敢乱来。
只是前方不知为何,有许多女眷围在仙客来门前,将路给堵了。”
今日不是年,也不是节,好好的哪里冒出来这么多女眷?
楚潇潇撩起车前的帷幔,探头超前望去,果然瞧见女眷们一个个穿得花枝招展,含羞带俏,伸长了脖子往仙客来里望,而楼中早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几乎是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人声鼎沸至极。
楚潇潇竖耳听了听外头的动静,心中了然。
“这些人都是冲着赵琅来的。
他今日在此与人论文讲经呢。”
哪怕这阵子一直受丑闻缠身,尤妲窈也听说过赵琅的名号。
赵琅,出身陇西的世家大族赵氏,三岁成诗,五岁成章,自小就才名出众,更是在此次科举考试中高中三甲,位列探花,生得俊朗无双,玉树临风,难得的是温润有礼,进退有度,是个人人都夸的翩跹公子。
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婚配。
无论从出身,相貌,才学,品格,皆无可挑剔。
也难怪京中女眷对他趋之若鹜了。
二楼雅阁的雕花窗棂全都大开,有数个穿着长袍的青年男子,执着书卷高谈阔论。
其中有个白衣公子,气质格外出众,单单只露出个侧脸就显得俊美非常,一举一动间都透着世家公子的矜贵,引得在外头观望的女眷们发出惊叹的抽泣声。
此时赵琅踱步到窗前,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翻页的指尖一顿,眸光直直穿透车架的帷幔,落在了尤妲窈身上,二人四目相对,仿若电光火石一瞬间,皆呆楞了半瞬。
一旁的楚潇潇被他此举吓了一跳,赶忙放下垂帷,朝身侧的尤妲窈问了句,
“莫非窈儿你与赵琅相熟么?”
平日里除了自家人,尤妲窈打交道最多的就是曾经定过亲的王家人,除了偶尔出门送送绣品,从未和外男打过交道,也觉得赵琅这眸光有些莫名,此时只忙不迭摇头,
“未曾见过。”
尤家虽然官小,可平日里也有些应酬,所以钱氏也会带着女儿出席些雅集茶会,可也仅仅限于尤玉珍与尤玉娴姐妹,至于尤妲窈这个庶长女,钱氏从未带她出去交际应酬过哪怕一次,所以对于京中的这些世家子弟,她也大多是从两个妹妹的口中得知的。
赵琅……她努力回想一番,好像确没有见过此人。
车道拥堵了约半柱香的时间,很快又通畅,车架一路前行,朝葭菉巷驶去。
两个姑娘家好好出了门,却被群流氓地痞拦了路。
此事很快就传回了楚家,毛韵娘闻言格外心焦,楚文昌更是心急如焚,正在家中纠集了家丁要赶往闹市,才抡了棍棒刀剑准备出门,却发现自家的马车已经回来了。
二人立马涌上前,只见楚潇潇率先撩起帷幔出来了,望见母亲与兄长的刹那,瞬间崩不住哭出了声,毛韵娘也是眼角带泪,心中格外后怕,张开双臂将女儿楼在怀中,问她是否无碍。
楚潇潇摇了摇头,哽咽道,
“女儿无事,倒是窈妹妹……她为了护我周全,竟自己跳下马车,被那伙贼人追了许久,好在躲在了堆草垛后头,这才幸免于难,兄长,你必要追拿到那伙贼人,为我们出了这口恶气!”
楚文昌捏紧拳头,“我必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一面说着,一面眸光担忧着往车内瞅。
尤妲窈此时也终于从车架中走了出来。
与衣装整洁,毫发无损的楚潇潇不同,她的发髻一看就重新梳理过,可依旧狼狈不堪掉落几缕在额前,脚上的绣鞋尽是泥污,披在身上的氅衣也全是泥点子,仔细观察一番,袖口处还有隐隐干了的泪渍。
楚文昌心头一痛,立即上前伸手想要将她搀下来,可尤妲窈却提前一步将指尖搭在阿红的手背上,踩下踏凳后,还不待毛韵娘与楚文昌问,她就率先张嘴了,
“舅母表哥不必为我挂心,不过虚惊一场,我实无大碍,只是在巷道中跑了许久,现浑身都没有了力气,衣装也有些不洁……不知能否容我先回院中沐浴更衣,再去给舅母回话请安。”
“我的儿,真是苦了你,快,快命人去烧热水。
你今日累着了,莫说什么请安不请安的,回去且好好歇着。”
得了这一句,尤妲窈便扭身,冲着二人屈膝请了个退安礼,被阿红搀扶着先进院中了。
楚文昌望着那个愈行愈远的倩影,只觉心中格外淤堵,他蹙起眉头,暗自悔懊道了句,
“若非临行前母亲喊我去商讨田铺之事,我本该同你们一起去瓦市的,若我在旁,定然不会出这样的岔子……”
知儿莫若母。
毛韵娘听出其中的隐约埋冤之意,不由愣了愣,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神情骤然变了变。
清霜院内。
尤妲窈正在屋中沐浴。
脏污的修鞋,及满是泥点的衣裙,全都被搭在了六幅桃木雕花屏风上,屋内仿若被罩上了层白纱,水雾飘散在空中,氤氲湿润。
缕缕青丝漂浮在粼粼的水面上,顺着身周绕成了一个圈,粉光若腻的肌肤因水温而微微泛,额间沁出些微细腻的汗珠,浴中的女子容光焕发,显得愈发美艳绝伦。
尤妲窈正在愣神,眸光好似穿过透明的水雾望向远方。
此时门外传来阿红小心翼翼的问话声,“姑娘泡了整整一个时辰,热水都添过六次……可洗好了么?”
若再不出去。
不仅是阿红担心,或也要惊动院外的长辈。
她涣散的眸光逐渐聚焦,默了许久才轻道了句,“进来帮我更衣吧。”
阿红闻言轻手轻脚推开了门,屋内水雾萦绕,湿气扑面而来,耳旁传来水花荡漾的声音,她取了宽大厚实的毛巾绕到屏风后,才发现主子已经出浴,正寸丝不缕站立在铜镜前自照。
镜中的女子四肢修长纤细,颈若蝤蛴,肩若削骨,腰若杨柳,前凸后翘,在粼粼折射的金光下,圣洁得仿若天仙下凡。
哪怕是同为女子,自小伺候的阿红,每每见了这幅躯体也照样觉得面红耳热,她轻步上前,用毛巾将主子身上的水珠一点点拭净,然后将套简单素净的白色寝衣递了上去。
“……去将那套最艳的取来。”
阿红闻言愣住。
或因从小被人嘲笑是妓子所生,所以大姑娘最不喜欢的就是穿红戴绿,也从不装扮自己,仅有的几套艳色衣裳,还是慧姨娘估摸着她要出嫁了,所以才置备下的,以往从来都是压箱底的,从不见大姑娘穿。
可主子既这么说了,阿红便折身返回厢房,从尤家带来的所有衣物中,取了那套胭脂红色的云锦浮纹水袖裙,这套衣裳是裁缝根据她的身形量身打造的,衣襟上缀了些金线,裙摆顺着纤细的腰身层层叠叠散落开来,将完美的身段显露无疑。
尤妲窈呆望着镜中宛若是另一个人的自己,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她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全都回想了一遍……
“若是任由你这样的勾三搭四,婚前与人苟且的狐媚子进店,那便是脏了地,惹了祸,坏了自家招牌。”
“拜高踩低这就是人性,试问那日站在你床榻边的不是个小厮,是家风清正的世家子弟,是权柄在握的摄政王,是至高无上的皇上,那些人还敢如此怠慢贬低你么?”
“学会还击。
若有下次,莫做逃命的那个。”
……
她好恨。
恨对她口出秽言的每一个人。
她何尝不想要回击。
可她又有什么武器?
她既没有靠得住的母族,也不想要太过连累楚家,唯一能引以为傲的针线技艺,经过这遭丑闻,也被全京城的绣坊拒之门外,焚成粉末。
至此,她连这份能温饱过活的手艺,也彻底失去了。
现如今,这幅人人垂涎的皮囊,已成为了她唯一拥有的武器。
那她就用这幅皮囊,去扑个原本高攀不上,有权有势的郎君!
反正今后也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可走了,她绝不甘心像王顺良所说,远走边陲小镇,嫁给个粗鲁武夫。
她尤妲窈要嫁,就必要嫁个人中龙凤!
拜高踩低,确是人性。
丑闻已出,既然她无法澄清事实,无法一个个与众人解释,那就想办法用权势施压,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让他们无法指摘!
谁骂她,就拔舌。
谁唾她,就丧命。
如此一来,谁还敢轻易对她怠慢欺压?
尤妲窈将堆在脚旁逶迤着的裙摆散开,对镜抹上红艳的唇脂,又从妆屉中取出了仅有的几只钗镮戴在发髻上,仅这么些许简陋的点缀,就将她衬托得明艳动人。
狐媚是吧?
勾人是吧?
那她就使劲浑身解数,做最搔首弄姿那一个!
那现在问题来了,在这遍京城的勋贵当中,她应该挑谁去勾诱呢?
脑中一道灵光闪过,蓦然涌现出个人影。
“阿红,你去探听探听那位探花郎近日的行踪。”
阿红是个心思熟络之人,往常在尤家时就与下人们关系出得极好,这些年来常往院外帮着去各大秀坊递送绣品,长此以往也识得些三教九流之辈。
消息很快就打探出来了。
三日后,赵琅要去通天寺祈福还愿。
若想要佯装偶遇,刻意亲近,那首先得出得了楚家的门。
在尤家时若想出趟门,须得层层禀明,拿了对牌之后,通报门房才能成行。
到了楚家反倒没有那么麻烦,舅母是个温厚之人,从不在行踪上拘束晚辈,对尤妲窈这个外甥女也是多有照拂,自她那日从瓦市回来之后,就送了许多温补的药食到清霜院来,楚潇潇担忧她因那日之事心事不宁,也常来清霜院陪她。
“表姐,近日发生的这些事情确有些令人匪夷所思,我近几日憋在房中,想着或是我命里不好,暗地里冲撞了些什么,又或是在外头招惹沾染上了什么邪物,所以我想着,要不择日去通天寺拜佛求祷,祛魔驱寐。”
楚潇潇原还担心她在家中闷出病来,本就想要提出带她出去走走,现在见尤妲窈自己提出来了,自然是立马答应了下来,且在尤妲窈的暗示引导下,就将日期定在了三日之后。
经过上次的教训,楚家对她们此次出行格外重视,不仅车架换成了更宽阔敦实的款式,还让车夫提前一天去熟悉了地形地势,更派了约莫三十个家丁随车保护,绕是公爵家的女儿出行,只怕也没有这样的架势。
赵琅来通天寺还愿的消息,既然尤妲窈能打探到,那自然其他的贵女们也同样能打探到。
所以才刚到寺门口,二人就发现门外停了许多专供女子乘坐的富丽精致车架。
楚潇潇初来京城,在后宅中还未打开局面,并不识得几个京中的闺秀与子弟,可随着父亲的官位晋升,且加上马上就要嫁为人妇,所以也非常有意识想要多结交些人脉,对于这个传说中的翩翩探花郎,心中也颇为好奇,
“未曾想到赵琅今日也在通天寺,待会儿说不定还能碰见他,与他说上几句话呢!哎……若是文俊哥哥能有这探花郎一半的文采就好了,也好考个功名,不必在军中搏命挣那几分功。”
楚家与马家是指腹为婚,自小定下的。
虽是相识与微时,可楚马两家这些年的境遇却大不相同。楚家家主楚文强凭一身武艺,过人的胆识,及在军中摸爬滚打悟出来的用兵之道,一跃成为当朝新贵,候爵加身。
可马家却并没有比当初两家订婚时好多少,马文俊的父母先后去世,他先是想要走仕途,可屡考不中,后来又投奔楚文强到了军中,现只任职八品总兵。
想要偶遇赵琅者又何止她们,寺中早就蹲守了许多女眷。
可惜全都扑了个空。
赵琅或是对此早有预料,早就在大殿中烧了香,紧而绕道去了后院单独的禅房中,与主持坐谈论道,门前守了好几位武僧,女眷不得入内。
眼见今日是白来一趟,尤妲窈心中不免失望。
可既如此,也别无他法。
她先是与楚潇潇在殿中烧香拜了佛,然后又求了几个平安符。
通天寺乃传世古寺,占地范围甚广,寺中被僧人们打理得很好,绿树茵茵,景色宜人,其中更是有好几处佛刹,不仅是京中百姓的朝圣之地,也常有皇亲贵戚前来,此处尤妲窈来过几次,早就没有了新鲜热乎劲儿,可楚潇潇缺是第一次来,还想要再四处走走。
此处武僧众多,也不用担心人身安全,二人干脆分开,约定好时间一个时辰后在寺门口相聚。
眼见无法靠近探花郎,尤妲窈闲呆在寺中也是无用,干脆顺着通天寺的斜径,行到了庙后的山上,此处僻静,山林中尽是桃树,正是春季,粉红桃艳的桃花绚烂盛开,层层叠叠顺风飘落,仿若下了层粉白的花语。
鲜少有人晓得,后山的西北角处,供奉着尊狐仙。
此事是尤妲窈以往去云裳院送绣品时,听柳嬷嬷说的。
嬷嬷还道此狐仙极为灵验,据说前朝圣宠一时的云贵妃,就是在入宫前特意来拜了拜,所以入宫后才能一朝得圣上喜爱,圣宠数十年不衰。
若想要蛊惑人心,勾诱媚众,拜通天寺中的那些菩萨慈佛是无用的。
所以她特意寻来,打算拜一拜狐仙,盼它能为心中所图谋之事助益一番。
顺着小径探寻一番,果然在处斜坡下,寻到了尊狐仙座像。
与殿中那些慈眉善目的菩萨不同,这尊像面容娇美,眉毛细长,面上神情略带羞俏,身上塑的衣裳及其华丽,身后拖着长长的九条尾巴,或是鲜少有人前来参拜,彩塑已经褪色,落满了尘灰与落叶。
尤妲窈先是上前用巾帕将其好好擦拭一番,又将狐仙娘娘座像四周的杂草清理干净,然后站在座前,双膝触地,身躯朝前笔直跪了下去。
“狐仙娘娘,小女性本纯善,可现如今已被流言逼至无路可走,无可奈何身无长物之下,只能利用姿貌傍身,小女在此立誓,今后所作所为都只以撩获人心,狐媚天下为目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盼狐仙娘娘能显灵护佑小女,小女得偿所愿后,必定为您重塑金身。”
此铮铮之言,响彻回荡在山林,落入偏僻转角处的男人耳中。
他透过树枝绿叶的缝隙,从后头望着那个冲狐仙虔诚祈祷的女子,眸底的兴味越来越浓烈。
尤妲窈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有人。
她顿了顿,想了想又道,
“小女还有一恩人,他待小女恩重如山,却从未索求过回报。
小女感怀在心,在此祈求狐仙娘娘,盼恩人事事顺心,姻缘美满,此生能得一知心良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说罢,又郑重拜了三拜。
男人挑了挑眉。
她为自己乞求狐媚天下,妄图用美貌逆天改命。
却不忘那两次的救命之恩,为他祝祷得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姻缘美满。
呵,只能说她倒也有心了。
此时,小径上急匆匆快步走来个婢女,面上尽是惊喜之色,
“姑娘,那赵琅赵公子!
他正朝咱们这边走来了!”
尤妲窈顿然抬头,望了望狐仙娘娘的座像。
才刚刚发愿,竟这么快就显灵了么?
尤妲窈只觉心跳得飞快,仿若要从胸口跳出来,她慌乱由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在哪儿?快,快带我过去。”
主仆二人往来时的方向走了几步,果然就瞧见个身穿藏青色长袍的男子快步走来,身形高阔,相貌俊朗,可不就是那赵琅么?
虽不知那他好好的为何出现在此处,可今日总算没有白来,竟能有机会与他独处!
尤妲窈立马掏出袖中的铜镜,仔细检查了番妆容与衣装,内心又莫名慌乱了起来。
到底是头次做此等勾诱男人的狐媚之事,所以在来通天寺之前,尤妲窈也是做过些准备的。在她的料想之中,二人合该在庙中相遇,然后趁着擦肩而过的间隙,她假意跌倒,那赵琅品性高洁,定然不会眼睁睁看她摔在地上,必会伸手搀扶……
借此二人便可指尖相触,肌肤相碰。
她此时会斜斜倒在他怀中,含羞仰望赵琅英俊的侧脸,然后错愕又矜持地推开他的臂膀,垂下眼帘,扭着杨柳般细软的腰肢,屈膝软声道谢,再命一旁的阿红献上亲手做的糕点为谢礼,这便算是有了交集。
转身离开,朝前走了几步之后,又恋恋不舍扭头望回望,若赵琅也恰好朝她看来,那此事或就成了一半。
为了让道谢时,腰肢扭得更婀娜些,尤妲窈甚至在铜镜前练了无数次。
可人就在眼前了,她忽就怯了,一直踟蹰不敢向前,甚至有点想玩后缩。
—
赵琅丝毫不知自己已被人标记成了猎物,只满腔都是愁思。
自中了探花之后,赵琅一时间声名鹊起,愈发成了旁人眼中的香馍馍。
在外头人人对他倍加推崇,可谁都不知道,他扭身回到赵家,却是个受嫡母自小打压的庶长子。
赵家是陇西的世家大族,家中有可传代的授勋公爵。
而嫡母的亲生儿子,却只比赵琅小两岁。
为了这爵位不旁落,嫡母从儿时就对他提防忌惮,事事只以弟弟为先。
家中的珍藏古籍只有弟弟可翻阅。
聘请来的名师只着重指点弟弟。
所有的政治人脉资源只向弟弟倾斜。
无人得知,他是暗地里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在层层打压之下,为自己搏得几分才名。
他毕竟不是嫡母亲生,告诉自己只能咽下这口气。
可不能忍受的是,嫡母竟要插手他的婚事。
以赵琅的年龄,原本早就该订亲,可嫡母却道必要他考上功名,走上仕途之后,再为他聘位贤良淑德的妻子,此说法倒也无可指摘,于是他只将心事放在学问上,一门心思钻研,今朝终于考中,位列一甲探花。
谁知嫡母为他挑选的,竟是她母家的侄女李卉琴?
能嫁入赵家,嫡母的母家自然也是高门,可除却家境,那李卉琴是在算不上门良配。
不仅相貌难登大雅之堂,性子也被娇惯得极其刁钻跋扈,没有半点贵女的矜静……其实这些倒不是最主要的,令赵琅最不爽的,是他实在不想因姻亲而受人钳制一生!
可父母之命不可违。
他虽暗中不满这门婚事,可也担心背负上不孝的罪名,到底不敢明面与嫡母叫板,只将此事拖着,盼那李卉琴体会他对这桩婚事无意,能知难而退,可那李卉琴咬死了一副非君不嫁的模样,今日甚至追到了通天寺来!
赵琅不胜其烦,也不耐应对,只寻了个借口出来,想要寺后这片山林中静静心。
他心中烦闷不已,劝退小厮,只快步流星朝前走,忽听得前方不远处有轻微的树枝断裂声……那李卉琴总不至于追到此处来了吧?他蓦然厉声朝前喝问了声,“谁在那儿?”
前方路径转角处,由郁郁葱葱的枝叶后头,蹑手蹑脚走出来个身穿浅色青衣的女子。
赵琅定睛一瞧,认出了来人,
“是……尤姑娘?”
她面上的神情更尴尬了,脸涨至通红,慌乱到手脚都不晓得往哪儿放,
“赵公子认得我?
也是……现如今整个京城,只怕无人不认得我这张脸。”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赵琅并非是因这桩丑闻才认识她。
早在这之前,二人就见过。
那还是在两年前。
李琅想要挑几卷残籍,前脚刚踏入瓦市书舍,随行驱来的车架后脚就被嫡母支走了,此事以往发生过很多次,他并不太放在心上,可这次想要离开时忽然天降大雨,将他困在了书舍当中,且偏偏不巧,恩师约好了时辰让他上门考校学问。
正在他苦于无伞,无法离开之际……
书舍的小童上前,递给他把发黄了的油纸伞。
“郎君,坐在窗前的那位姑娘方才听见您着急赴约,命我特将这把伞送给你。”
这无异于雪中送炭。
他微微偏身,透过垒得层层叠叠的书架,朝窗前的方向望去。
暴雨在天青色的阴云中落下,将窗橼砸得脆脆作响,而坐在桌前的女子好似置若罔闻,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了指尖的那本书册中,她穿了身浅白的衣裳,就那么腰杆板直静静坐着,像是沉闷黯淡书舍中的唯一一抹光亮,显得格外娴静。
从小到大,不乏有主动向赵琅献殷勤的女子,环肥燕瘦,各式各样的他都见过不少。
可眼前这幅景象,还是让他呆了呆。
以往对于女眷莫名的好意,他都是避之不及的。
这次他心中竟莫名生出些想要主动与这女子有联系的想法,他伸手将伞接过,还破天荒拉住那小厮,
“这伞总要还。
不知哪位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她今日解了我燃眉之急,改日我必备下薄礼登门拜访。”
“那位是弯柳巷尤家的尤大姑娘。
她早早就吩咐我,说若是公子问起,只道举手之劳不必挂怀,且她是已订亲之人,不宜与外男交往过密,这伞权当是送给公子的。”
……如此行事,更让他对这位尤大姑娘心生了几分敬重。
所以就算是后来京中传出事关她的丑闻,赵琅也是心有疑惑。
仅那一面之缘,便晓得她是个知礼守节,自持庄重的女子,连送伞这种小事都懂得避嫌,又岂会与个小厮牵扯不清?只是尤家好似从未当众澄清过此事,且她那门亲事,好似也受此影响被退婚了。
赵琅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她。
“尤姑娘……为何会在此处?”
被这么一问,尤妲窈更慌乱了。
总不能说是来拜狐仙的。
她紧张到咽了咽唾沫,有些语无伦次回道,
“……公子应也听说了京中那些关于我的虚言,长辈担心我是冲撞了什么,今日特让我来通天寺去污除秽…我听说,此处风水好,所以求到符后,就到此处来散散神。”
那桩丑闻是不是虚赵琅不知,可他却能看得出来,她确受荼毒之深,向来这阵子必然被侵扰得茶饭不思,心神不宁,竟已开始信神鬼之道了。
只是那桩丑事,是被众人当场撞破的,传闻中的更是有许多不堪入耳的细节,仿若有人在侧旁观,所以赵琅依旧对她心生警惕,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且赵琅不是个头脑昏沉,同情心泛滥之辈。
他正值议亲的紧要关头,自然分得清楚孰轻孰重,此时婚事尚未谈定,绝不该同个深陷丑闻的女子牵扯过密,这若是被人瞧见了,只怕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出于人道主义,赵琅先是温声安抚了几句,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姑娘一时困顿而已,熬过这一关,说不定就有大福在后头等着呢?”
说完这几句,赵琅也不欲多呆,生怕与她沾上丝毫干系,道了声“告辞”,立马扭身顺着斜径就离开了。
?
?
不是?
就这么走了?
尤妲窈望着他的背影,呆楞在原地丝毫缓不过神来,这原本是天赐的良机,可她甚至都没有和他说上几句话,人就走了?且赵琅这副距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更是让她心中有种浓浓的挫败感。
她或是道行还不够深?
胆子不够大?
计划不够详尽?
须得……再拜拜狐仙娘娘?
此时身后传来阵细微脚步声。
尤妲窈不由心中一喜,不会是赵琅又寻回来了吧?!
她眸光锃亮,裙摆在空中划了个半圆,蓦然转身,瞧见的却不是赵琅,而是个黑衣男子的胸膛,她被来人吓得脚底一软,直直向后倒去,眼看就要摔落在地。
腰间却被股遒劲的力道拖住。
她抬眸缓缓向上看,映入眼帘的,竟是恩人那张英朗非凡的面庞!
他穿了身乌黑沉沉的劲装,给人压迫感十足,只单手捞着她,却并未将她扶起。
甚至俯低了身子逼近,眉峰微挑,望着她的眼底尽是狭促,语气中也满是调侃。
“还当尤姑娘有何高明手段……
若仅是方才那般,想撩获人心,狐媚天下……恐难于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