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铁路的神秘火车声,三十多年后才听懂

雨树披纷 2024-12-01 18:20:59

1988年11月的月圆之夜,我在村里听见隐隐的火车声。

这个村庄,是福建闽北某镇的一个行政村,附近根本就没有铁路,离最近的铁路也有六七十公里,哪来的火车声?

这声音的重大意义,我是过了很久才明白过来。

这一年的6月1日,《村民委员会组织法》开始施行。11月,我以镇政府工作人员的身份,来到一个行政村,参与了首届村民委员会选举。

选举期间的大会小会上,参会者都是用当地土话发言、争论和责骂,我一句也听不懂,活生生的透明人。

镇里抽调人员是为了加强监督,我连他们说啥都不知道,怎么监督?带队组长安慰我:就算来这里造造声势吧。

我们吃住在村部。白天还容易打发,晚上就难熬了,主要是太安静了。

那天深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披衣起身,独自走出村部。

抬头望月,如水似银的圆月似有暖意,驱走了深秋的微寒。

树林的夜色,使我的感觉变得朦胧起来,我听见不远处一阵“沙沙”摩擦声,像是昼伏夜出野兽的警觉探路,又像是远处逼近的摩托空挡滑行。

一会儿,声音又变了调,似乎成了一群夜行者急匆匆赶路的步履声,“嘁嘁嚓嚓”步伐参差,间或还发出像是人群推推搡搡的肉体碰撞声。

紧接着,就是再确切不过的火车车轮滚动声,脚底却没有一点沉重的震感,似乎离我脚下的村道十万八千里。

这时,从村道的尽头,响起音质含混的“嗡嗡”声,仿佛虚空中突起的火车轰鸣。

我看不见“火车”,却分明听见火车从身边疾驰而过,树林发出窸窸窣窣的颤栗。

立在路边的木质标语牌,上面书写“一人结扎全家光荣”,竟然崩裂掉落一块木板,险些砸中我的脚背。

这种状态持续了十来秒,静寂再次像滚滚浓雾笼罩了山林,深夜仿佛从昏乱中醒悟,再次恢复了沉静的原态。

我觉得自己“变态”了,出现了幻听幻觉,连忙转身回到村部。

次日,我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带队组长。他笑笑说:你可能听到了将来的声音。我把这个理解为将来修铁路,火车会通过村里。

11月那天深夜,我对置身重大历史事件之中有所觉察,依稀感觉到某种大事正在发生,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幽静凝滞的,与乡村深夜的寂然颇为一致。

作为首届村委会选举的目击者和亲历者,当时的我并不特别亢奋,只是“速记”了选举的浮光掠影。

当时的行政村,农业兴旺,人口繁盛,村头村尾走动的,都是三四十岁的青壮年,他们是村委会选举的投票生力军。

怎么也想不到,三十多年后,这个村人口星散,日渐稀少,目前正借力乡村旅游开发重建乡土。

当年那些投票的生力军,成了第一代打工者,有人返乡成了留守老人;当年那些在投票箱前看热闹的孩子,成了打工二代,还在为立足城市艰辛苦斗……

等了三十多年,通过村庄的铁路,终究还是没有修建。

如今,我才真正听懂,山村之夜的滚滚车轮声,并不是幻听,而是工业化、城镇化、城乡一体化轮子的启动声。

人的某种直觉预感,有时就是这样模糊不清、不可思议。

转头回望,当年村民投下的第一张选票,不啻安徽小岗村18位农民按下的红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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