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双手摸过的电线，比大姑娘的头发都多。上个月修豆浆机时，初恋阿芳突然来电话。她在那头哭，说老公找小三，我在这头拧螺丝，破壁机刀片转得比她的抽泣声还响。

"周师傅，洗衣机又漏电！"六楼的张寡妇裹着浴巾敲门。我拎着工具包进屋，水渍从卫生间漫到客厅，像极了二十年前阿芳哭湿我衬衫那摊泪痕。

"您给看看这插头..."她俯身时浴巾滑落半寸。我拽过绝缘胶布缠住插座："漏电是因为接地线老化，跟插头没关系。"手机在兜里震动，是医院催缴透析费的短信。

确诊通知书下来的那晚，我在汽修厂改电路。穿真丝睡衣的女车主倚着宝马："周师傅，晚上来我家修车灯？费用好商量。"她指甲上的水钻晃眼睛，让我想起妻子插着透析管的手背。

"改线路五千，扫码还是现金？"我把万用表拍在引擎盖上。她嗤笑着凑近："别装啦，你们这种老男人..."我猛地合上引擎盖，夹断她一缕头发。

回家看见妻子在数药片，降压药摆成小小的坟堆。她抬头笑："隔壁老陈又离婚了，听说找了个..."我摔了扳手："能不能想点正经事！"不锈钢工具砸碎月光，她默默爬去捡，透析管在瓷砖上拖出血线。

徒弟小赵在仓库炫耀手机照片："师傅你看，这娘们胸脯能夹住打火机！"我夺过他改锥："明天开始背《电工安全守则》。"

他嬉皮笑脸："师娘病怏怏的，您就不憋得慌？"我把他按在配电箱上，绝缘手套蹭掉块皮："再废话，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漏电！"

那晚修微波炉，妻子突然说："离了吧，别耽误你。"我吼得整栋楼声控灯全亮："离了谁给你挣医药费？演戏给谁看呢！"磁控管在掌心发烫，转盘上的剩饭结了层黄痂。

背妻子去透析时摔下楼梯，女邻居的胸脯贴到我后背。她丈夫常年跑长途，整栋楼都知道402室半夜有男人哭。

"周哥你身上有碘伏味..."她手指头卷着我皮带扣。我摸到楼梯间电闸箱，突然拉闸。黑暗里她尖叫着后退，我打开手电筒照妻子苍白的脸："劳驾让让，挡着应急通道了。"

妻子在急诊室输液时，护士嘀咕："怎么有香水味？"我掏出万用表测输液速度："可能是隔壁床的。"仪器滴滴声中，看见玻璃反光里自己的脸——比烤箱还烫，比水泥还灰。

同学会上校花喝醉了，口红印在酒杯沿像血滴。她拽着我进电梯："当年给你写的情书，怎么不回？"我摸出血糖仪扎手指："糖尿病，医生不让喝酒。"

酒店房门关上的瞬间，她解衬衫纽扣的手在抖。我拆开空调面板检查线路："温度调不低是电容坏了。"她摔了酒杯："周卫国！你是不是男人！"

"是男人就得养家。"我掏出螺丝刀拆滤网，"老婆一周三次透析，女儿考研要报班，老家房子漏水..."滤网积灰簌簌掉落，像极了婚礼那天撒的彩纸屑。

妻子抽搐弄脏床单那晚，我在洗衣房搓血渍。穿吊带裙的少妇凑过来："大哥帮我看看烘干机？"她身上的香水让我打喷嚏。

"加热管坏了，换新的八十。"我低头拧螺丝。她脚背蹭我小腿："便宜点嘛..."我突然举起沾着血渍的床单："有艾滋，离远点。"她尖叫着逃开，洗衣液泡泡粘满裤腿。

回家看见妻子在数药片，这次摆成了笑脸。她歪着头笑："今天护士夸我血管好看。"我蹲下去捡掉落的药丸，发现她在偷偷数我白头发。

五金店老板娘往我工具箱塞蕾丝内裤："进口货，送你媳妇。"我转手挂到货架当抹布，第二天发现被装修工顺走了。

修直播间的网红撩起裙摆："周师傅，用其他方式结账好不好？"我把电笔插进配电箱："漏保跳闸是因为你接了违禁电器。"她脸色突变："别乱说！我没用热水壶！"

"更衣室藏着的电煮锅，功率超标三倍。"我指着烧焦的插座，"直播造假比电路危险多了。"补光灯下她的假睫毛在抖，像极了被电击的蟑螂腿。

教徒弟换保险丝时，他忽然问："师傅，爱情是啥感觉？"我指着冒火花的线路："就像这短路，看着热闹，烧起来要人命。"

妻子最近爱看偶像剧，指着屏幕说："男主好像你年轻时候。"我给她脚底按摩："那是你没见过我通下水道的样。"她脚趾蜷缩着笑，透析管随着胸腔起伏摇晃。

工具箱底层的情书开始泛黄，阿芳的字迹晕成一片。有回修电烤箱烫到手，顺手拿情书垫着，才发现当年泪痕把"永远"二字泡发了。

初恋举着离婚协议来医院时，妻子正在抢救。她红指甲敲着捐赠同意书："跟我过，医药费全包。"我掏出绝缘胶布缠住她拽我的手腕："二十年前你选了个开煤矿的，现在找我修电路？"

监护仪发出刺耳鸣叫，妻子忽然睁开眼。她浮肿的手指向初恋，我凑近听见气声："...她口红沾牙上了..."我们同时愣住，接着笑得呼吸机都在颤。

签完遗体捐赠书那晚，初恋在停车场堵我。我打开后备箱："要修车灯？时薪两百。"她踩碎手机扭头就走，车尾灯映着"汽修广告"贴纸——那是我兼职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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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给妻子擦身子时，收音机在放《最浪漫的事》。她忽然说："当年你帮我修收音机，其实是我故意弄坏的。"我挤着尿毒症专用沐浴露："早知道收你双倍工钱。"

徒弟昨天离婚了，跑来问我怎么扛过来的。我把万用表拍他怀里："先学会修短路，再想谈恋爱。"窗外飘进隔壁夫妻的吵架声，我调大收音机音量——正在播《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你们说人这辈子像不像电路？年轻时总想着并联多彩的灯，老了才懂串联才是最耐用的接法。只是这保险丝啊，断了就再也接不回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