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咱们简单聊一聊西北军。

在军阀混战的民国初年,西北军以其独特的建军理念和军事实践,在短短二十年间从直系军阀中异军突起,成为影响近代政局的重要力量。
这支发轫于西北边陲的军事集团,既承载着传统中国军事文化的基因,又展现出近代民族主义觉醒的萌芽。其兴衰历程折射出近代中国军事集团转型的复杂轨迹,更映照出那个时代军人群体在政治理想与现实困境间的艰难抉择。
尤其是象征英雄主义的大刀。
西北军的大刀,每把大刀特意加重至4.2斤,刀背加厚3毫米,专为劈砍日军轻便的"三零式"刺刀设计。喜峰口战役中,赵登禹部大刀队斩杀日军逾千,迫使日本紧急研制钢制护颈。这种传统冷兵器与现代战术的结合,创造了"冷热兵器交替时代的最后神话"。

至于为何要和大家聊一聊这个话题,因为前段时间看西北军的历史,我最初觉得这是一群皆抱有政治理想的壮年军官群体。
他们热血,且正义。
可当西北军最终树倒猢狲散,当越来越多的西北军将领脱离冯玉祥,当不少西北军上下层军官选择当了汉奸,我开始改变了看法。
一直以来,我评价一支部队的好坏,只有一个定性的标准:
---「有无政治理想」。
这样的政治理想,可以是救民于水火,可以是挽江山于陈弊,更可以是扫群雄于一鼎。
很遗憾,西北军的历史,出现了数不清这样的人,可从上到下都充斥着个人理想,从上到下都没有这样的政治理想。
西北军的基因可追溯至1895年袁世凯在小站编练的新建陆军。
1902年,冯玉祥以哨官身份加入武卫右军,这支军队在辛亥革命后逐渐演变为北洋陆军第十六混成旅。1921年冯玉祥督陕期间,通过收编胡景翼的靖国军、郭坚的民军等地方武装,兵力从7000人骤增至3万余人。
他创造性地将基督教教义与儒家伦理结合,在军中设立"查经班",每日晨祷时要求官兵背诵"不扰民、真爱民"的军规,这种精神控制手段使部队纪律严明程度远超同期军阀部队。
冯玉祥的练兵之道融合了德日陆军操典与中国传统兵学。

他重金聘请德国顾问施培克上校指导炮兵训练,同时恢复戚继光《纪效新书》中的"鸳鸯阵"演练。在张家口大境门外设立的"西北陆军干部学校",采用保定军校教材却加入《曾胡治兵语录》课程。这种"中西合璧"的军事教育体系,培养出张自忠、佟麟阁等兼具传统武德与现代战术素养的将领。
同时推行扫盲教育,士兵每日识字2小时,三年内扫除文盲。但他编写的《军人精神书》却强调"四维八德",要求官兵绝对服从。这种矛盾性在吉鸿昌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既能在部队推广拉丁化新文字,又坚持用"家法"惩治逃兵。1933年察哈尔抗日同盟军时期,方振武部政工人员引入马克思主义理论,引发传统军官集体抵制,最终导致这支抗日劲旅未战先溃。
1925年南口战役中,西北军依托德式工事抵御直奉联军百日围攻,展现出惊人的防御能力。
西北军控制区横跨陕甘宁青,冯玉祥巧妙利用边疆特性构建独立王国。
他在绥远推行"寓兵于牧"政策,每个骑兵旅配备2000匹军马,既解决机动部队给养又掌控草原贸易。包头兵工厂月产步枪800支、子弹60万发,技术水平仅次于汉阳兵工厂。
1924年北京政变期间,冯玉祥通过控制京绥铁路,在12小时内将3万精兵秘密调入北京,这种战略投送能力令各方震惊。

西北军核心层由"十三太保"构成复杂关系网:宋哲元凭借滦州起义资历执掌政务,鹿钟麟因驱逐溥仪功绩主管军法,张之江以基督教信仰获任总参谋长。
这种多元权力结构在鼎盛期形成互补,却埋下分裂隐患。1926年五原誓师时,冯玉祥为平衡派系,竟同时任命三位前敌总指挥,导致南口战役指挥混乱。
军中流传的"开会时拍桌子,散会后捅刀子"民谣,生动折射出高层内斗实况。
西北军财政始终在崩溃边缘挣扎。据1927年绥远财政厅档案,辖区年收入仅780万银元,而军费开支高达1200万。
冯玉祥独创"三三制"筹款法:三分之一靠田赋,三分之一靠鸦片专卖,三分之一靠苏联援助。他在宁夏强制推广鸦片种植,美其名曰"特种作物",导致西北鸦片产量三年间暴增五倍。
这种饮鸩止渴的经济政策,虽解燃眉之急却彻底丧失民心。
1930年5月,西北军大刀队夜袭中央军指挥部,冯治安部用骡马拖拽重炮进行机动作战。
但晋军商震部临阵倒戈,导致西北军侧翼暴露。更具讽刺的是,最先叛变的韩复榘、石友三,正是冯玉祥亲自培养的"模范军官"。
中原大战后的西北军,迅速土崩瓦解。

战败后西北军残部分裂为六股势力:宋哲元控制察哈尔,孙连仲退守青海,庞炳勋依附蒋介石,张自忠蛰伏天津,冯玉祥本人避居泰山。这种星散结局,暴露了军阀武装"人存政举,人亡政息"的本质缺陷。
七七事变后,西北军旧部展现出惊人韧性。
这个时期的西北军诸位高官,仍旧个人理想大于一切。
为什么我一直要强调个人理想,因为本质上而言,个人理想一旦占据政治理想的上方,尤其是在一支部队中,个人理想所体现出来的不过是“私欲”。
后来,张自忠率59军在临沂阻击板垣师团,士兵用大刀砍缺的缺口能容手指;孙连仲部在台儿庄死守阵地,炊事兵抡起菜刀加入白刃战。
但这些悲壮场景难掩整体颓势:刘汝明部在南口畏敌如虎,冯治安部在徐州临阵脱逃。
更具象征意义的是1940年枣宜会战,张自忠以集团军总司令身份亲率手枪队冲锋,这种古典式的英雄主义,恰是西北军精神遗产的绝响。
这些西北军将领,最终的结局也是缤纷各异。
吉鸿昌在北平就义时高呼"抗日万岁",刑场照片登上《时代》周刊;石友三被活埋前苦苦哀求,活现军阀末路丑态;庞炳勋投降日军时辩称"曲线救国",却在战后法庭上哑口无言。
西北军"家长制"管理模式影响深远:冯玉祥要求军官替士兵洗脚的传统,被解放军转化为"官兵一致"原则;"不扰民"的军规演变成"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但军阀习气的残余同样明显:1948年济南战役中,吴化文部临阵倒戈,其行事逻辑与二十年前的韩复榘如出一辙。
西北军的兴亡史恰似一面多棱镜,映照出近代中国军事现代化进程中的重重矛盾。
这支军队的悲剧在于,它试图超越旧式军阀的局限,却未能真正突破传统军事文化的桎梏;
它孕育了现代民族主义的萌芽,却最终沦为政治博弈的牺牲品。
其兴衰轨迹也告诉我们,军事集团的现代化转型,终究离不开政治制度的根本变革和社会结构的深层改造。
那些倒在中原大地上的西北军将士,或炽烈,或悲情,或委屈,或不甘。为什么冯玉祥倒下之后,西北军瞬间土崩瓦解,残部仅在宋哲元的带领下整编成了29军。

宋哲元控制平津和河北地区时,面对日军的挑衅,蒋介石的苦心劝解,还是选择和日军和谈,再和谈,甚至其余再度利用残存的西北军组织中央军北上拯救平津危局。
其所思,其所想。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这是一支始终都没有政治理想的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