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身子特殊,我被皇上哄骗进宫给她的白月光试药。
白月光重见天日的那天,我死遁了。
后来整个大梁人人都知道,皇上在寻一个眉间有月牙的姑娘。
他说,那是他的妻子。
1
“哐当”一声,门被人粗暴地推开,来人身上带着我熟悉的香气,清爽得一如初见。
沈曜站在我的床边半晌才说:“为什么不肯喝药?”
我循着他的声音伸出手去够他的衣角,他轻轻向后一退,“云舒,我在问你话。”
我心下一颤,有些不安。
“阿曜,我有些害怕,我今早有些看不见了……我不知道是不是那药……”
他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那药不会有问题。”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重,他弯下腰来揽住我的腰说:“云舒,只要喝完这些药,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我无意识攥紧了他的手,“阿曜,我……”
“云舒,我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听话,快点把这药喝了我晚点再来看你。”
药碗被递到嘴边,我不得不将那难闻的药汁咽了下去。
沈曜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似乎想要离开,我踉跄两步追上去,“阿曜,陪陪我,就一会儿。”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合着苦涩的药,我无时无刻不在害怕。
沈曜似乎是回了头,但也只是一瞬。
“我还有好多奏折没有看,云舒这么坚强,一定不会让我为难是不是?”
我攥着他衣角的手一点点松开,我听话地点头说我明白的。
国事自然是重要的。
我退后两步说:“那阿曜忙完了记得来看我,云舒在等的。”
他点了点头快步向外走去,眼前一片模糊,我看不见他有没有回头。
在宫里的日子很无聊,每天醒来就是一碗接一碗苦得难以下咽的药汁。
我很讨厌喝药,但沈曜说只要喝完了这些药他就来看我。
于是我喝了一碗又一碗,可他还是很少来。
他说国事忙。
我虽然明白可还是怕。
这里太大了,我总是睡不着觉。
我有些想要回家,家里有大黄在等我。
我想去找沈曜,问问他我能不能在家里等他。
只要他有时间的时候去看看我就好了。
我摸索着往外走,还没走出门就被人叫住。
“云姑娘,你去哪?”照顾着我的女孩叫宛竹,刚住进来的时候我还能看清她的面容,现在已经不太能了。
“我……我想去找阿曜,我有话想跟他说。”
屋子里好像还有其他人,听见我的话就笑起来,“这里这么大,你能找到吗?”
我瑟缩着退了两步,身子抵在柜子上不能再向后。
“千霜!”宛竹低声呵斥着她,转身来拉我的手说:“云姑娘,我会去跟皇上说你想见他,你就在这里等好不好?”
我点头说好。
屋子里就又剩下我一个人。
我又摸索着往回走,“嘶!”不知道碰在哪里,腿上一阵剧痛,我痛得跌在地上。
“云姑娘!”宛竹小跑着过来扶我,她温和地说:“明日我给云姑娘打一个拐杖好不好?”
“这样你就不会再摔倒了。”
眼泪在眼里打转,我紧紧抓着她的手腕问:“阿曜呢?阿曜……还在忙吗?”
她停顿了一下才说:“皇上真的很忙,现在还有两位大臣在等,不过他说忙完了就会来。”
千霜跟在她身后走进来,“宛竹,你骗她到什么时候?”
“不过就是皇上骗来给清小姐试药的婢子罢了。”
“千霜!别胡说!”
“我哪里胡说!满宫里谁不知道皇上根本不许她出去,等到清小姐身上的毒解了,她就是个没用的棋子了。”
“皇上根本不想来,不然怎么你求了这么久皇上一次也没来?”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要来照顾你,不过还好,清小姐身上的毒马上就能解开了,到时候我肯定还是要回她身边去伺候的。”
她还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见,只小声说着:“不可能,不可能的,阿曜不会骗我的。”
沈曜怎么会骗我呢?他明明是最爱我的。
第一次见沈曜的时候,他昏倒在我的小屋门外,大黄绕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怎么拱他都不醒。
没办法我只好把他拖进屋,小心翼翼地喂了些东西等着他醒来。
他实在昏睡了太久,等得我都困了。
再睁开眼时,我撞进一双漂亮的眸子,他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后来他就总是来,有时送些肉有时送些漂亮的盒子,他说那叫胭脂,是时下京城最流行的样子。
我就挖出一点涂在脸上问他是这样用吗?
他笑得直不起腰,还是轻轻地将我脸上多余的胭脂擦掉。
他说:“云舒,你好漂亮。”
那夜星光美,他的吻很轻。
第二天他问我:“云舒,要不要跟我回家?我们成亲。”
他的眼睛实在漂亮,我说好。
随后,我进入华丽的宫殿,他一直牵着我,温声细语地说:“云舒身子不太好,我们调理下身子再成亲好不好?”
我不知道我哪里身子不好,明明我之前还能带着大黄跑遍两座山去买肉吃,但是沈曜一向是不骗我的,于是我说好。
直到今天。
我坐在地上轻声问:“清小姐,是谁?”
宛竹像是有些不忍,但还是回我的话:“是丞相家的女儿,跟皇上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我摇摇头,站起身说:“我不信……我要去见沈曜。”
“皇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千霜嘲讽着说,我没有理她转身向外走去。
我得问问清楚。
是不是情意都是作假,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要骗我。
2
我踉踉跄跄地在皇宫里走着,宛竹追上来扶着我的胳膊说:“姑娘,奴婢带你去。”
我安静下来,只麻木地跟着她向前走。
“你们都知道是吗?”
宛竹顿了很久才说:“云姑娘,皇上现在在清小姐那里……我们还……”
“我要去!”我斩钉截铁地说。
我要亲口问问,到底是为什么骗我。
不知道走了多久,宛竹终于说:“云姑娘,就是这里了。”
她说:“奴婢不能跟您进去。”
我点点头,双手向前摸索着走去,还没走近我就听见了沈曜的声音。
像是被人逗得开心,他笑得开怀,“阿清,等你眼睛好了,我们一起去看山川大河。”
随后一个女声响起,只是听着就能想见她温婉的模样。
她说:“好呀,阿曜哥哥。”
“我的眼睛有一些能看清了,阿曜哥哥,要不要让试药的人走呀?”
她有些犹疑,“这药毒性太强,我们找些别的人吧。”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我根本不敢上前一步,生怕被人发现。
过了好一阵沈曜才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的眼睛刚刚有所好转,正是要紧时候,怎么能说换人就换人。”
“可是……”
“没有可是,你是最重要的,不过是个试药的玩意儿,死了我们就再换一个。”
“阿清……别担心。”
“咔哒”一声,脚下的树枝被我踩断。
“谁在那!”沈曜的声音传来,我下意识往外跑,但眼睛看不清路,所以我分不清方向,只觉得四面都是墙,走到死路。
慌乱间有人稳稳托住我的胳膊,脚下一空,来人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问我:“你叫什么?”
不知怎么的,紧绷的身体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放松下来。
我说:“我叫云舒。”
他轻笑一声,带着我稳稳落在地上。
“屁吧,你叫顾姝。”
“沈曜敢这么对我妹妹,我要他的命。”
像是怕我被吓着,他轻轻摸了摸我的额头,指尖在眉间停了许久才说:“别怕,哥带你回家。”
3
这天之后,顾明朗就总是来。
他走路没有声音,又喜欢在我身后静静看我,好几次我都被他吓到,后来他就学着敲门。
“哥总是忘记,小姝已经长大了。”
他讲这话的时候声音里的悲伤都快要溢出来,我就不再反驳他。
我不愿意跟他走,因为不想再上当,我说,我只想回到山上的小屋,守着大黄过日子。
“行,小姝想怎样就怎样。”
他答应得痛快,说不会再跟我吵架。
等待顾明朗带我出去的日子里,沈曜难得来了一回。
“云舒,这是最后一碗了。”沈曜坐在我身边,轻轻牵过我的手开始编织永远不会实现的梦。
“云舒,我们等到天气好的时候就成婚,你的婚服我已经想好了,你一定喜欢。”
“我们会有很多小孩,云舒一定能做个好娘亲。”
我握着碗边的手指逐渐发白,“阿曜,我为什么一定要喝这些药?”
他温声细语,“因为云舒身体不太好啊,云舒不记得了吗?刚进宫的时候白胡子的太医是不是这样讲的?”
我笑,“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心上人中了毒,你需要我这样一个死了也不要紧的人给她试药吗?”
沈曜握着我的手无意识地加重力气,“说什么呢云舒。”
我甩开他的手将脸转向一边,“我不想喝这些药,我的身体很好。”
沈曜沉默许久才重新开口:“云舒,阿清只是我的妹妹,她病了,你别闹了好不好?”
他倾身在我脸上落下一吻,“云舒,等她好起来,我们就成亲。”
我的回应是扬手摔了那碗药汁。
沈曜的脸色一点点变了,他的脸色沉下来,“云舒,乖乖喝药!”
我说我不。
不消一刻钟,滚烫的药汁重新被端上来,宛竹和千霜一左一右地夹着我,沈曜站起来,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沈曜!我不喝!”
“求求你,我实在是不想喝。”
“阿曜……”
他不顾我的哀求和挣扎,还是坚定地掐住我的脸将整碗药汁一滴不落的灌进我的喉口。
药碗滑落的瞬间我又记起那天阳光闯进小屋,我睁开眼就见到的那张漂亮面孔。
跟眼前人,应该是两个人吧。
我都看不清了。
晚上,顾明朗又翻窗进来,我直直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睛里流不出多余的眼泪。
我说:“我想走。”
“去哪里都好,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顾明朗说好。
两日后,满宫热热闹闹,我听见路过的小厮说:“清姑娘的眼睛好了!皇上今夜要放烟花为她庆祝,咱们都去看看!”
烟花,逢年过节镇上也不一定会放上几回,我一直想看。
沈曜说成亲那天会为我放全天下最美的烟花,现在他确实允诺了,只不过是为别人放的。
宛竹给我加了件衣服,“姑娘,窗边凉,回去休息吧。”
我僵硬地转过头问她:“烟花,会很漂亮吗?”
她斟酌着回我:“奴婢不知,宫里好多年没放过了。”
多大的喜事啊,为了阿清的眼睛,阖宫都要齐齐庆祝。
我轻笑一声说:“宛竹,替我去看看吧。”
她似是有些不忍心,“姑娘,皇上一定有办法的,你的眼睛也会好的。”
我点头,“宛竹,谢谢你。”
她安顿我,“姑娘,你好好的,我很快回来。”
我说好,然后昭阳宫的大火照亮了夜空,沈曜疯了一般地冲进火场,只抱出了“我”烧焦的尸体。
4
三年后。
我在摇椅上醒过来的时候太阳还没下山,顾明朗就已经坐在了我身边。
“哥,你下值这么早?”
顾明朗头都不抬,“怎么,沈曜是个王八蛋,我还得给他沈家干活?”
他对沈曜意见很大,我没什么能说的,只好又将蒲扇盖在脸上想要再睡一会儿。
“小姝,山桃说你今天只用了一碗饭。”
我慢悠悠地回:“天热。”
他抿着唇,“你的身体刚好,不能再吃冰了。”
顾家给我找了很多大夫,好不容易才将我的眼睛治好,又因着前几年掉下山崖摔坏了脑子,顾家人疼我疼得像个眼珠子。
暑九天气,硬是一碗冰都不给。
“哥哥,我觉得我康健得很。”
顾明朗又转过脸不讲话,我的身体是他的心病,他总记挂着不该跟我吵架我就不会赌气自己去山上玩,也就不会掉下山崖有这许多的事情。
山桃悄悄跟我说,我失踪的几年,顾明朗踏遍所有寺庙,只为求一句我尚在人间。
椅子被人挪了挪,顾明朗不知道在哪里找来另一把蒲扇,沾了点水,在我颈边摇了摇,凉气就晃晃荡荡地往我这边来。
我又靠他近了些,“沈曜还在发疯呢?”
不知抽了什么疯,这三年沈曜就是不相信我已经死了,他不顾大臣的反对广贴告示,上面全是我的画像。
“重金悬赏,还以为是通缉你呢。”顾明朗一提他就烦,三年前大夫刚给我诊治结束的时候要不是全家人都拦着他当时就要冲上金銮殿去杀了沈曜给我报仇。
这些年苦于那些告示,我只能在家中静养,但我的身子确实很差,沈曜给我喝的药毒性都很强,我一度无法起身。
“爹娘说你到年纪了,该选人家了。”顾明朗在我身边晃着扇子说。
我皱了皱眉,“你还没成亲呢我怎么能先嫁人?”
头几年忙着寻我,这几年忙着寻大夫,顾明朗压根没有成家的意思。
他轻拍了我一下,“嫁什么人,爹娘我们的意思是,找个清白人家入赘就行了。”
“我们小姝,就在家里娇养一辈子。”
我笑,看着头顶的云回:“沈曜的通缉令还在外面挂着呢,怎么会有人家愿意入赘啊?”
我倒是不知道沈曜能把我的面容记得那么清楚,听说画像时时更换,每一张都是沈曜最先画出来其他人临摹的。
“总会有人愿意的。”
顾家办了个赏花宴,山桃一大早就开始在我脸上涂涂抹抹。
“这是什么啊?”
山桃手上动作不停,“这是少爷找来的药,能短暂覆盖下容貌。”
我有些疑惑,“不是说相看吗?”
只我一个人看算是怎么回事?
山桃将我的脸板正说:“咱家拿了100两黄金给小姐择婿,当然是小姐相看他们。”
好嘛,看起来是准备挑我喜欢的再有针对性的收买了。
我打了个哈欠,头歪向一边,“我再睡一会儿哦。”
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轿子上一晃一晃了。
“山桃?”
“小姐醒啦!”山桃掀开我的帘子说:“马上就到了小姐。”
我有些无奈,“叫醒我就好了,在自己家里何至于坐轿。”
顾明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递给我一把漂亮的扇面,“去吧小姝,有你喜欢的哥哥绑也给你绑来。”
我笑着回他:“哥还是自己抓紧成亲吧,要不然以后还有谁护着我?”
“别老想着使用武力,就算我们是武将之家也不能这样。”
顾明朗不再看我,明显是不服。
我搭着山桃的胳膊下了轿,太阳有些晃眼,立刻有小厮上前来替我打伞。
场上有一瞬间静寂。
山桃附耳跟我说:“后排那个穿湖蓝色长袍的白公子,祖上曾出过秀才,是赴京赶考的书生,性情温和。”
“这个穿黑衣的小公子,是成员外家的小儿子,人是跋扈了些,但是心肠不坏。”
“那个穿红衣的,是咱们城东头赵氏的长子,经商很有能力,已经把他家那个半死不活的成衣铺子做起来了。”
我挑了挑眉,从官员到商贾,我家这是挑了个遍。
我扯开嘴角笑笑,跟大家寒暄了几句就借口更衣往外跑。
“小姐!少爷说了今天你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得选一个出来。”
我摆脱不开,“怎么还赶鸭子上架呀,这太阳太大了我头晕得很,你告诉哥哥我先回去了。”
只一会儿,顾明朗就不知道去哪里了,留下一个山桃阻碍我逃跑的脚步。
山桃死死拉着我的袖子,“小姐!不行!”
“山桃!放开我!”
“云舒?”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我还没能回头山桃就瞪大了双眼松开了我的衣袖,我一个踉跄撞到来人的怀里。
哎,是骨科就好了,渣男酷爱演深情戏码实属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