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贷款开公司,我爸去担保,结果欠下巨额债务。
亲戚小孩摔坏了我最心爱的水晶球,他劝我忍气吞声。
后来我被小偷推下高楼,当场惨死。
我爸却在小偷家属声泪俱下的哀求中签下了谅解书。
摊上这么个圣父爹,重活一世,我决心拯救自己的命运。
1
后脑勺重重砸在地面的一瞬间,我没有感受到疼痛,反而觉得有一种无比轻松的解脱之感。
被推下楼的时候,我拼尽全力吼出来的那一嗓子已经足够吵醒周围的邻居了。
他一定逃不掉。
虽然我会死,可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自从爸爸给大伯担保,大伯破产逃跑之后,我们家就背上了巨额债务。
那个可怕的天文数字,整整压了爸妈的骨头五年,才让我们全家得以解脱。
可这五年之后,家里的经济状况便一去不复返了。
原本爸妈的工作都算体面,家里也有一笔丰厚的存款。
可这五年里,为了打工还债,家底早已被掏空了。
因为有一次没及时还上钱,讨债的人便跑到爸妈公司去闹,让他们丢掉了那份薪水颇丰的工作。
之后他们也不是没找过新的。
可催债的人哪里等得到他们发工资,每次都讨要现金。
没办法,爸妈只能先打着零工还钱。
这样一折腾,和社会脱节了半年,再找的工作便远远不如从前了。
每次妈妈责怪的目光看向爸爸,爸爸都会低下头,看似认错的样子。
我心里恨极了他这副窝囊的模样,却又无可奈何。
妈妈说爸爸是一个善良的人,可从她说这话时略带嘲讽的语气里,我听得出来,这个善良的读音,大概和圣父一样。
他天生对万事万物自带一种奇特的怜悯,仿佛见不得世人受一点苦痛,倘若有他帮得上忙的地方,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倾全家之力相助。
可这怜悯对象,并不包括我们自己的家庭。
他可以用所剩不多的工资,买下老奶奶卖不出去的一束快要枯萎的花,却不记得我们全家已经整整一周没吃过肉。
他可以在下班之后帮同事免费做本来不是他负责的工作,却不记得妈妈让他帮忙洗的衣服,已经放在坏掉的洗衣机里两天没洗。
邻居都说他是个好人,所以在妈妈因为打工出车祸之后,他们哀悼的不是妈妈的离世,而是我爸爸这么好的男人没有女人照顾了怎么办。
小区里认识我家的老人见到我便会一阵耳提面命。
“露露啊,你爸爸一个人挣钱辛苦哟,你要好好念书,以后孝敬他才是。”
“露露啊,你爸爸这么辛苦全都是为了你们家里,你要懂得感恩啊。”
“露露啊,你想不想要个新妈妈啊,有时候还是要劝劝你爸,人死不能复生,以后的日子一个人过还是太苦了,趁着年轻,赶紧找个好的。”
很多次,我都忍住了想要辩驳。
很早之前我的学费生活费一直就是妈妈在交。
妈妈去世后,也是我自己打工挣的钱。
爸爸从来就没有管过我。
而爸爸,因为再也没人拦着做好事,而变本加厉,甚至门锁坏了爸爸也没钱去修。
好不容易我凑了点修锁的钱,还被他拿去“救济”没钱买早饭的邻居孩子了。
小偷就是在这个晚上悄悄钻进来的。
2
我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了房间里有脚步声,立刻警觉起来。
爸爸的鼾声震天,不可能是他,那只能是小偷。
小偷在我房间里搜了一圈,没找到值钱的东西,又悄悄溜去了隔壁爸爸的房间。
我听到小偷离开,才悄悄在被子里掏出手机,给住在楼下的于叔叔悄悄发了条求救短信。
于叔叔是妈妈的同学,据说还差点成为我小姨父,可小姨后来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他便一直没娶。
平时我们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都会帮。
而且他是警察,每次我想问他什么问题,给他发消息,他都是秒回的。
果然,在收到我的消息后,他的消息立刻回了过来:“收到,先装睡,不要惊动他。”
我在被子里悄悄熄灭手机屏幕的光,缓缓将脑袋探出被窝,打算继续装睡。
可刚刚探出一双微眯的眼,我就被面前站着的一动不动的男人吓了一跳。
我知道,他发现我了。
一个东西朝我捅来,我几乎是下意识躲到旁边,避开了。
与此同时,我也顾不得什么被不被发现了,立刻用尽全身力气朝旁边房间哭着大吼道:“爸爸,救我,救我!”
可房间只有这么大,唯一能出去的地方只有门。
偏偏这个小偷站的位置把门堵住了。
我冲不过去,被他一把抓住。
与此同时,爸爸似乎也醒了。
可他并没有立刻冲过来,直到我被小偷一把扔出了窗外,掉下了十楼,他都没有出现。
身子被举出窗外的一瞬间,我濒临绝望,大吼着杀人了,小区里的灯一排排亮了许多盏。
我知道,他肯定逃不掉了。
可当灵魂飘在半空中,看到那个小偷的家属跪在一脸悲痛的爸爸面前磕头认错的时候,我愣住了。
小偷的父母看起来快七十岁,衣着虽然低调,却一看就价值不菲。
鬓角花白的老太太身子颤抖,哭着跪在我爸爸面前,抱着他的一条大腿不撒手。
声音沧桑又凄凉地嚎哭着:“求求你了小伙子,我们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啊,他要是死了,我们老两口怎么活啊!
“我知道他这次做得过分了,我们会赔钱,会让他认错,求求你了,放过他吧!”
那个老太爷倒是没有跪在爸爸面前,可望向爸爸的眼神既期待又恳求。
爸爸被这对夫妻缠着,脸上的哀痛缓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纠结地皱眉。
纵使感受不到心跳,我的心也狠狠下沉,寒了一地。
看着这熟悉的神色,我知道,他肯定会原谅的。
果不其然,当这对老夫妻颤颤巍巍拿出谅解书的时候,爸爸纠结犹豫再三,还是缓缓签了字。
3
我别过脸去,不想再看到他。
我们的邻居,同学林凯的妈妈,她正和一个男人并肩靠在一起,观望着爸爸和这对老夫妻。
“我就说吧,赵哥心软,肯定会答应的。”林凯妈妈得意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男人,语气中透着掩盖不住的算计。
“我打听过了,这老两口可有钱了,愿意出一大笔钱救他们的儿子。
“到时候他们把钱给了赵哥,我再找他借一下,小凯去私立学校的钱不就有了。赵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就算还不上,赔礼道歉一下就够了……”
我朝他们猛地冲过去,恨不得一把撕碎了他们的嘴,可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露露,露露?”
温柔又慈爱,虽然陌生,却透着一股久违的熟悉。
那是妈妈的声音。
我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无比熟悉,却已经太久没有见到的温柔面孔。
妈妈的眼角还没有那么多的皱纹,碎花连衣裙上喷着熟悉的香水。
她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脑袋,温声道:“快起来啦,今天你大伯他们一家要过来,睡懒觉可不礼貌哦。”
大伯?
我纳闷地挠了挠头,目光在房间内环视一圈,又落在了眼前正替我从衣柜里拿衣服的妈妈身上。
忍下内心的惊异,我一瞬间明白,或许我是回到了过去。
这时爸爸还没有给大伯担保,我们家家境殷实,还是那个让人羡慕的美满的小家庭。
今天大伯要来……那么这时候,我应该还是九岁。
我瞟了眼站在衣柜前的妈妈,她身材窈窕,打扮时尚。
可在上辈子临死前,她已经被生活折磨得像个老太太。
死时,曾经那么爱美的妈妈头发灰白,乱糟糟的,只穿着一件破了洞的灰棉袄,蓬头垢面地匆匆结束了悲惨的半生。
我鼻头一酸,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子,等到妈妈拿着衣服走过来,我才勉强整理好情绪。
我故作疑惑地说:“妈妈,什么是担保呀,我听爸爸打电话说要用咱们家的房子给大伯担保。”
妈妈脸色一变,急匆匆离开了我的房间。
大概率是给爸爸打电话确认去了。
4
如果没记错,爸爸应该去接大伯他们一家了。
爸妈卧室门口,房门虚掩着,妈妈的声音从房内传了出来。
“你要是铁了心,我就跟你离婚,你大哥的那家公司之前就被查出来有问题,你脑子被猪油蒙了上赶着去担保。
“你知道分寸?你能知道什么分寸?每次你大哥来找你帮忙,你就跟狗一样,别人说什么你做什么。
“所有人都需要你帮,就我们这个家不需要?
“我早就烦了你这一点了,要不是露露还小,这婚早离了!
“面子?你还要面子?你给我赶紧回来!”
妈妈还是太天真了,以为可以用离婚威胁爸爸回头是岸。
我太了解那个男人了。
他是宁愿家破人亡,也不愿意袖手旁观。
想到这里,我拿走了柜台上放着的那部爸爸不用的旧手机。
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