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知只剩下五年寿命后,因为穷,我放弃了治疗。
我用兜里仅剩的一些钱,给自己买了个大学生「男友」。
虽然是金钱买来的陪伴,可我深陷其中,越来越喜欢他。
某一天,我对他说。
「今晚去你家怎么样?」
他却脱口而出:
「我家绝对不能去。」
1
「路心羽,你这个月是第几次请假了?」
「怎么其他的同事都不请假,就你一天到晚毛病多?」
「我都懒得说你了,收拾东西滚蛋吧,你被炒鱿鱼了!」
藏在身后捏着体温计的手紧了紧。
「对不起。」
我朝老板鞠了个躬,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在请假第十次后,我彻底失去了这份工作。
收拾好东西,我昏昏沉沉地抱着纸箱走出大楼。
天阴阴的,像一张刚哭过的脸。
我烧得头昏脑涨,走出办公楼就已经是极限。
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想要回家,结果刚上车就止不住地流鼻血。
「别弄脏我的车啊!不然给两百洗车费。」
司机师傅嫌恶地皱了皱眉。
「对不起。」
我用纸巾捂住鼻子,抱歉地朝师傅笑笑。
「师傅,还是请您送我去市医院吧。」
我无父无母,这些年孑然一身,大学毕业后拼命工作,不舍得为自己花哪怕是一点小钱看病。
可是近几个月以来,发了十几次烧,就算我再怎么不愿意面对。
我也必须承认,身体出了问题。
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医生,能不能请您再说一遍?」
我捏着化验单,脑袋发懵,单子上的数字在我眼前混乱成一团。
「路小姐,你怎么能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医生叹了口气。
「急性髓系白血病,M5中危型,你早就应该住院接受治疗了!」
手不自觉地发冷,我有些急切地问。
「可以治好的对吗?医生?」
「......如果有适配的骨髓能够移植,治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大概...需要多少钱?」
「保守的治疗费用,需要四十万到六十万左右。」
我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不知为何,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么如果不治疗,或者只靠化疗,能活多久?」
医生翻看着我的检查结果,眉头微蹙。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不超过五年。」
2
丢掉工作的这一天,我确诊了急性白血病。
卡里只有十万块钱,而我还剩五年寿命。
治疗费用需要五十万,可我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父母?我是个孤儿,漂泊无依,连自己的根在哪都不知道。
朋友?在这座城市,我甚至叫不出一个可以一起吃饭的人。
贷款?他们会宽容到允许我治好病后再还钱吗?
顶着这幅残败的身体,我甚至连一份工作都找不到。
真真是,命如草芥。
既然命运要对我如此不公。
那死就死吧,我不治了!
我扔掉手里抱着的纸箱,回家换了一身火辣的小裙子。
顶着烧到38。5度的脑袋,我迈进了一家最嗨的酒吧。
3
躁动的舞池里交织着陌生男女的体味。
尽兴过后,我从舞池里挤出来,有些微醺地靠在吧台边上。
「再给我一杯马天尼,谢谢。」
在拒绝了第六个男人的搭讪后,我一口气喝光杯底的酒,抓起包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
「啊,不好意思。」
迎面被一个酒醉的女人撞上,酒精带来的上头感让我天旋地转,整个人向前栽去。
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
一双冰凉的大手扶住我。
我抬头,对上一双关切的眼睛。
「你没事吧?」
我必须承认,这是我今晚在酒吧见到的最好看的男人。
「没事。」
他松开了手,下一秒,踩着九厘米高跟鞋的脚崴了一下,我整个人撞上他的胸膛。
男人带着冷意的大手扶住我的肩膀。
不知为何,我莫名有一种浑身触电的感觉。
也是,毕竟活了二十四年,恋爱都没谈过就要死了。
我身子一软,顺势往他身上靠了靠。
「对不起,我太晕了......」
他将我的身体扶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他凑近我耳边,声线清朗。
「这里太吵了,我送你出去。」
离开酒吧昏暗的灯光,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才发现手臂不知何时起了一大片血色的瘀斑。
男人轻轻抬起我的手臂,眼里满是担忧。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认真地打量着他,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来说,他的关心未免装得太逼真。
我很是配合地对他嫣然一笑。
「不用了,去医院多麻烦。」
他垂下眼睛,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伤口。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好像快要碎了。
于是,我对他说。
「不如去酒店吧?」
......
生命倒计时的第一天,我和酒吧认识的男人一夜情了。
我真是疯了!
酒醒了,我猛地从床上坐起,脑袋里一万个后悔莫及。
可是转头看到奋战了一晚的男人,白净的侧脸埋在枕头里熟睡着。
还好他长得帅,不然我今天就想死了。
我穿好衣服,决定上演所有狗血剧里必备的情节:跑路。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打开打车软件输入家里的地址。
一阵眩晕感忽地给了我当头一棒。
眼前一黑,手脚瞬间失去了力气。
命运实在是太滑稽了。
一个死前放纵的女人,一夜情后来不及跑路就晕倒在了房间门口。
这都什么事啊。
4
我发誓,我本来绝对不想和一夜情的男人扯上任何关系的。
可是当他精壮的腹肌系着围裙,赤裸着上半身在我家厨房给我做饭。
我咽了口口水。
晕倒之后,他顺着手机上的地址把我送回了家。
「你怎么这么粗心大意,出来还是连门都不锁。」
男人将煮好的粥和鸡蛋烧端上桌,无奈地弹了弹我的额头。
奇怪,他为什么要说「还是」?
可是不容我思考这个问题,我发现他的眼光正向我桌上胡乱堆着的药看过去。
我用身子挡住他的视线,把治疗贫血的药扫进抽屉里。
「就是一些维生素而已。」
他皱着眉,环视着屋子里堆放着的速食。
冰箱里只剩两个鸡蛋,没有任何新鲜的食物。
我凑到桌前,吃下第一口,脑子瞬间炸开了。
「你做饭也太好吃了吧!!」
我眼冒金光,大挖一勺送进嘴里,被烫得龇牙咧嘴。
「慢点吃......」
他在我对面坐下,神情柔软。
大快朵颐之后,我捂着鼓起来的小肚子,心满意足地往身后的沙发一倒。
「好久没吃过这种新鲜又好吃的家常菜了......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温柔地笑了,那笑里却没有笑的意思。
「我叫林应星。」
我朝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叫路心羽!」
他愣了愣,低下头去,半晌才很轻地说道:
「名字很好听。」
他怎么总是一副碎碎的样子?看得我都要心疼了。
脑海里冷不丁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林应星,一个月五千,你要不要把自己出租给我当男朋友?」
5
我承认,在他的美色和厨艺双重诱惑之下,我确实被冲昏了头。
但更离奇的是,他居然答应了。
大学生真是廉价劳动力啊。
从那之后,他每天晚上都会来给我做饭。
下午五点半之后才会来,晚上十点半之前就匆匆赶回去。
我大咬了一口粉蒸肉,内心感叹着我当年上课也这么累啊。
糖醋排骨、辣子鸡、红烧鱼......只要我想吃,没有他不会做的。
有时候也有小甜品,焦糖布丁,蓝莓蛋糕,样样都是我爱吃的。
有时候,我们也做些别的事。
譬如靠在桌边接吻,譬如窝在一起看完整部电影,譬如手牵手下楼散步。
譬如为我挽起喂流浪猫时垂下的发丝,给我念博尔赫斯的诗集直到我睡着,在我为荧幕上的爱情动容时吻去我眼角的泪。
「林应星,你为什么总喜欢看着我?」
无论我在干什么,总是能感受到他炽热的视线追随着我。
「因为你太漂亮了。」
我撇了撇嘴,「好敷衍。」
我渐渐沉溺在这种用金钱换来的温柔里,贪恋地汲取着他的温暖。
望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我有些悲哀地想。
如果我只是一个健康的普通女孩,那么我们是不是不会以这种方式相遇。
我们之间是不是能够有不一样的未来?
未来。
这个词像一发子弹一样击中了我。
多么平常,又多么触不可及。
我背着他,偷偷地翻出病历。
我感到前所未有地急切,哪怕是只能延长一天的生命。
「林应星,这个月你先不用来了。」
「为什么?」
他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手拽着我的衣角,像只即将被丢弃的小狗。
因为我要去化疗了。
「因为我想回家看看父母。」
我随口扯了个谎。
林应星耷拉着脑袋,「那要一整个月都见不到你了?」
看到他这幅离不开我的模样,我内心爽翻天了。
我抱住他,安慰地拍拍他的脑袋。
如果那一天。
我能再仔细一点,看看他的脸,看看他的表情。
是不是就能早一点发现呢?
###第2章
6
第一个疗程结束之后,我开始疯狂掉头发。
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收拾枕头上一把一把的掉发。
不敢梳头也不敢洗头,因为那样会掉得更多。
家里的每个角落,我走到哪都能看见地上的头发。
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我伸手薅了一把脑袋。
几十根黑色的发丝躺在手心里。
生病以来,我第一次哭了。
在庞大而无情命运之下,我从未感觉到如此渺小、如此无力。
我用手背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掏出手机给林应星打电话。
「我回来啦!你明天有没有空呀?」
一整个月没能联系上我的林应星,在电话那头分外开心。
「你总算给我打电话了,当然有的。」
「市中心那家新开的游乐园,我想邀请你陪我一起去。」
他一口答应。
我想在头发还没有掉光之前,让他多看看我漂亮的样子。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我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在镜子前换了十几件衣服,还是觉得不够满意。
余光扫到衣柜角落里的一条陌生又熟悉的白裙子。
我拎出来看了看,完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买过。
最终,我穿上了那条白裙子出门了。
林应星早早就在游乐园门口等着,手里还拿着两个粉色的大棉花糖,四处张望。
我欢快地小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草莓味了?真聪明!」
我对着他手里的两个棉花糖,挨个大咬了一口,顽劣地朝他挤了挤眼睛。
「想我没有?」
林应星愣愣地看着我,好半天不说话。
「有这么漂亮吗?不至于都看呆了吧!」
我在他眼前挥挥手。
他艰涩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很漂亮......」
「什么嘛,不喜欢也不用硬夸。」
我轻哼一声,夺过他手里的棉花糖往园区里走。
玩过好几个项目,我有些饿了。
去园区餐厅的路边,开着一树挨一树的紫丁香。
我兴奋地扯扯林应星的衣角。
「快看,开得好漂亮!」
「你给我拍张照吧!」
我小跑到树下。
阳光透过一片玲珑的紫色小花洒下来,笼罩着我。
我站在光里,对着镜头绽开一个笑容。
「3,2...1。」
林应星还举着手机,一动不动。
「怎么样?拍得好吗?我看看。」
一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哭了。
「这是怎么了?你不喜欢给我拍照吗?那也不用哭吧!」
我手忙脚乱地捧起他低垂的头。
从没见过他那样悲伤的表情。
甚至让我觉得,无论用什么样的话语,都无法让他再开心起来。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他的。
电话那头隐约能听到是个急切的年轻女声。
林应星接完电话就变了脸色,表情很是紧张。
「对不起,我有急事,要回家一趟。」
我抓住他的手:「什么事这么急?我送你回家吧,我开车了。」
「不行!我家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