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入伍,班长刘东亮手把手教我部队工作和生活的常识,我渐渐成长为一名称职的战士,可班长却退伍回到他的家乡,1984年我参加军区集训途中去看他,谁知喝醉酒睡到姑娘房间,后来竟成了班长妹夫。
军营里有这样一种人,能让你“恨”得咬牙切齿又心生敬仰,充满敬畏又感到亲切,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你都得认真领悟,稍有不慎就会受到他严厉的批评,但他却渐渐走进了你的生活里。
我当兵时遇到的第一个这样的人,就是我的班长刘东亮。
1981年新兵训练结束,我被分配到军区油库保管队当战士,一到保管队,班长刘东亮就成了我寸步不离的人。
我们仓库是一座大型军用油库,新兵训练结束,我们坐着军车,离开了分部机关,沿着国道向西南方向急驶,中间走国道、省道和县道,最后又跑了五十公里的乡村道路后,这才拐进一大片深山里。
那个时候,我的心情也随着车外道路的变窄而渐渐沮丧起来,原来只以为仓库离大城市不远,没想到光进山的乡村道路,汽车就要跑五十公里,这要是出一次山,该有多难。
我家就在大山里,入伍后新兵训练在大城市,看到楼房和宽阔的道路,原本以为在城市当兵真好,能够见见世面,没想到新兵训练一结束,就又被拉到大山里,看来,自己这一辈子算是离不开大山了。
因此,当我坐着汽车到仓库油料保管队下车的时候,心情是最沮丧的时候,而我和刘东亮班长的见面,就是在这样一种心态下开始的。
由于心情不好,干啥都提不起精神。
3月4日我到的保管队二班,队长让各班班长带着新分来的战士到仓库转转,熟悉一下库容库貌,当班里的同志都到外面集合的时候,我却不想动,结果就拉在了后面,屋外的刘班长一查人数,觉得少了一个,当他回到宿舍检查时,才发现我这个新面孔才晃悠到门口。
我以为班长要批评我太磨蹭,没想到班长只看了我一眼,就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跟上队伍,库区很大,别掉队。
果真,库区真的相当大,沿着曲里拐弯的库区水泥道路,映入眼帘的是一栋栋高大的油罐,而且在道路一侧,还不时看到巨大的山洞防护门,班长说,洞库里也是一个个大油罐……
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的油罐,我十分惊讶,没想到在这大山里,有这么多的油罐,这时,班长则告诉我们,“油料是部队装备的血液,如果缺少油料,再好的装备也会趴窝。”班长的话音未落,我的脑海里便浮现出电影中坦克、军车行进的恢宏画面,确实,如果没了油料,再好的装备也会趴窝。
“所以咱们的工作,就是替部队看管好这些宝贵的油料,任何一丝的马虎,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损失。”正说着,一辆辆满载着汽车柴油的军用油罐车从我们身边驶过,班长说,这些军用油罐车,是周边各军种部队的拉油车,这样油罐车每天都会来拉油……
就在这时,一位首长从我们旁边经过,刘东亮命令我们立正,迅速跑过去向首长报告:“处长同志,保管队二班班长刘东这亮,正带领新分来的同志熟悉情况,请您指示!”“按计划进行!”“是”,首长看了我们一眼,就忙他的事情去了。
等首长走远,刘班长对我们讲,刚才你们遇见的是我们仓库业务处的蒋处长。二十多年前,蒋处长和你们一样,也是这个仓库的油料保管员,他当新兵时,还是仓库唯一的一个城镇籍高中生,但他到仓库后扑下身子学习业务,多次被评为优秀保管员,后来立功提干,一步步走上了处领导的岗位……
只到刘班长这样说,我不禁心头一热,蒋处长是二十多年前的城镇兵,而且还是高中生,人家到这里后没有消沉,更没有想不开、闹思想情绪,反而在这里做出了很大成绩,以至于立功提干,而自己却想留在大城市,一不如愿就想不开,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我感到了惭愧,于是,暗暗下定决心,迎头赶上……
我们是油料保管员,其中一项任务就是到油罐区给各部队拉油车发放油料。在正式上岗之前,队长和助理员对我们进行一个星期的培训,培训既有理论课,也有到油罐区发放油料的实际作业训练。
按照油料发放要求,每次发放前,要先爬到油罐的顶部量取油高。油罐有十几米高,高处风很大,在高空作业,要时刻对抗着大风的“撕扯”。
记得我头一次上到油罐顶后,那天的风很大,在顶部走廊的拐弯处,我手没有抓牢铁管,差一点摔倒,危机关头刘班长大喊一声“嗯”,一把薅住了我的胳膊,当时若没有刘班长,我一准会掉到下面,不死也会摔残,当我稳稳地抓住铁管走到量油口时,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心里暗自叹息,加个油也这么危险,班长他们可是在这里工作了三年多了啊……
“量油时,要记得站在上风口,不然从测量孔挥发出来的油气会让人‘中毒’。”班长特意嘱咐我们。在刘班长细致的示范讲解,我很快掌握了量油技巧。
“量油完毕!”我迅速大声报告。“开阀!”下面传来助理员的声音。我扭开阀门,油料从油罐流出,通过输油管线灌入在发油亭等候的一辆辆部队油罐车里。
1982年,军区在黄河边举行军事演习,上级命令我们全力保障演习部队油料需求,当时,仓库出动2台油料车到演习地域随行油料保障,作为油料保管员中的业务尖子,刘班长带队,我和另外一名保管员随车全程服务。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演习部队车辆和装备较多,白天晚上都有车来加油,当时是11月份,黄河边风大,我们把军大衣一裹,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值班,部队来车,我立即加油,随到随加,一分钟也没耽误。
一次,我因太累靠在车体上睡着了,正在巡视在刘班长拍了一下,提醒我别睡了,赶紧加油!我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差一点把班长撞倒……
连着一个星期,我白天晚上不能睡觉,困了就靠在车上眯一会,一个星期后完成任务撤离,我们油料保障小分队受到演习指挥部后勤组首长的表扬。
这一年的年底,仓库给保管队一个立功指标,当年4年的刘班长马上就要退伍了,按说这个功应该给他,可班长却说,他是农村老兵,要个功没啥用处,倒不如给新同志,还能激励他们好好干工……后来,在刘班长的力荐下,我荣立了三等功。
我感觉这个功是班长让给我的,心里对班长也格外感激。
1983年年底,刘班长退伍回到了柘城老家,他离开后,我这个副班长接替了班长职务。
然而在1984年的5月,上级突然通知仓库选派一名优秀保管班长到军区教导大队集训,通知说集训结束学员直接提干。后经群众评价和库党委研究决定,我作为仓库唯一的一个学员被选送到军区教导大队进行为期8个月的集训。
在到军区教导大队报到的路上,火车正好经过商丘,而商丘到班长柘城老家所在村也就100公里,由于报到时间较宽余,我决定中途下车去刘班长家看看。
于是,我中午从商丘下了火车后,用了3个多小时赶到了梁湾刘班长家。
当我下午4点推开刘班长的家门时,刘班长正在院子里喂猪,他看到我突然进来,情不自禁“啊”了一声,迅速扑过来紧紧抱住了我,战友相见分外亲,我们有说不完的话题……
当晚,刘班长亲自给我做了4个菜,拿来一瓶当地的好酒,我们兄弟俩边说边喝,刘班长的妻子在旁边给我们倒水,没想到我们俩说着喝着,竟然喝了一瓶半酒,平时,我喝2两酒就会晕倒的。
那一晚我是怎么离开的酒桌,又是怎么睡觉的,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然而,当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却发觉床上有着淡淡香味的,而且旁边还挂有姑娘的外套,我正要慌忙起床时,却发现刘班长的妹妹端着一杯水进来:“哥,你醒来了,我哥出去办事了,他交代我照顾你……”
“家里住房不宽余,你睡我房间,我去邻居家借住了一晚。”
这时,我突然发现,因昨晚喝多,竟不知什么时候呕吐到了人家的枕头上,湿了一大片!顿时,我脸红得难受。
我指了指床说,这……是你的房间吧,我怎么睡这儿了,还把你的枕头弄脏了,实在不好意思,说完,我就想清洗枕头,没想到东梅却一把夺了过去“哥,哪能让你洗,我自己洗……”
“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连忙向东梅妹妹道歉,没想到她竟然红了……她递过水杯说,“哥,你昨晚喝了那么多,口渴了,先喝杯水吧”,我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咦,水竟然是甜的……
没想到东梅心还挺细。在部队时我就知道,班长有个他最喜欢的妹妹,名字叫刘东梅,今日一见,他们兄妹果然有几分相似,这姑娘不仅长相俊俏,而且待人很热情,似乎对我这个军人格外的热情。
我走到了屋外,头还有点晕。这时,刘班长推门进来,他看到我,热情地打着招呼。
由于下午还要赶到商丘火车站,我便向刘班长告辞,班长却说,乡里让他现在去开个会,去的方向与火车站相反,班长还说,咱们兄弟之间也不客气,我家的地方你知道了,欢迎你下次再来,那就让刘东梅送送你吧。
刘东梅推出他们家的自行车,要拖着我到前面的大路口坐长途汽车,我不好意思地说:“哪能让你带我,还是我带你吧”于是,我骑上了自行车,东梅坐在了后面……
当我临上车时,东梅却塞给了我一张纸条,我正要打开,她却捂住纸条:“哥,你上车以后再看吧!”
车开了,我和刘东梅挥手告别,之后,我打开了纸条,发现上面写道:“哥,你是我哥的战友,认识你我很高兴,尤其是听说你到军区集训后就要提干,我和我哥特别高兴,希望还能再见到你。刘东梅,下面是他们家的通信地址。”
我如期报到,集训期间我给刘班长写信,感谢他盛情接待……没有几天,刘东梅给我写了封回信,从此,我和班长妹妹开始了通信联系。
1984年1月,我被提拔为保管队正排级助理员,之后,我把自己穿干部服装的照片寄给了东梅一张。不久,东梅来信说,她被招工到乡里的生猪收购站当了一名工人,之后,东梅用她的第一个月工资买了毛线,亲手织了一件毛衣寄了我。
第二年,刘班长带着他爱人和妹妹刘东梅专程赶到仓库,我把他们安排到仓库招待所,晚上我请来队长陪着老班长喝了一次大酒……
在仓库期间,刘东梅看到了我工作的环境,她很满意……
1988年,我和刘东梅在仓库举行了婚礼,仓库梅主任当证婚人,主任特别感谢东梅,说她是军人的妹妹,对军人一往情深,又嫁给了哥哥昔日的战友,让我们一个干部成了退伍军人的妹夫,亲上加亲,这份信任和情谊令人尊敬感动!
1995年我晋升副营职助理员后,东梅和孩子随军来到仓库,从此我们厮守在了一起!
2006年我从仓库副主任岗位转业后,又带着东梅和孩子回到了我的家乡沛县,前些年从开发区主任岗位退休。
回想起和东梅的认识过程,我自己都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仅仅因为去看她哥哥,我们竟然后来走到了一起,成了一家人。东梅自己也说,当时自己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对我这个陌生人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
人的姻缘真的说不清,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哪怕仅仅只是偶遇,两个陌生人也许就能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