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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一轩

编辑：陈涧

设计：岚昇

一家银行的风控，能形同虚设到何种地步？

一则裁判文书给出了答案。

根据上海市宝山区人民法院今年初公布的刑事判决书，约四年前的2020年8月，葫芦岛银行当时的董事长李玉林、行长李晓东，再加上大股东段洪涛三人，涉嫌以化解不良资产为名，挪用26亿元公款。

▲有关洗钱的裁判文书，披露了葫芦岛银行资金挪用情况。

更离谱的是，这笔巨额资金都被用来供当时31岁的段洪涛挥霍，其中有18亿甚至进入他的香港公司账户。

而在处理这18亿资金的过程中，段洪涛将其所持的股份全部转出，与葫芦岛银行彻底切割。

要知道，葫芦岛银行2020年出现亏损，在这之前的5年，利润总和还不到25亿元。这也就意味着，眼看葫芦岛银行要亏损了，作为大股东的段洪涛卷走几年利润，跑路了。

关键是，身为高层的董事长和行长，竟可以完全不顾银行死活，还任由大股东摆布，不禁令人好奇，这到底是一家怎样奇葩的银行？

挪用26亿的大股东，什么来头？

葫芦岛银行应该不会想到，自己会被大股东坑了。

公开资料显示，葫芦岛银行原名葫芦岛市商业银行，成立于2001年9月，前身是葫芦岛市城市信用社中心社。2010年3月，葫芦岛市商业银行更名为葫芦岛银行。

在被挪用巨额资金的2020年之前，葫芦岛银行的发展其实还不错。2019年末时资产甚至达到1087亿元，首次站上千亿门槛。

2016年，葫芦岛银行资产规模大幅攀升中，当年的12月，该行增资扩股，大连中盈控股集团（以下简称“中盈控股”）成为第一大股东，截至2020年末持股18.4%。

天眼查显示，中盈控股成立于2013年1月，注册地为辽宁大连，主业显示是铁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他运输设备制造。一年后的4月发生投资人变更，名为“段春江”的人加入。到了2015年12月底的投资人变更显示，段春江退出，段洪涛进入。

▲大连中盈控股集团投资变更情况。图片来自天眼查。

也就是说，在段洪涛进入中盈控股一年后，该公司盯上葫芦岛银行，并成为了后者的大股东。也不知道此后出现的挪用，是不是早有预谋。

为啥会有这样的怀疑，主要还是时间线卡得太紧了。

在事发的2020年，此前已盈利数年的葫芦岛银行，出现亏损。而这个亏损，在年内应该就已经出现迹象，大股东不可能事先不知道。

与此同时，当年8月2日，葫芦岛银行发布公告称，当时的行长王学伶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由该行党委书记李玉林主持全面工作，副行长李晓东代理行长职责。二十多天后的8月底，李玉林正式就任董事长，李晓东就任代理行长。

而在正式聘任都未下达之前，这两位高管就伙同段洪涛，开始对自家银行下手了。

根据裁判文书，2020年8月，当时31岁的段洪涛利用董事席位，与俩高管合谋，谎称要化解不良资产，虚构资管计划，从葫芦岛银行挪用26亿资金。这些资金竟然都被段洪涛用来挥霍。

根据审理查明，2020年9月到10月，有一群人各司其职，包括指挥组织、清点核对资金、汇款，以及在虚拟币交易微信群高价收购虚拟币再在境外卖出，非法汇兑逾18亿资金，全部汇入段洪涛在香港公司的账户。

正是其中一人的两张银行卡涉及转移2.5亿余元，因涉嫌洗钱被警方抓获，葫芦岛银行的巨额挪用案才被揭发。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将挪用资金转移的过程中，2020年9月25日，段洪涛将所持中盈控股的股权全部转出。次年1月，中盈控股更名为辽宁新潮控股有限公司，天眼查显示，该公司如今仍是葫芦岛银行的第一大股东。

关于段洪涛，公开可查询的信息并不多。

现在能看到的一条消息是，2019年5月，根据瓦房店市人民政府官网发布文章称，中盈控股集团董事长段洪涛到该市考察，段洪涛是瓦房店市复州城镇人，打算在该市投资建设复州城大市场，主要从事农产品批发和销售。

▲图片截自瓦房店市人民政府网站。

还有一条信息，是挪用资金后的2020年9月，据海南东方市人民政府官网发布文章称，9月7日，段洪涛到东方考察调研，就深化双方合作、推动项目在东方落地进行交流洽谈。

另据财新此前报道，“密春雷与段洪涛私交甚密”，密春雷与葫芦岛银行有资金往来。密春雷为“览海系”掌舵人，曾被誉为上海隐形富豪，后因主持人董卿丈夫身份为外界所知，2020年曾被媒体报道失联半年。

葫芦岛银行的离奇事，不止一桩

巨额资金被挪用，风控和监管竟然形同虚设，吃瓜群众可能觉得离谱，但对葫芦岛银行来说，并不稀奇。

毕竟，在葫芦岛银行，因违法事件被免职的前行长，几年后还能重返岗位。

据辽宁省高院刑事裁定书显示，葫芦岛银行自2000年累计挪用6.1亿元资金，交由福建商人庄大川进行以国债投资为掩护的违规委托理财，在2006年10月案发前，已造成银行经济损失2.89亿元。

在此期间，王学伶先后担任葫芦岛银行副行长、行长，对资金挪用负有管理责任。2007年8月，原辽宁银监局作出处罚决定，王学伶因“对购买国债资金被挪用负有直接责任”，被取消银行业金融机构高级管理人员任职资格三年。

到了2017年7月，在该案主谋庄大川被判无期徒刑两个月后，葫芦岛银行董事会提名王学伶出任行长一职。议案很快在董事会获批，王学伶在离开十年后再度成为葫芦岛银行行长。

当时有业内人士认为，像王学伶这样被处罚离开的高管，高调回归原单位或者原岗位的并不多。

而且王学伶上任一年后，才正式获得原辽宁银监局对其任职资格的批复。由此可见，葫芦岛银行对这位行长有多看重。

不过，王学伶又出事了。

2020年8月2日，据葫芦岛银行在其官网发布公告称，该行原行长王学伶因个人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有“前科”的行长再度落马，直接导致接下来资金挪用的发生。

值得一提的是，葫芦岛银行的一些股东们，估计生存都已经不容易了，更谈不上帮着出谋划策、监管等。

天眼查显示，葫芦岛银行的前十大股东中，有7位不是上失信被执行人名单，就是被限制高消费，股权被冻结等。

▲葫芦岛银行前十大股东，图片来自天眼查。

其中，第一大股东辽宁新潮控股有限公司被强制执行2.14亿元，沈阳大君瓷业有限公司、沈阳亚欧工贸集团有限公司两大股东，更是在2015年就被列入失信被执行人名单。

在监管上明显存在漏洞的葫芦岛银行，业绩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2016年，葫芦岛银行的资产规模为约592亿，到了2019年，其资产规模站上千亿规模，相当于跨越了一个阶层。但高光很快暗淡，2020年，葫芦岛银行的资产规模下滑到996亿。据媒体报道，其资产规模如今仍接近千亿。

也就是在2020年，葫芦岛银行一改此前的持续盈利，出现2.78亿的亏损，营收降至10亿以下，同比下滑六成。

与此同时，葫芦岛银行不良贷款近年来也一直是上升状态。

年报显示，2016年-2018年，该行不良贷款从4.77亿元升至8.66亿元，不良率从1.64%升至1.76%。进入2019年，不良率升至3.73%，到了2020年，更是猛增至13.8%，拨备覆盖率则降至32.39%，远低于最低120%的要求。

也就是从2020年开始，葫芦岛银行不再公布年报。想必是经营状况堪忧。

2022年4月，辽宁省发行135亿元中小银行发展专项债券，其中30亿元通过辽宁金控注入葫芦岛银行，用于补充该行资本金。该方案在2023年初有所调整，改由辽宁省财政厅将专项债资金转贷给当地财政局，再由当地财政局委托辽宁金控入股葫芦岛银行。

据此前的项目实施方案透露，2021年-2023年为该行的三年改革化险期。

葫芦岛银行风险化解得如何不得而知，如今挪用资金案曝光，对该行的形象会造成一定打击，其风控和管理问题仍会引发外界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