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总不免在想，人生活过一世，是有痕迹的吗？一个生命从诞生到消亡，走过他匆忙而短暂的旅程，会留下什么吗，是否还能被后来人看到抑或感受到？

我想说的是，平凡而普通的我们，这世间最广泛而大众的个体，在人生走到尽头之后，有什么能够证明我们最真实的存在与生活过，能留下什么明确的印迹？

最近在读作家琦君的书。文字中提到家乡的一句俗语：“一代归一代，茄子拔掉了种芥菜。”是说生命的更迭，“生生不息、日新又新的道理”。

只是在时光的演进中，在广袤的土地上，不断地拔掉这个种那个，拔掉那个又种这个，又有谁知晓，这片土地以前的样子，都曾经种过些什么，生长过哪些生命，我们何以了解与知晓？

父亲是爷爷奶奶最小的孩子，远在我们未来到人世之前，父亲还未成人之时，已然仓促离世。可以说对他们，我们从无概念。截止目前，我也仅从父亲口中知悉过爷爷的名讳。

母亲这边也一样，她甚至是被大自己二十岁的舅舅养大的，外祖父母是更为渺茫的存在。

他们的人生究竟是怎样的？我一直有些好奇，抑或探究的欲望，但终究是无从知晓。他们于我而言，像是根本不曾存在过。

如同历史的车轮跨越千万年之后，瞬间来到眼前，中间的一切都被省略与忽略掉了，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更不可能有任何的了解与感知。

由是我想，普通人的生命怕是不会留下什么痕迹抑或记忆吧。即便是有，也很容易被抹去，连孙辈都可能没有感知的机会。

而时光走过之后，这个社会与世界的痕迹呢？我们似乎只能看到当下都发生着什么，只能感受到当下时代的样子。以前的过往与我们无关，就像未来的世界我们根本无法介入。那些太过古老的故事与经历，都沉默消失在岁月深处，也许会留下一些传说。

只是由不得在想，那这个现实世界与生活是从何而来的呢？毫无疑问，是一代又一代地传递，一世又一世地演进，才有了当下的今日，才有了今日的形态与模样，也才有了现实的社会与生活。

所有的前因铸就了当下的后果。所有的前世繁衍到此刻的现世。很显然，我们自己就是这个社会与世界最切实的留存，我们的生命，就是祖辈遗留在世间的痕迹。

现世与人生将继续按部就班地更迭与变换，哪怕来路在回望中因目力不及、太过遥远，显出茫然与荒芜的迹象。生命的脉络与触角就像水流，将一如既往继续向前，无有尽头。

那些前人书写的文字以及所有可以被理解与关照的艺术与留存，都是社会与生命最为直观与可视的痕迹。我们徜徉其中，享受它们的恩泽，也才能推动时代与文明的进步，让当世的我们生活得更为美好与幸福。哪怕这世间还充满争斗与杀戮，偏见与罪恶。

就像那些被书写过的历史，不过是太过笼统的阐述与概括，它抹杀了太多的细节，以及众多普通的个体在其中所发挥的力量与作用。

甚至还不真实，是被扭曲与粉饰过的，抑或有掩盖与隐瞒，以后的人所能知晓的实在有限，是混沌与囫囵的形态。

但这也没关系。它才是真实的——最真实的人性与社会形态。存在即真实——存在着的那种现实真实。它才是我们所能看到与体验到的样子。然后，让我们成为我们自己，并留存现世的痕迹。

2024.8.25复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