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元年(705年)正月二十二日,宰相张柬之等人趁着女皇武则天病重,说服太子李显发动宫变,逼迫武则天退位,拥立李显登基。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女主当政、女主临朝的时代结束了,李唐皇室复兴之后,女人们就要回到后宫去,重新过上后宫不得干政的日子。
可是新皇李显却让他们失望了。
李显这个曾经被武则天废黜过的皇帝,在第二次登上皇位之后,居然让自己的妻子韦氏和当年的武则天一样垂帘听政。
野心勃勃的韦皇后,效仿当年的武则天,造了不少祥瑞来铺垫她天命所归的形象,李显非但不阻止,还喜滋滋地配合。
难道李显不担心韦皇后成为第二个武则天吗?他为什么要这么放纵韦皇后呢?
细读史书,李显这么做,并不完全是因为爱情,。
01、共患难的夫妻韦皇后并不是李显的原配。
李显还是周王的时候,娶了唐朝开国皇帝李渊之女常乐公主的女儿赵氏为妻。按照辈分,赵氏应该算是李显的表姑母。
可赵氏并没有因为出身尊贵而一生顺遂。他的母亲常乐公主仅仅因为和李治过于亲近,便得罪了武则天。赵氏由此被武则天关在牢里,活活饿死。
而后,李显娶了出身顶级世家的韦氏为妻。
有武则天这么一个婆婆,韦氏的王妃和太子妃生涯过得可以说是战战兢兢。
好不容易熬到唐高宗李治去世,李显登基,韦氏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可李显只当了一个多月皇帝,就因为和武则天怄气说要把皇位传给韦氏的父亲,而被武则天废黜,并贬到房州。
韦氏挺着大肚子,和李显走上了流放之路。他们的小女儿安乐公主,便是出生于去房州的马车上。
当时夫妻二人凄凉到连包裹婴儿的襁褓都没有,李显只好脱下自己的衣服来给女儿包裹,安乐公主也由此得名李裹儿。
韦氏陪着李显到达流放地房州之后,家里又传来噩耗:她的娘家举家被流放到钦州之后,父亲忧愤去世,母亲和4个兄弟都被当地人杀死,唯有两个姐妹因为跑得快,保住了一条性命。
曾经风光无限的国丈韦家,就剩下她们几个姐妹了。
而此时她唯一的依靠,丈夫李显,也状态不佳。
李显这边,巴州也传来坏消息:他的同母哥哥李贤,由于当过太子,名声不错,被亲生母亲武则天派人逼死了。
李显顿时经常惊出一身冷汗:废太子都要被杀,他这个曾经当过皇帝的,岂不是更没有活路了?
李显陷入巨大的恐惧当中。每当京城里来了使者,李显就觉得,这是武则天派人来杀自己的。
恐惧到极点的时候,李显甚至觉得,与其等着武则天来杀,不如自我了断,一了百了。
此时是妻子韦氏在身边鼓励他说,横竖不过一死,既然祸端还未到来,就好好活着吧。
夫妻二人就这么相互依靠着过了14年,直到武则天终于想通了,还是得传位儿子而不是侄子,李显才被召回京城,重新成为皇太子。
回京,并不意味着苦尽甘来。
70多岁的武则天老了,对朝政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这个年纪的帝王,最大的恐惧就是天下脱离自己的控制。
她觉得无论是儿子还是朝臣皆不可信,唯独信任自己的两个男宠张昌宗和张易之兄弟。
张氏兄弟权势滔天,不仅宰相臣服在他们的淫威之下,就连李显这个皇太子,和太平公主这个武则天最宠爱的女儿,都要变着法子讨好他们。
突然有一天,有人向武则天告发说,李显和韦氏唯一的儿子李重润,以及他们的女儿李仙蕙夫妻,三人私底下聚在一起说张氏兄弟的坏话。
武则天勃然大怒,下令赐死三人。
这时候的李重润只有19岁,李仙蕙还有孕在身。
但是李显和韦氏不敢去质问武则天。他们只能把痛苦埋在心底,直到多年以后,李显终于夺回皇位,才以帝王陵的规模改葬了爱子和爱女。
就这样,李显作为太子,在武则天的巨大阴影下又和韦氏互相扶持着度过了7年的黑暗时光,才把武则天赶下皇位,再度成为唐朝最尊贵的一对夫妻。
02、共掌权的帝后李显重新登上皇位之后,宗室和朝臣期待着李显能够“拨乱反正”,让女人回到后宫去,让武家覆灭。
可是,李显和皇后韦氏是20多年的患难夫妻,李显对韦皇后的愧疚无以复加,曾对韦皇后发誓说:异时幸复见天日,当惟卿所欲,不相禁制。
意思是他将来重见天日之后,一定要让韦皇后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今他们终于苦尽甘来,李显见韦皇后在朝政上也野心勃勃,便不忍把她拘束在后宫,而是由着她的性子让她垂帘听政,施展她的抱负。
但是从李显登基之后的一系列举措来看,如果说他让韦皇后干政,仅仅是因为爱情,那就太小瞧他了。
李显纵容韦皇后,也有现实利益上的考量,那就是,李显登基之后发现,自己在朝堂之上,几乎是孤家寡人。
李显当太子的时候,就是备胎的备胎。他是在同母的大哥李弘病逝、二哥李贤被废之后,被赶鸭子上架成为太子的,没有接受过正经的储君教育,也没有储君班底。
当上皇帝之后一个多月,又被废黜,流放到房州,没有任何培养亲信的机会。
被武则天召回,再度当上太子之后,也不敢在武则天的眼皮子底下培植势力。
正因如此,李显二次登基之后,举目四望,朝堂上几乎没有自己的亲信。
而帮助他逼迫武则天退位的功臣们又居功自傲,想要借此压制李显这个皇帝。
李旦这个弟弟,虽然看起来清心寡欲,可是他多年来一直在京城,是李唐忠臣们反武的旗帜,看起来比李显更得人心,也让李显颇为忌惮。
此时此刻,李显能够依靠的,只有两股势力。
其一,武家的势力。武家人虽然没能如愿以偿地成为武则天的储君,可毕竟在朝堂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觉,不是一时之间能够铲除尽的。
武则天在位期间,为了缓和李家和武家的关系,还把李显的好几个女儿,包括李显和韦皇后最爱的安乐公主,嫁给了武家人。
武则天被赶下皇位之后,朝臣们对武家喊打喊杀,武家人正处于最失意的时期。
李显发现,这时候对武家人抛出橄榄枝,加上他和武家的姻亲关系,武家足以成为他抢夺朝堂话语权的利刃。
为了拉拢武家,韦皇后也亲自上阵,和武家的话事人武三思交好。有些史书甚至记载,韦皇后和武三思私通,给李显戴了绿帽子。
无论这个传言是真是假,此时的李显是极度需要韦皇后来做他的帮手,让她帮助自己拉拢并控制武家人的。
其二,韦皇后的势力。自古以来,皇帝对抗朝臣的两大利刃,一是太监,二是外戚。
所以在李显时期,太监的势力也逐渐增强,甚至开始接触兵权。
但是当时的唐朝,还没有太多太监发挥的空间。
李显能够依靠的另一个力量,就是外戚。
前文我们说过,韦皇后的父亲和兄弟都在李显被武则天废黜之后,客死他乡。但是韦皇后的娘家京兆韦氏是一个大家族,怎么也不可能找不出人来。
所以韦皇后的堂兄弟和妹夫,都被提拔了上来。李显和韦皇后还嫁了两个公主到韦家。
在这种情况下,李显让韦皇后垂帘听政,也是为了让韦皇后和他一起争夺朝堂的话语权。毕竟帝后同心,宗胜过皇帝一个人孤军奋战。
尤其是太子李重俊造反杀死武三思父子之后,武家的势力大大削弱,李显就更依赖韦皇后了。
03、李显不担心韦皇后成为第二个武则天吗?虽然李显有充分的理由让韦皇后干政。
可是武则天前车之鉴不远,他不怕韦皇后像武则天那样野心勃勃,想要当女皇帝,大肆杀戮李唐宗室吗?
从史书的记载来看,李显应该是知道韦皇后的野心的,可他不一定在乎。
韦皇后在效仿武则天制造祥瑞的时候,李显可是乐此不疲地帮忙宣传造势。
例如宫女说韦皇后的衣服上出现祥云的时候,李显立刻让画师画了一幅祥云图,不仅给大臣传阅,还昭告天下。
有人禀告说长安的街头巷尾都在传唱“桑条韦也,女时韦也”的时候,李显又让人编了《桑韦歌》传唱,理由是李世民没当皇帝的时候《秦王破阵乐》就传遍天下,武则天还是皇后的时候就有了《妩媚娘》传唱,韦皇后也该有此殊荣。
李显在南郊祭天的时候,让韦皇后充当亚献,这也是为了对标李治在封禅的时候让武则天担任亚献。
种种迹象表明,在李显眼里,韦皇后声望和势力越大,他就越开心。
这是为什么呢?
一来,李显可能有种“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心态。前文我们说过,李显重新登上皇位之后,发现自己简直是孤家寡人,能够依靠的只有武家人和韦皇后这个妻子。
可是他重用武三思没多久,太子造反,把武三思父子杀了,武家人的势力也大大削弱了。
此时他能依靠的,只有韦皇后了。他和韦皇后已经成了密不可分的合作伙伴,只能同进退。
此时此刻,纠结韦皇后将来是不是想像武则天一样当女皇,对李显而言意义不大。不能让大臣们抢夺君主的权威和权力,才是当务之急。
二来,李显对女人当皇帝这件事不一定排斥。武则天被逼退位之后,李显是没有说过武则天不该牝鸡司晨之类的话的。正相反,他一直推崇武则天,自认为是武则天的继承人,还保留武则天的皇帝称号,直到武则天临终前留下遗诏说要去帝号改称“则天大圣皇后”。
后来李显的女儿安乐公主对他说要当皇太女,李显也没有第一时间回绝,而是和宰相商量,宰相坚决反对才作罢。
从这两件事我们看出来,李显可未必觉得女人当皇帝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
何况韦皇后离当皇帝还远着呢,何必担心这么虚无缥缈的事呢?
你觉得是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