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穿透地下七层的混凝土隔离墙时,我正将第四支神经稳定剂推入静脉。蓝色液体在血管里游走的酥麻感还未消退,全息屏幕上突然炸开的红色三角符号就让心率监测仪发出刺耳鸣叫。
"林博士!B3区防火墙被突破了!"助理小吴的投影在操作台前闪烁,他的半截身体呈现出不正常的雪花纹,"他们带着脉冲武器,安保系统......"
画面戛然而止。我扯掉手腕上的输液管,人造血液在白色地砖上溅出诡异的六边形。培养舱里的林夏还在沉睡,十六岁的面容被淡蓝色营养液浸泡得近乎透明,插满头皮的神经接驳线像一群吸食记忆的水蛭。
操作台突然自动激活,上百个监控画面同时弹出。穿黑色战术服的暴徒正在走廊里推进,他们手中的量子切割器在防爆门上熔出橙红色窟窿。领头那人抬起头,左眼处的机械义眼突然转向摄像头——猩红的光斑在虹膜上组成沙漏图案。
是记忆贩子。我早该想到的,当上周在暗网发现那些标价2000万新元的记忆碎片时。
"启动二级防御协议。"我对着空气说,喉结上的神经接口微微发烫。整座实验室突然倾斜三十度,走廊天花板裂开数排激光发射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传来肉体烧焦的气味。但更多黑衣人从通风管道涌出,他们被切除痛觉神经的死士根本不在乎断肢横飞。
培养舱的警报灯突然转红,林夏的脑电波谱在屏幕上疯狂跳跃。那些移植的记忆碎片正在她意识深处碰撞,就像上次实验中突然出现的异常波形。我抓起神经桥接头盔扣在头上,冰凉的触感让后槽牙泛起酸味。
"意识矩阵载入中......3、2、1。"
黑暗如潮水退去时,我站在记忆回廊的中央。这座由林夏潜意识构建的虚拟空间正在崩塌,天空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无数记忆碎片像逆流的雨滴升向虚空。远处传来齿轮卡死的轰鸣,那是她七岁时我们常去的摩天轮,此刻正在锈蚀中扭曲成DNA螺旋的形状。
"爸爸?"
我转身的瞬间,整个世界突然静止。悬浮的雨滴凝固成水晶珠帘,林夏穿着病号服赤脚站在旋转木马上,她身后拖着上百条半透明的数据流,每一条都连接着不同年龄的自己——五岁抱着泰迪熊的她,十二岁在钢琴比赛获奖的她,十五岁躺在急救舱里的她。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另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头看见倒悬的身影,黑色长风衣像蝙蝠翅膀般展开,那人脸上戴着破碎的全息面具,裂缝中渗出荧蓝色光粒。是上周实验时突然出现的异常数据,那个自称"观测者"的神秘意识体。
林夏突然尖叫起来,所有记忆投影同时捂住耳朵。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鸿沟,我看到裂缝中浮现出上万张人脸——都是记忆黑市里那些移植过他人记忆的受害者,他们的瞳孔里跳动着相同的沙漏图案。
"认知污染是不可逆的。"观测者降落在旋转木马顶端,他脚下生出蛛网状的神经突触,"当十七个人的记忆碎片在她脑中共振,新的意识母体就诞生了。"他打了个响指,林夏的头发突然变成数据流,发梢飘散成0与1的灰烬,"而你,亲爱的博士,在第七次实验时就已经被污染了。"
我举起意识编辑器的手突然僵住,全息键盘上的字母正在融化。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开始松动,那是我绝对不该有的记忆——暴雨夜的天台,不属于我的手掌捏着注射器,玻璃窗上倒映着一张有机械义眼的脸。
实验室的物理传感器传来灼痛,现实中的身体正在被量子切割器抵住太阳穴。但更可怕的是林夏此刻的变化,她的虹膜分裂成复眼结构,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后面精密咬合的齿轮。无数记忆触须从她病号服下伸出,每根触须末端都吸附着惨叫的人脸。
"选择吧。"观测者的面具完全破碎,露出下面由电路板拼凑的面容,"让新物种诞生,或者......"
我按下藏在意识编辑器里的自毁指令。这是三周前在女儿脑干植入纳米炸弹时就做好的决定。倒计时开始时的蜂鸣声中,我抱住正在数据化的林夏,她最后的表情停留在那个没来得及完成的微笑。
地面开始塌陷时,观测者发出高频尖啸。所有记忆碎片汇聚成信息风暴,在意识空间彻底湮灭前的瞬间,我看到某个记忆片段闪现在风暴中心——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场景,成年的林夏站在开满蓝色鸢尾花的山坡上,对着镜头说:"爸爸,我在未来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