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涧下水长流 ■素材:刘根生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刘根生,是江西省上饶市铅山县湖坊乡下石村的人。说起这段往事,还得从1985年说起。那一年,我21岁,在村里开了一间小卖部,虽说日子过得清贫,但也能养活我和老母亲。
我们村不大,就三百来户人家。我家的小卖部开在村口,房子是土砖垒的,屋檐下挂着几串红辣椒和玉米。门口放着几个大玻璃罐子,里面盛着五颜六色的糖果,那是村里孩子们最爱看的。说起来,这小卖部还是我爹留下的,他走得早,留下我和娘相依为命。
我永远记得那年的夏天,蝉鸣阵阵,知了在树上叫得震天响。徐小月第一次来我店里买东西的情形,我至今记忆犹新。她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脸蛋红扑扑的,像熟透的水蜜桃。
“根生哥,给我拿两支钢笔芯。”她怯生生地说。
那时候她刚高中毕业,准备复读高考。在我们村,能读到高中的姑娘不多,更何况她还长得那么标致。村里人都说徐小月是村花,确实没说错。
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正蹲在地上整理货品,听到她的声音,抬头一看,阳光从她身后照来,给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边,美得不真实。
“好、好的。”我结结巴巴地应着,站起来的时候还被绊了一跤,差点摔倒。她“扑哧”一声笑了,那笑容甜得像搁了蜜。
从那以后,她常来我的店里。有时候买文具,有时候买零食,有时候就是来闲聊几句。我们的感情,就这样在夏日的蝉鸣声中,悄悄滋长。
徐小月的家境在村里算是不错的,她爹在外面做生意,据说赚了不少钱。他们家是村里最早用上彩电的,门前还栽了两棵桂花树,到了秋天,满院子都是桂花香。
相比之下,我家就显得寒碜多了。土坯房年久失修,墙上的裂缝里长出了青苔。但我心里明白,就是因为家境的差距,我更要努力。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进货,晚上数钱的时候,常常想着要多攒些,将来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
那年夏天,我和徐小月的感情渐渐升温。夜里关了店,我们常常偷偷约会。村后有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萤火虫点点闪烁,像天上的星星落在了地上。我们就坐在竹林边的石头上,说着悄悄话,看着萤火虫飞舞。
有一次,村里放露天电影,我们躲在后排看。银幕上演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徐小月看得入神,我却一直在偷看她。月光下,她的侧脸美得像画中人。突然,她转过头来,正好对上我的目光,我们都愣住了,然后又同时笑了。
可是好景不长,她妈发现了我们的事。徐母是个势利眼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跟一个开小卖部的穷小子好?她把徐小月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更别说来我的店里了。
但是徐小月有办法,她总能想出法子给我递纸条。有时候是让她的小姐妹带来的,有时候是趁她妈不注意,偷偷塞在门缝里的。每次看到她歪歪扭扭的字迹,我的心就像被蜜糖泡过一样甜。
那个改变我命运的日子是1985年7月15日。那天,天特别热,知了叫得震天响,连树叶都蔫了。我正在店里算账,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不好啦!有人在水库里溺水了!”
我冲出去一打听,竟然是徐小月!原来她偷偷去水库游泳,不小心被水草缠住了腿。我二话不说,撒腿就往水库跑。等我赶到的时候,看见水面上只有几个气泡在翻腾,徐小月已经沉下去了。
那一刻,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想都没想就跳下去了。水库的水又深又冷,水草像魔鬼的手一样缠绕着我的手脚。我拼命地往下潜,终于在水底找到了徐小月。
就在我抱着她往上游的时候,一股暗流突然把我们冲向岸边的石头。我本能地把徐小月护在怀里,结果自己的左腿重重地撞在了石头上。“咔嚓”一声,剧痛传来,我知道腿断了。
但我顾不上这些,使出最后的力气把徐小月推上岸,自己却因为腿上的伤,被水流冲到了下游。要不是岸上的人及时拉我上来,恐怕我就要随水库的流水去见阎王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左腿粉碎性骨折。那时候农村的医疗条件差,我在县医院躺了整整三个月。医药费像流水一样花出去,我娘跑遍了所有能借到钱的地方。有时候半夜醒来,能听见她在帘子外面偷偷抹眼泪。
最让我心痛的是,在我住院期间,徐小月竟然被她妈送去了外地。临走前,她偷偷来医院看我。那天下着小雨,她打着一把旧伞站在病房门口,眼睛红红的。
“根生哥,对不起。。。。。。”她的声音哽咽着,“都是因为我。。。。。。”
我强装着笑脸:“没事,你放心去读书,等你回来,我就能走路了。”
可是那一别,就是二十五年。
我的左腿落下了残疾,再也不能正常行走。看着同龄人都出去打工赚大钱,我却只能靠一个小卖部艰难度日。但我不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就开始自学中医推拿。
说来也是运气,我们村有个老中医,见我好学,就收我当了徒弟。我白天看店,晚上就去他家学习。慢慢地,我也能给人推拿按摩了,在村里也算有了点名气。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徐家后来发生了很大的变故,听说徐小月她爹做生意赔了很多钱,欠下一屁股债。她妈受不了这个打击,改嫁到外地去了。至于徐小月,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1995年的一天,一个抱着女童的妇女来找我治病。那女童看起来才四五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浑身发烧。妇女说是她捡来的,自己也养不起,想把孩子送给我。
我看着那个可怜的女童,心一软就答应了。给她取名叫刘小惠,就这样,我这个单身汉当上了爸爸。
小惠很懂事,从不惹事,也不怎么说话。我虽然腿脚不便,但还是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疼。慢慢地,她开始叫我爸爸,那声音甜得能把心都化了。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转眼到了2010年。那时我的推拿手艺已经小有名气,在县城开了个诊所。谁知道,命运又跟我开了个大玩笑。
那天诊所来了个女人,带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我抬头一看,差点没认出来,那不是徐小月吗?虽然人显得沧桑了些,但那双眼睛,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更让我震惊的是,她带来的姑娘,竟然就是我的养女小惠!
原来,当年徐小月离开,是因为未婚先孕。她爹妈逼她出国,在国外生下了小惠。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把孩子送回国内。她找人把孩子送到我这里,就是想让我帮着照顾。
“根生,对不起。。。。。。”徐小月泪流满面,“这些年,我一直在偷偷关注你们。看到你把小惠养得这么好,我。。。。。。”
我看着眼前这对母女,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二十五年了,我等了整整二十五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那天晚上,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给小惠留了封信,独自离开了县城。
信中我写道:“小惠,你有个好妈妈,要好好孝顺她。至于爸爸,就让我继续在你生命中消失吧。这二十五年来,我过得很幸福,因为有你。。。。。。”
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年我没有跳下水库,如果我的腿没有摔断,如果徐小月没有怀孕离开,我们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可是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有的只是一次次的错过和失去。
但我不后悔,因为这二十五年,我虽然错过了爱情,却得到了最珍贵的亲情。
现在,我又回到了下石村,继续经营着那间小卖部。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坐在门口,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远方的小惠。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埋怨我的不告而别。
这些年,村里的人都说我傻,放着现成的一家三口不要,非要选择孤独。可是我知道,有些缘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也回不去了。就像那年夏天的萤火虫,再美的景色,也终究会消散在夜色中。
我不贪心,这一生能培养出小惠这样的女儿,就已经值了。至于其他的,就让它随风飘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