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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暗涌
厨房瓷砖缝里渗进几缕暗红，林小满盯着料理台上那口咕嘟冒泡的砂锅，枸杞混着当归的气味像蛛网黏在鼻腔。婆婆正用长柄木勺搅动汤水，腕上佛珠随着动作在蒸汽里沉浮。
"党参要后放。"她突然开口，不锈钢刀架上映出林小满僵住的身影，"你们年轻人不懂，这药材进补得讲时辰。"老式搪瓷锅盖扣在灶台上当啷一响，惊飞了窗外觅食的麻雀。
林小满把冻虾仁往冰箱深处推了推，"妈，医生说我现在还不需要......"
"当年建国他爸走的时候，"木勺磕在锅沿溅出几点汤汁，"我月子里喝了三只老母鸡熬的汤。"婆婆掀起围裙擦手，露出里面褪色的的确良衬衫，"你现在瘦得跟柳条似的，怎么怀得住孩子？"
手机在岛台上震动，孕期APP的推送亮起："科学补充叶酸指南"。林小满刚要伸手，砂锅突然被端到她面前，混浊的汤面浮着层油膜，倒映出自己扭曲的脸。
"趁热。"婆婆的银镯子卡住她手腕，"我特地找同仁堂抓的药方。"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声，陈建国白大褂都没脱就挤进厨房。消毒水味撞上中药气，林小满看见丈夫喉结动了动，"妈，小满现在闻不得荤腥......"
"你懂什么！"砂锅重重砸在防烫垫上，汤水溅到林小满新买的莫兰迪色餐垫，"妇产科那些机器能比得上老祖宗的经验？上回隔壁张婶的媳妇......"
陈建国的手机突然响起手术室铃声，他后退半步撞歪了墙上的北欧风挂钟。林小满数着秒针划过麋鹿图案的眼睛，听见丈夫说："主任找我会诊。"
推拉门滑轮发出刺耳摩擦声，婆婆端着砂锅追到玄关："至少把汤......"防盗门闭合的气流掀飞了她鬓角的白发。佛珠撞在门板上，檀木珠子滚进扫地机器人充电座底下。
林小满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珠子，背后传来塑料袋的窸窣声。转头看见婆婆正把她的有机蔬菜往外掏，皱纹里嵌着菜市场特价标签的芹菜挤开了盒马鲜生的冰鲜包装。
"这些菜看着水灵，都是冷库里冻过的。"老人从裤兜摸出皱巴巴的塑料袋，"明早我去早市挑活杀鲫鱼，熬汤最下奶。"
林小满突然注意到冰箱侧面，自己贴的孕期体重管理表被撕去半角，残存的便签纸上压着张黄历，红笔圈着"胎神占房"的日子。扫地机器人突然启动，撞得她脚踝生疼。
夜深时主卧飘进檀香味，林小满翻身看见门缝漏进一线光。赤脚踩过冰凉的地砖，望见婆婆跪在客厅佛龛前，智能手机屏幕在供果后幽幽发亮——养生公众号的标题在香火中明明灭灭："震惊！孕妇千万不能吃的五种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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