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门之变后,成功复辟的朱祁镇封赏夺门功臣。曹吉祥官职已经是太监,在宦官里面职位已经做到了顶,无法再升。但是,为了表示对他迎立之功的肯定,朱祁镇将曹吉祥的过继之子曹钦升为正一品的左都督,后又封为昭武伯,两个侄子曹铉和曹铎都升一品武官。
可以说,一夜之间,曹家子弟鸡犬升天。曹钦被封伯,是明朝宦官亲属第一次被封伯爵这样的高位。
夺门之变的另一个功臣徐有贞被封为武功伯,兼任华盖殿大学士,以兵部尚书职衔入内阁。
石亨则是夺门首功,被晋升为忠国公。曹吉祥和石亨二人人品类似,走得也近。他们的贪心也很相像。
二人接受了很多人的贿赂,这些人希望他们能在皇帝面前美言,混入夺门功臣的队列,从而也分一杯羹。
拿了别人的钱,就要办事。这点规则,曹吉祥和石享还是明白的。他们经常去英宗面前替别人要官做。
一次两次还行,来的次数多了,频繁了,英宗朱祁镇也渐渐不耐烦了。石亨属下冒夺门之功的多达四千多人,曹吉祥门下冒功的也多达千人之多。二人还不甘心,贪心是无止境的,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让英宗朱祁镇极端不满。大明朝堂,岂能是尔等卖官之所?
曹石二人跟昔日的老战友徐有贞之间,也产生了巨大矛盾。说到底,还是权力争夺惹的祸。
徐有贞其人,虽然是投机分子,但是自恃有才,胸中常怀一腔抱负,既然入内阁,就欲有所作为。
以前内廷旨意批复之事,都由内阁大臣职掌,后来权力渐渐落入宦官手中。徐有贞职掌内阁大权后,主张恢复内阁之权,并将记录内阁原始公文档案的丝纶簿要回内阁保存。
这样一来,就造成了他与曹吉祥为代表的宦官之间的权力之争。加上这个时候,英宗已经开始厌恶石亨和曹吉祥,徐有贞洞察时事,顺应英宗之意,对石亨、曹吉祥等人所行之事屡次加以控制打压。
曹石二人依仗功劳,欺压良善,强夺民田,大肆收受贿赂,闹得一片乌烟瘴气。对于这些不法之事,英宗朱祁镇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只是他们有夺门大功,一时隐忍,不便于追究而已。
天顺元年(1457)五月,御史杨暄弹劾曹石二人强夺民田的罪行。英宗朱祁镇在内阁徐有贞和李贤的支持下,命御史巡查曹石非法占田之事,并重重奖赏杨暄。
御史张鹏受到同僚鼓舞,联合一帮言官,合奏石亨违法之事,要求对之绳之以法。只可惜人心叵测,在一帮言官之中,竟然有一人是石亨党羽,他就是都给事中王铉。王铉将张鹏等人议论之事,一举全部密报给了石亨。石亨见势不妙,连忙联合曹吉祥一起找到英宗,跪倒就哭,两个大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说张鹏是之前被诛杀的司礼监太监张永的侄子,张鹏向皇帝诬告,就是为了剪除皇帝羽翼,从而为张永报仇。
二人倒也没有说错,张鹏确实是张永的侄子,只不过,上告他们的本意,被曹石二人歪解了。明明是忠心为国除害,却变成了徇私报复。
英宗本来也很忌惮景泰遗党反扑,被他们这么一说,心中惊讶,立刻将张鹏和杨暄下狱,并将十三道监察御史好一番训斥。
曹吉祥和石亨还不罢休,又说张鹏等人的背后指使人就是徐有贞和李贤。于是,徐、李二人也平白无故被逮捕入狱。
其实,在曹吉祥的暗算之下,徐有贞早就失去了英宗的信任。当初,徐有贞曾经很受英宗信任,他们经常在一起密谈。
曹吉祥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徐有贞早晚要在皇帝支持下,将他置于死地。要想在这个险恶的权力场生存下去,就要先下手为强!
打定主意后,曹吉祥安排了小宦官暗中偷听英宗和徐有贞之间的对话,然后将谈话内容原封不动地转告他曹吉祥。
曹吉祥又在跟英宗谈话过程中,有意无意地将之前英宗与徐有贞的密谈内容说了出来。
英宗十分惊讶,他当时只跟徐有贞密谈,他人如何得知。朱祁镇遂认定,一定是徐有贞泄露了自己跟他的谈话内容。
心里有了一个初步判断后,英宗就问曹吉祥事情原委。曹吉祥添油加醋,说是这些都是徐有贞讲给他听的。
更糟糕的是,曹吉祥还加了一句,这些话呢,不仅仅是奴婢,就是外臣们也无人不知了。
英宗心中恼怒极了,心想这个徐有贞太不忠诚,自己跟他密谈的内容,多次嘱托他不要泄露。哪知道,他竟然弄得世人皆知。
从此后,英宗对徐有贞开始不再信任。
正好,这一次张鹏事件,朱祁镇也疑心徐有贞不忠,将他下狱究问。如果按照这样的剧情发展下去,这就是一场牵涉极广的大狱,朝中文官势力将遭受巨大打击。
关键时刻,一场天变改变了结果。一班文臣被下狱的这天夜里,突然狂风大作,巨树都被吹倒。天意示警,天意示警!英宗觉得这是上天发怒了,他又仔细思索,觉得这些文官很大程度上是被冤枉了。
于是,英宗将文官们释放。徐有贞虽然重获自由,但是英宗对他已经失去信任,他被降职为广东参政。
曹吉祥和石亨必欲置徐有贞于死地。他们又想出阴谋诡计,多亏徐有贞的门客马士权抵死不承,才换得徐有贞最终得保首领。
徐有贞虽然没死,但是却彻底失去了权力,在这场争斗中,曹吉祥和石亨是胜利者。
内阁还是要有人来办公的。英宗很快就物色到了一个新人选:岳正。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岳正一身正气,而且年富力强。英宗对他很满意,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证明,英宗的眼光错了。
岳正其人,人品没话说,口才也好,只是办事能力确实让人不敢恭维。
岳正在英宗面前打下保票,说一定可以用离间计除掉曹石二人。岳正先去找曹吉祥,开口就问他∶"忠国公经常派杜清来你府上,是为什么?"杜清是石亨手下武将,经常往来曹石两家之间。
岳正又进一步提出,杜清是石亨派来窥测曹家情形的卧底。如今,最好的避难之法,就是曹吉祥让出权力,以保全自己。
岳正自以为自己的说辞很成功,他又满怀信心地来到石亨家里,传话说皇帝让他做事老实些,不要飞扬跋扈。
岳正只不过是一介书生,自以为这样一番言语就能轻易离间曹石二人。这真是小瞧了这对老江湖的老辣。
曹石二人早就悟透了岳正的用意,他们大怒。曹吉祥冲到宫中,见到英宗,伏地求死,言语之间暗指岳正到曹府说的那些话是英宗指使的。
英宗等曹吉祥走了后,找到岳正,好一番训斥。本来以为他有多大能耐,这下打草惊蛇,破坏了英宗的计划。因此,岳正也被英宗赶出了内阁。
曹石二人步步得胜,于是更加骄横起来。有人匿名举报曹吉祥,曹吉祥竟然请英宗出榜悬赏捉拿举报之人。
英宗对曹石二人厌恶已极,他在文官中寻找一个可以收拾二人的得力助手。终于,他找到了李贤。李贤曾经对英宗说∶"夺门之功怎能夸示后人?本来大位就是陛下的,夺字就说明了此事之非。曹石等人以皇帝为赌注,幸亏侥幸成功。若不成功,曹石死不足惜,恐怕陛下也不知将陷入何等险境!"英宗听了这番深入的分析后,连连赞同。他下旨以后朝廷公文不准用"夺门"字样,并且革除四千多名冒功者。同时,他开始远离曹石二人。
为了对付曹石二人,英宗觉得仅仅靠文官还不够,他培养锦衣卫势力,锦衣卫指挥使门达和百户逯杲成了他的得力助手。
逯果盯住了石亨的一举一动,他亲自带人抓捕了石亨的侄子石彪,他被人告发企图夺权。之后,逯果又奏石亨心怀不轨,英宗将其下狱,最终,石亨不明不白死在了狱中。
要说跋扈不法,石亨确有其事,但是说谋反,则是无中生有了。只不过,英宗觉得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朝廷稳定,需要拿他杀一儆百而已。
在石亨、石彪叔侄败落后,曹吉祥深有兔死狐悲之感。而朝廷言官和锦衣卫又紧紧盯住曹氏一门的一举一动,只等他们主动犯错。
尽管曹吉祥本人小心翼翼,无奈,他的嗣子曹钦不知收敛,又为老父惹下了祸端。
天顺五年(1461)七月,曹钦私自拷掠曹福来,被言官弹劾,锦衣卫暗中派人刺探曹钦动向。英宗朱祁镇此时也降下了敕谕,告诫群臣谨守法度,奉公守法。曹钦一听到此消息,心头一震∶当初石亨一党被皇帝清理之前,皇帝也是预先降下敕谕。曹钦感觉情况不妙,遂决定谋反。
在动手之前,曹钦还有些担心,他咨询门客冯益∶"自古以来,有没有宦官子弟做天子的呢?"冯益顺口回答∶"魏武帝曹操就是啊,他还是您家同宗。"
曹钦遂坚定了造反决心,立志以曹操为榜样,也博个天子当当。曹吉祥在造反之前,让他的死党掌管钦天监的太常寺少卿汤序择定良辰吉日起事。
汤序选定的是七月二日这天拂晓,曹钦带兵杀入皇城,然后曹吉祥在内接应。
曹钦将众达官召集在一起饮酒,并且厚厚赏赐这些亲信。但是亲信中也有靠不住的,指挥使马亮等人唯恐事情败露,为了提前跟自己撇清关系,他们决定立功赎罪。几个人偷偷溜出了曹钦家,去找恭顺侯吴瑾和广义伯吴琮告变。
吴瑾和吴琮听了消息之后,大吃一惊,连忙报给了孙镗。说来也巧,大明西陲甘凉地区告警,孙镗奉了朝廷命令,正打算挂印西征,定的出发日是第二天。当日,孙镗正在朝房安歇。
接到汇报之后,孙镗也惊讶不已,他们草草写就了一封奏疏,塞入长安西门的门缝里。
接到密报的朱祁镇大惊,立即下旨捉拿宫内的曹吉祥,然后命令九门紧闭,平定叛乱。
曹钦得知马亮等人溜走的消息,知道大事不妙。他带人先杀到逯果家中,杀了仇人。然后又赶到朝房,杀了左都御史寇深。
当时正在东朝房的李贤也被乱兵砍伤。乱兵正要补上致命一刀时,被曹钦制止,他提着逯杲的脑袋给李贤看,说∶"今天我所作所为,都是此人逼的。"曹钦请李贤替他起草一封奏疏,向皇帝解释他为什么起事。
曹钦又带着人攻打皇城,东西长安门攻打不下,他下令放火焚烧。皇城内守卫军士拼死抵抗,叛军无法攻入。孙镗和太平侯张瑾一同攻击叛军,孙镗两个儿子带着征西的军队来攻打叛军。
一番激战之后,叛军大败。曹钦带着残兵又打算攻打东安门,半路遇到恭顺侯吴瑾,众人上前追杀,将吴瑾乱刀砍死。
曹钦命部下纵火焚烧东安门,正好遇到孙镗之子孙靳,混战之中,孙靳一刀砍中了曹钦的臂膀。曹钦打算从城门突围,可是各门紧闭,无处逃脱。
万般无奈的曹钦回到自己家中,做垂死挣扎。孙镗带兵将其府邸团团围住,并让部下猛攻。终于,孙镗大军杀入曹府,曹钦被迫投井自杀,他的兄弟都督曹铎、指挥曹铉和堂兄都督曹溶都被朝廷军队诛杀。
三天之后,曹吉祥被押赴西市,凌迟处死。其党羽汤序、冯益等人都被诛杀。
朱祁镇为了夺回皇位,不知道许诺出去多少利益呢[笑着哭],前几任的优点半点不沾,搞的整个国家乌烟瘴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