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7月9日下午,一辆满载乘客的旅游车行驶在蜿蜒的公路上,轻快的音乐响起,大家昏昏欲睡,导游龚海燕起身给大家分发矿泉水。
突然,龚海燕感觉自己飞了起来,腾空而起的身体重重地撞在车顶。在意识消失前,她的耳中充满了惊叫和哀嚎。
不知过了多久,龚海燕醒了,可她的脑海里除了记得一个“高大的男人”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个“高大的男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女儿的记忆里?龚海燕的父母四处寻找,却毫无头绪,直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出现,才给事情带来了转机。
01
2006年7月底,在一间重症病房的床上,已昏迷半个月之久的女孩龚海燕睁开了眼睛。
看着握着自己手的老妇人,她不认识,她想把手从老妇人的手里抽出来,但老妇人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眼角流下了高兴的泪水。
“医生,我女儿终于醒了!”那个憔悴的老妇人,惊喜地看着醒来的女儿龚海燕。
“你是谁?”醒来的龚海燕一脸茫然,她并不认识握住自己手的人。
一句话,刚还惊喜的母亲瞬间呆滞了,女儿龚海燕眼中的迷茫显而易见,她肯定不是装的。
车祸后,龚海燕在病床上躺了半月之久。母亲一直担心她醒不过来,可现在醒来了,却不认识自己的娘了,真让人想不到,上天竟然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
龚海燕母亲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惊慌的母亲于是赶紧向医生求助。
经医生检查后初步断定,龚海燕在车祸中撞击到了脑部,脑部受损严重,导致出现短暂性失忆。父母、亲戚朋友、自己的过往等等都变成了空白,甚至连这次车祸也都不记得了。
“多跟她说说以前的事情,这样有助于帮助她恢复记忆!”医生建议道。
无奈的母亲,不得不接受现实。
“啊~救命!好疼!”醒过来没几天的龚海燕,有一天晚上突然惨叫起来。
“燕燕,快醒醒,快醒醒!”母亲看着睡梦中眉头紧皱、满头大汗的女儿,焦急地呼喊着。
当龚海燕睁开眼睛后,语无伦次地告诉母亲:“我总是梦到一个人,一个高大的男人,在我昏迷的时候一直在我耳边和我说话……”
龚海燕的母亲想着,那个和女儿说话的,可能是救女儿的消防员。
“不,救我的绝不是消防员。”龚海燕坚定地说。
“难道女儿昏迷前,还遇见过其他的人?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呢?”龚海燕和母亲百思不得其解。
02
龚海燕经常做的是同一个梦。
在梦里,她好像被很多东西压着,无法动弹,全身剧痛,耳边还充满了惨烈的哭声和叫喊声。
正当龚海燕绝望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她的身边,感觉有人在搬动她的身体,并在她的耳边一直鼓励她说:“姑娘,醒醒,你可不要睡啊!再坚持一会,马上就能得救了!”
龚海燕努力想看清这个人的面孔,可每次都是徒劳。
龚海燕将自己的梦境告诉了医生,医生认为这很可能是她脑部对车祸现场的应激反应,车祸惨状在她脑部留下了太深的刺激,导致这个刺激在梦境中出现,但梦境中的人和事并不一定是真实存在的。
“新闻里并没有提到你说的这个人,只有消防员和武警救人的报道。”龚海燕的父母将收集来的车祸新闻拿给女儿看。
“不,我认识消防员和武警穿的衣服。救我的那个人穿着普通,只是当时意识模糊,我看不清他的样子。”龚海燕始终确信有这样一个人,她一定要找到他,当面感谢他。
要不是这个人的及时出现,全凭龚海燕自己,肯定无法等到消防员和武警的到来。也就是说,这个人的出现,救了龚海燕一命。但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他现在又在哪里呢?
或许这个人真的存在呢?看见女儿如此执着,龚海燕的父母想着,如果能帮女儿找到这个人的话,那对于女儿的病情说不定会大有帮助。于是,龚海燕的父母开始打听这场车祸的各种细节。
经过商议,龚海燕和父母决定先电话联系报道这场车祸的记者小毅。因为小毅是亲赴现场进行采编的,对当时的现场最为了解。
小毅很快想起了当时惨烈的情景:大巴车躺在地上,车身已经扭曲变形,车窗玻璃也全部碎裂,尤其是车头,变形非常严重。车头部位堆积了脱离的座椅和游客,大家挤压在一起,造成了救援困难。
“记者同志:我想找寻梦中的这个人,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求求你帮我找到他!”身为记者,小毅有着对新闻的敏感性,他的直觉告诉他,频繁在龚海燕的梦里出现的人,很有可能真有其人。
03
于是,小毅再次来到事发现场,这里差不多已经没有了车祸的痕迹。
小毅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发现离这里不远处有个小村庄,或许村子里的人正好在事发附近做农活,有人看见发生了车祸,去救人呢?
根据自己的猜测,小毅来到村子里打听,可是村民的回答却令他很失望。
“当时在车祸现场,人很多,大家能帮忙的帮忙,也有好些人不认识!”
“知道发生了车祸,我没敢去现场。”
“我赶去的时候,看到已经有好多受伤的乘客坐在外面地上了。”
在村民这里找不到答案。随后小毅又想到最先到达现场的消防员。于是他来到消防大队,找到那天参加救援的中队长。
“那天受伤的人不少,我们忙着救人,并没有留意有什么其他人。不过……”中队长回忆着说,同时又有些犹豫,“其实到达现场时,我还愣了一下,因为看到不少受伤的乘客已经在车外面了,而且大部分乘客身上都有血,但并不是很严重。”
中队长以为是乘客自己用安全锤砸破玻璃,相互帮助爬出来的。“当时我们发现车在漏油,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情况非常紧急,得赶紧将还困在车里的人救出来,所以并没有时间去多想。”
中队长的回答,虽然还是无法找到确认“梦中人”的线索,但是却提供了一个关键信息,那就是如果车祸发生后,在消防员到达前,乘客不是自己砸窗爬出来的,那一定是有人提早参与了救援。可是这个人是谁呢?难道真的是龚海燕所梦之人吗?
经过再次调查,结果还是和新闻报道一样,并没有龚海燕梦境中人的只言片语,难道是她失忆后,记忆混乱,其实这个人并不存在?
这时小毅也产生了一丝丝怀疑,但想到消防中队长描述的异常情节,他又无法完全说服自己放弃。
就在小毅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电话带来了转机。
“小毅,有新情况……”一天,正在外面寻找线索的小毅接到同事的电话,说是有个陌生女人,打来热线,声称自己是7月9日那场车祸的受害者,她也在寻找救命恩人。
这个陌生女人说,当时那个旅游大巴车突然发生侧翻,在猛烈的惯性作用下,许多人脱离座位飞了出去,还有人被行李、脱离的座椅猛力击打晕了过去,大家挤压在一起,根本无法动弹。
如果这时没有外力的干预,几乎是没有人能够在短时间内开展自救的。
这位女士还说,她自己当时已经闻到很大的汽油味,知道车漏油了,发动机还没有熄火,车辆爆炸的风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而正当这位女士被死亡的恐惧笼罩时,她突然听到有人在喊:“把手给我,我带你出去。”潜意识里求生的本能驱使,她伸出手,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抱了出去。
这位女士说,她当时意识模糊,没有看清救人男子的面容。在她被救出后,男子立刻又返回去救车里其他的人,全然不顾个人安危。
陌生女士被救出后,紧绷的神经一松弛,她自己也失去了短暂的意识。
这位女士也提到了一个身影高大的救人男子,那会不会与龚海燕梦境中的人是同一个人呢?
于是热心肠的小毅,在媒体上发出了寻人启事,期望能找到这个神秘的男子。
04
寻人启事一经登出,引起了全社会轰动,大家议论纷纷,期盼着这个神秘男子的出现。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多月后的一天,一名女子赶来报社,她说自己可能有这名男子的联系方式。
这名女子也是7月9日车祸的受害者之一。她讲述了自己被救的过程:“当时大家被挤压在一起,我刚好在上面,只是被变形的座椅和重物困住了,但没有受太重的伤。”
女子说,当时她听着身边人痛苦的呻吟和哀嚎,闻着越来越浓烈的汽油味道,心急如焚。平时不信神佛的她,当时就开始祈祷起来:“上天啊!请您派个神仙来救救我吧!”
她的这个念头刚起没多久,就听到有人在车窗外喊了几声,接下来就有一个高大的男子破窗而入,他很强壮,徒手掰开了变形的座椅并搬走了重物,将这位女子救了出去。
转危为安后,女子向高大的男子借来手机,赶紧给家人报了平安。因一时激动,竟然忘记问这位恩人的姓名了。
女子拿出手机递给小毅,继续说道:“那个男子很有力气,能徒手掰开变形的座椅,他一口气抱出来20多个人,我当时真的认为那是神仙派来的!”
小毅接过手机激动不已,这个手机肯定就是这个神秘男子的。于是他找到相关通讯部门,破解了手机号码。
终于,这个高大强壮、神一样的男子被找到了!
这个男子名叫熊文清,是梨温高速公路公司玉山管理处的职工。当时他骑着摩托车,行驶在南昌县塘南镇渡口村路段时,离旅游大巴车仅仅几十米远。
当大巴车行驶到拐弯处时,他看见一辆农用车突然出现,大巴车来不及减速,司机赶紧打方向避让,可是由于方向打得急,大巴车瞬间失去控制,窜出了车道,侧翻到了路崖的边坡下。
熊文清目睹了这一幕,他没有犹豫,赶紧停下摩托车,边跳下坡去救人,边拨打救援报警电话。
熊文清以前是一名举重运动员,力气很大,他徒手将变形的座椅掰开,将容易救出来的人,一一抱了出去。
可是当他来到龚海燕的位置时,已经筋疲力尽的他,怎么都弄不开压住龚海燕的已经变形的座椅,看着奄奄一息的龚海燕,熊文清心里非常着急。
幸亏此时,熊文清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消防车的声音,他知道只要眼前的姑娘不失去意识,就会有救。
“姑娘,不要睡,再坚持一会儿,你马上就能得救了!”熊文清在龚海燕的耳边不停地鼓励着。
很快消防员赶到了现场。已经筋疲力尽的熊文清此时满身是血,他默默地走到一边,看到龚海燕被消防员救出后,他才放心地骑上摩托车回家了。
龚海燕一直寻找的救人英雄,就这样默默地来,又默默地走了。
05
这天,龚海燕的病房里,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她看着这个站在眼前的高大男人,陌生而又熟悉。
“姑娘,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听说你一直在找我?”听到这个深深刻在脑海中的熟悉的声音,车祸的惨烈场景,瞬间清晰地出现在龚海燕的脑海中,再也不是模糊不清的了。
此刻,龚海燕激动得热泪盈眶,她不是因为记忆的复苏而激动,而是因为梦中的恩人终于出现,她可以当面感谢恩人的救命之恩了。
解开心结后,龚海燕的精神越来越好,更愿意和父母、亲戚朋友沟通了,她的记忆也慢慢地恢复。
为此,龚海燕的父母、亲戚朋友都非常感激熊文清。被他救出来的27个人,为了表达对恩人的感谢,想要送钱、送礼物给他,但都被熊文清一一拒绝了。
在熊文清的心里,他觉得救人是自己应该做的事。只要自己遇到了,定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个社会,因为有像熊文清这样不顾危险、奋力救人而又不图回报的英雄,让我们觉得无比温暖美好。
作者:手捧星光
编辑:丽人行
参考资料:《熊文清:英雄无悔》,江西日报,2006年08月0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