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7月,有件事让天津市民觉得有些邪门。
当时经济技术开发区第二大街有家名叫“白宫酒楼”的大饭店,上下共有3层,规模很大,每天都食客爆满,可最近却毫无征兆地关门了。酒店没有关门整修的通知,也联系不上老板,难免不让人生疑。
几天后,有人向警方报案,称自己有个亲戚失联好几天了。而亲戚此前曾说,他要去白宫酒楼处理一些事。
为此,塘沽分局警方打开白宫酒楼大门,里面的发现令人震惊:地下一层昏暗的雅间里满是血迹,经化验,这些血迹至少属于4个人——从场面来看,这儿一定发生过非常残酷的事情。
一桩曾轰动天津一时的恶性事件就此浮出水面,一时间,民间出现不少夸张的都市传闻:有说这白宫酒楼是家黑店,杀人卖肉;也有说这里设有地下黑市,活人身上器官被全部摘走,出来时只剩一具空壳……
无妄之灾事情要从几天前说起。
1995年7月1日晚饭时间,白宫酒楼像往常一样生意火爆。老板王金喆游走在酒楼里招呼客人,经过一间包间时,他不由皱起眉头:包间的门半开,非常尖锐的吵嚷与大笑声从里面传出,其中还夹杂着下流话语。
王老板担心这会影响到其他食客的心情,便想提醒顾客收敛一下,可进去一看,他才意识到情况比预想的要糟糕得多。
只见包房里的人看上去年龄不大,个个穿得吊儿郎当,像是一伙流氓地痞。其中一个带头的正在调戏女服务员,手脚很是不干净,而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服务员不敢得罪顾客,只是想赶紧离开,怎料竟被对方一把抓住头发,用力往后拉扯。
王金喆看不下去,赶紧帮女服务员解了围。
一开始,他还好声好气地劝说小青年们消停一些,来吃个饭没必要闹成这样。哪知对方非但不领情,反而言语中满是挑衅。王金喆大怒,当即抬手甩了混混一个耳光。
这些小混混欺软怕硬,挨揍后没说什么,吃过饭后就结账走人了。王老板也没当回事儿,怎料此事竟在几天后给自己的生意乃至人生都招来灭顶之灾。
结怨那个年代,能在大城市繁华路段开得起大酒店的自然不是寻常之辈,王老板也是有些“背景”的。
王金喆年轻时游手好闲,曾在1983年第一轮“严打”时因抢劫罪入狱。获释后的他也算是痛改前非,先是卖副食解决吃饭问题,后来攒了一笔钱,在天津市经济技术开发区租了几处售货亭,几年后用尽积蓄开了这家白宫酒楼。
开这么大一家酒店,为防有三教九流来找茬,王金喆一早便做了准备:他跟当时天津道上的几位人物都打过招呼,与对方混了个脸熟,还花钱招了几名打手,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本以为这些准备万无一失,可自古以来小人难防,被他扇耳光的混混不久又回来了,同时还搬来了“救兵”。
王金喆搭眼一看,心里暗暗吃惊:这小青年看上去其貌不扬,没想到还是有些“人脉”的。他找来的人里,有几个是当地出了名的地痞恶霸,其中有个外号“二来子”的跟王金喆有过几面之缘。
对方就是冲着给小弟出头来的,见了王金喆也不客气,上来就还了王老板一个耳光,王金喆身边的打手立马冲了上去,抡起棍子就照着对方脑袋砸了下去。双方你来我往,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二来子”非常狡猾,此行他只带了五六个人,没想到对方身边还有狠角色。深知在别人地盘闹事吃亏,他撂了几句狠话便溜之大吉。
这一回王金喆就不这么淡定了,这“二来子”算不上什么,但他的老板王传起却是个大麻烦。
黑吃黑如今的中国社会和谐文明,百姓安居乐业,二三十年前却没有这么安定。几乎各个城市都有黑恶势力盘踞,在天津,外号“四疤瘌”的王传起就是道上人公认的大哥之一,也常被称为“四哥”。
“二来子”走后,王金喆立马着手两手准备:他赶紧召集人手,除自己的几名打手外,他还叫来混社会的赵学琦、刘立刚等,一共凑了9人,同时托人从河北购买黑枪,买来五连发猎枪1把、四连发猎枪3把、双管猎枪1把以及子弹200多枚。
王老板显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一旦与对方彻底撕破脸皮,即便不动手,有枪在手起码能起到震慑作用。
而另一方面,事情并非全无回旋余地。
在道上,王传起是出了名的“传话人”,其他势力之间起冲突,他都乐于出面帮忙息事宁人。当然,此人绝非大善人,充其量也是收钱办事。王金喆认为,如果花个万八千块能够把事情解决,未尝不是圆满结果,然而此后事情的发展远远偏离了他的预料。
冲突发生后不久,王金喆主动给王传起打去电话,表达了自己和谈意愿。王传起倒是爽快,当即表示事情有的谈,但开出的条件却让王金喆无法接受:对方开口就要十万八万做“赔礼”。
这笔钱在当时无疑是天文数字,白宫酒楼一年的利润恐怕都没这么多。王金喆脸上犯难,想讲清明明是“二来子”的小弟先惹的事,出来混不能不讲道理。怎料王传起得理不饶人,王金喆没了招,只好表示他于7月7日晚会在自家酒楼设宴,想当面把事情解决。
王传起愉快地答应了。
鸿门宴1995年7月7日,王传起如期赴约,带着自己怀了孕的妻子以及5名打手。
他对自己在道上的地位十分自信,觉得对方肯定不敢动他,殊不知王金喆已经暗下决心:如果双方能谈出一个合理的价码把问题解决,那么彼此皆大欢喜;如果对方继续穷追猛打,那他花大价钱买来的枪便不再是摆设了。
谈判时,王金喆身边只有刘立刚作陪,其他手下埋伏在包间外等待消息。
虽然王传起做了最坏的打算,但谈判过程依旧比想象得要糟糕得多。王传起甚至懒得亲自开口,倒是身旁的小弟狗仗人势,开口就要王老板拿出几万块当“医药费”。王金喆试图说理,讨价还价,小弟居然让他“不要给脸不要脸”。总而言之,包间里的气氛无比尴尬。
王金喆意识到,自己希望看到的结果是不可能发生了。他旋即脸色一变,笑呵呵地表示不妨先吃个便饭,接着便朝门外喊了声“上菜吧”——这是句暗号,指示埋伏在外的手下可以动手了。
下一刻,一群手下端着枪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就对王传起一伙进行扫射。他们还特意避开要害,专打膝盖以下。一阵枪响过后,包间里只剩痛苦的呻吟以及求饶声。
王传起全无刚刚的神气,只求如果能放自己走,他愿答应一切条件。但王金喆杀意已决,他让手下找来尼龙绳,将7人全部活活勒死。手下们把尸体抬到水槽边放血,末了,他们将7具尸体装入麻袋,全部埋在了荒郊野外。
内讧屠杀过后,王金喆立马让妻子取了一大笔钱,带着参案的8名手下仓促外逃。一行人一路南下来到广东,后据歹徒们交代,此时他们内部其实已经发生内讧。
有人觉得老板小气,帮忙弄死这么多人,事后只分到2万块。还有一些手下认为王金喆做事畏首畏尾,不够胆量,害怕他日后会去找警方自首,供出他们以争取宽大处理。为此,手下们暗中决定除掉老板。
王金喆摸爬滚打多年,怎能看不出这点风吹草动?他提前一步买了去福建的车票,趁手下们熟睡之际逃之夭夭。
没多久,手下们把出逃时带的盘缠挥霍一空,不得已之下于1995年8月30日逃回天津。次日,刘立刚、赵学琦、米源3人投靠刘立刚的好朋友付捡平,付对来客热情招待,怎料对方来者不善,以其妻子女儿做要挟,强行夺走其3万余元以及一些金银首饰。
三人离开付家后,因担心付捡平向警方报案,居然又折回去将其一家三口全部勒死。
与此同时,白宫酒楼血案已经败露,警方在调查中发现酒楼老板王金喆的妻子张秀珍于1995年8月4日在福州一家银行取过钱,以此为线索一路追查至福州,并逮捕张秀珍和随行的朋友。
这一切发生时,王金喆就站在马路对面,狡猾的他见状,连夜收拾细软逃离福州。
张秀珍被捕后供出了刘立刚、赵学琦和米源三人,1995年9月3日,警方在刘立刚情人的姐姐家中将刘立刚、赵学琦包围。两人曾劫持人质负隅顽抗,在警方的劝说下才放弃抵抗。后在二人的招供下,天津警方先后在广东、云南等地将外逃的其余6名手下全部缉拿归案。
与此同时,王金喆已潜逃至河北廊坊,并哄骗一女子将其带回她四川开县(今重庆市开州区)的老家。
1995年10月26日,王金喆用公用电话给亲戚打了个电话以试探风声,不料被警方抓了个正着。查清楚电话的来源地后,警方赶赴重庆市开县丰盛街,逐一排查后将王金喆逮捕。至此,此案的参与者全部归案。
1995年底,王金喆等人被天津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判处死刑。
尾声在利益的驱使下,人性中灰暗的一面很难杜绝,对于王金喆和王传起,我们不能说谁对谁错,而是应该讨论谁更坏。
此外,从此案中我们足以看出国家提倡大力扫黑除恶的必要性;与那个年代对比,国家多年来所取得的巨大成果,的确实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