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有一天,您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告诉你“中了八千万的大奖”,而你连一张彩票都没买过,你会怎么想?毫无疑问,您肯定会喷对方一脸唾沫:好low的骗术。
代王刘恒就遇上了这个“骗局”,西汉高后八年(前180年),长安来的使者声称要迎接他去京城继承皇位。
刘恒差点“范伟”了:忽悠,接着忽悠……
刘恒是高祖刘邦的第四子,也是八个儿子中最默默无闻、最不受待见的一个皇子,当别的皇子都分封在繁华富庶之地时,他只能被打发到“西北风管饱”的边地代郡。
即便如此,他还差点遭到吕雉的毒手,聪明的他主动放弃了徙封赵国的机会,这让他成了唯二活下来的皇子之一。
朝廷凶险,刘恒最大的愿望就是一辈子远离长安,在代地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
刘恒进京的时候,那一手牌烂得让人心惊肉跳,以至于他差点放弃了皇位的诱惑。
首先,皇冠戴不上,刘恒寸功未立,毫无威信,没有上位的实力。
“平定诸吕之乱”的首功是齐王刘襄、朱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三兄弟,刘襄在齐地打响了第一枪,刘章杀掉吕产帮周勃夺了南军,刘兴居杀了少帝兄弟,腾出了皇位。
当初,陈平、周勃曾经向刘襄做过暗示:只要你率先起兵,诸吕平定后,你就是皇帝。刘章为了让大哥上位也是搭上了“老婆本”,他甚至亲手杀害了岳父吕禄。
作为刘邦的长孙,刘襄有身份优势,还立下第一功,还有功臣派的许诺,当皇帝理应十拿九稳。哪怕刘章、刘兴居,甚至刘长、刘泽都或多或少做了一些贡献。
刘恒呢?他远在代地,别说参与,就连事件的始末都搞不清楚,完全是个吃瓜群众。就算幸运砸头上,你也总得先买一张彩票嘛。刘恒你这个样子,老天都没法帮你嘛。
所以,刘恒认为这就是阴谋,有人想给他抛个诱饵,借机除掉他。你垂涎“八千万的大奖”,人家瞄上了你“八千块手续费”。
其次,皇位坐不稳,满天下刘恒没有一个盟友,甚至四面环敌。
就算老天喝多了,开错了奖,刘恒收获意外之喜,他能消化得了这笔巨款吗?答案毋庸置疑,一口下去就是肠梗阻。
刘恒在代地十余年,与朝中隔绝,没有任何拥护势力。千万别把龙椅当做“魔法棒”,以为坐上去就能呼风唤雨,说白了,皇位能不能坐得稳,要看身后的拥护势力有多强。
以少帝刘弘为例,之前因为有奶奶吕雉撑腰,刘弘即便是个木头人也能坐稳龙椅。吕雉去世后,他的腰就塌了,分分钟就被人砍了脑袋。
刘弘好赖不计也是惠帝的嫡子,名正言顺。刘恒就不同了,作为高祖的庶子,他凭啥夺了嫡系的皇位?他能夺刘弘的皇位,宗室子弟为何不能夺他的位置?正是这个原因,才有了后来的刘兴居、刘长先后谋反。
您可能会说,刘恒不是有陈平、周勃的支持吗?这个拥护势力难道不够强?
这话说反了,刘恒虽然是陈平、周勃拥立的,但本质上刘恒只是他们用来维护自身利益的工具,而不是无条件的拥趸。
难听一点说,人家能把刘恒捧上皇位,也能把他拉下马,再换一个代理人,这叫“铁打营盘流水的皇帝”。
所以,刘恒即便坐上了龙椅,恐怕也是战战兢兢,活得很憋屈,随时都能被掀翻在地,跟少帝一样。
最后,龙袍穿不久,兵权被功臣派掌握,宿卫兵马堪比牢头。
最让刘恒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功臣派手掐兵权,连负责皇宫安保的南军指挥权都不在自己手中,谁知道哪天夜里他会被兵大爷们从龙床上揪出去砍了喂狗?
中个大奖丢了小命,哪是幸运?简直就是致命毒药。
但皇位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远远超出了“代王的人生极限”,于是刘恒“拼死吃河豚”,掐着这一副烂牌就进京了。谁能想到,刘恒竟然打出了一个王炸,让“汉文帝”成为历史上最耀眼的称号,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第一招:投石问路,摸清功臣派的底牌面对泼天的富贵,刘恒没有仓促下嘴,而是派舅舅薄昭先去长安探清虚实。虽然薄昭带回来肯定的消息,但刘恒依然不敢贸然行事,他召开了前邸幕僚会议,在详细研究了各种可能的风险后,这才决定搏一把。
这一路,刘恒也是小心翼翼,不断派人前去打探消息。离长安还有五十里,刘恒就停滞不前,并派心腹宋昌为先遣队前去探路。
直到宋昌带回好消息,刘恒摸清了功臣派的底牌后,这才答应跟迎接他的官员们在渭桥相见。
第二招:化骨绵掌,粉碎功臣派的阴谋抵达长安后,周勃两次向刘恒献玉玺,两次都被拒绝了,搞得众人摸不着头脑。不光如此,刘恒还拒绝住进皇宫,而是带着自己的随行官员住进了代王旧邸。
玉玺就是皇权的象征,他推三阻四想要干嘛?故作姿态吗?如果这么想那就太小看刘恒的城府了,这其实是他与功臣派的一场无声交锋。
很少人注意到一个细节,此时刘恒虽然已经进京了,但龙椅其实还没空出来,它属于少帝刘弘。这种情况下刘恒如果结果玉玺,就要亲自处理刘弘。
这就麻烦了,刘恒成了夺位的逆臣。如果杀了刘弘,他还要背负一个弑君的罪名。如果不杀,刘弘的存在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也就是说,功臣派献玉玺其实居心叵测,要逼刘恒留下可以拿捏的把柄。
但这种事他又不能说破,教唆指使也是罪,于是刘恒打起了哑谜:我不接玉玺,不住皇宫,我就是来京旅游的诸侯王,除非你们打扫干净皇宫。
刘恒可以慢慢等待,功臣们却等不及。这算咋回事嘛?大伙儿好不容易达成一致请来代王,如果在出差错,齐王刘襄那边还在虎视眈眈呢?夜长梦多,要快刀斩乱麻。
终于有人绷不住了,刘兴居和夏侯婴带人杀奔皇宫:少帝兄弟其实都不是惠帝的骨血,冒牌货,该死……
第三招:欲擒故纵,逼功臣派乖乖交权刘恒屁股还没落板凳,周勃就递小话:臣有事要私下沟通。刘恒一眼看穿了周勃的小心思:无非是买功,谈条件嘛,要是被你拿住了,以后俺这个皇帝还怎么当?
于是刘恒甩出一根软钉子:要是公事,咱明天一早在朝堂公议,如果是私事,对不起,皇帝没私事。
周勃一肚子的小算盘,连一点响动都没发出来就憋回去了。他还有反悔的机会吗?似乎有,但其实很难,反倒是刘恒气定神闲:要么就范,要么你就抽自己的嘴巴。
退无可退的周勃这才意识到刘恒是个厉害角色,自己看走眼了,于是只好低下头颅,无条件低地交出了皇权。
第四招:打蛇七寸,我的命运我来做主在登基前一夜,刘恒打出两记重拳,由心腹张武接任中郎将、宋昌接任卫将军。这两个职位看起来不算太显眼,但却很精准。
中郎将负责皇宫宿卫,通俗讲就是负责皇帝的安保工作。但凡傀儡皇帝,那些“保安队长”都是权臣的代理人,名为保卫,其实将皇帝的命捏在了手心。
张武接过安保工作,汉文帝终于可以安心地住进皇宫了。
卫将军是北军的实际掌控人,宋昌接管北军就等于给皇帝的兵符加了一层保险,从此他这个皇帝腰杆子就硬了,龙椅就算是坐稳了。
第五招:巧妙分封,逼齐王系吃哑巴亏前四招是“保底线”,从第五招开始就是“括上限”。
汉文帝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平定诸吕之乱”之后对功臣们的封赏,他在敲打了周勃、陈平后,顺手又拉一把他们,毕竟朝局还离不开他们。但对诸侯王,尤其是齐王系,汉文帝就没那么客气了。
当初,周勃、陈平为了拉拢刘襄、刘章、刘兴居兄弟,开出的支票有点吓人:刘襄做皇帝,刘章、刘兴居封赵王、燕王。
如今刘襄的支票成了废纸,而刘章、刘兴居的支票难题则甩给了汉文帝。
刘襄的齐地已经是天下之最,如果刘章、刘兴居再得到燕赵,齐王系几乎占了小半个大汉天下,皇帝还能睡得着吗?
但诺言也不能不兑现,虽然是周勃、陈平埋的坑。结果汉文帝耍了个滑头——割刘襄的地盘分封给刘章、刘兴居。
这一招就叫用自己的刀削自己柄,哥仨恨得牙根痒,但还不好发作。
第六招:糖衣炮弹,诸侯王被伤了内脏对刘襄、刘章、刘兴居的哥仨“财富再分配”后,最强大的齐国被一分为三,极大地削弱了齐国对中央政权的威胁。
受此启发,汉文帝发扬光大,将这个法子在各诸侯国中推广。你们儿孙多,都是刘家人,咱得一碗水端平,要雨露均沾,不过嘛,得从你们自己身上割肉。
这么一来,那些没有分封权的子孙们高兴了,嫡长系却被割得奄奄一息,这就是贾谊口中的“众建诸侯少其力”。
后来汉武帝的“推恩令”,其实质也来自于此。
第七招:列侯就国,功臣派风吹雨打去解决了诸侯王的问题,下一个目标就是陈平、周勃、灌婴这些老功臣。汉文帝的策略就四个字温水煮青蛙。
这些人不用不行,汉文帝就一边用一遍敲打,用高强度的工作量逼得不停轮换工种,结果陈平早早挂了,周勃三上三下,不有生了退隐之意。
汉文帝趁热打铁,要求所有的列侯回到自己的封国,不许留在京城,并让人暗示周勃带头。周勃没办法,只好辞职回到封地。
即便如此,汉文帝依然不放心,又制造了一起冤案,将周勃抓捕到长安“喝茶”,折腾到七晕八素后才给他平反。
从那以后,周勃彻底老实了。连周勃都投降了,别人更不在话下,就这样,汉文帝皇权独揽。
至此,一副烂牌被汉文帝打出了王炸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