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主角是一个青铜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的器盖和器身都是分离的,器身更是在海外流失近百年,辗转于英国、法国、日本等不同的国家。
即便如此,在上个世纪佳士得拍卖会上,它的器身还是创下了中国青铜器拍卖的最高记录:924万美金。
1919年,湖南省桃源县下了一场暴雨,暴雨过后,农民艾清宴在去农田干活的路上,发现每天都走的小路上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水坑,水坑旁还有一个寒气逼人,不停散发出暗绿色的光线的大铜罐,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他还是决定将这件东西搬回家。
到家后,艾清宴仔仔细细地洗去铜罐上的泥土和水草,一个布满怪异纹饰,通体散发出逼人寒光的暗绿色铜罐出现在他的眼前。罐子的内部则刻满了莫名其妙的符号。
艾清宴不知道这个铜罐有什么来头,就将它放在自家后院,偶尔存放些杂物。
很快,他在田里捡到奇怪铜罐的事情就在村子里传开了,不多久,一个名为石瑜璋的古董商就闻讯而来。
在见到艾清宴抱回的铜罐后,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商周时期的青铜器,立刻开出400银元的价格,想要购买这个铜罐。
“什么,400大洋?”
艾清宴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对一辈子以务农为生的他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天价。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随手捡的一个铜罐竟然能卖出这么多的价钱,高兴之余,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这个商人不会有什么陷阱在等我吧?
兴许是看出了艾清宴脸上的犹豫,石瑜璋立刻从箱子里把大洋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看着白花花的大洋,艾清宴再怎么疑惑,也都抛到脑海后面去了。他一边拿着大洋用嘴咬,一边不停地点头。
“好好好,好好好。”
就在石瑜璋以为十拿九稳时,意外发生了,一个年轻的男子突然从里屋冲了出来,抱起铜罐的盖子拔腿就往门外跑去,
这个人是艾清宴的儿子,其实他本来也沉浸在得到400块大洋的喜悦中,可是在看到石瑜璋脸上激动的神情后,心里却有了一丝疑虑,虽然不清楚这个铜罐究竟是什么来历,但他隐约觉得,这个铜罐不简单,它的价值可能远不止400大洋。
为了弄清楚原因,趁着父亲和石瑜璋说话的间隙,他就抱走了铜罐,一路小跑,跑到了邻居钟逢雨家里。
钟逢雨是当地一所小学的校长,在艾清宴儿子心里,他是整个村里最有学问的人了,他想要让钟校长掌个眼,看一下这个铜镜究竟是什么。
谁知,钟校长一看到这个铜盖子,就立刻追问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东西,得知艾家还有一个罐身,二话不说,立刻从屋子里拿出800块银元,要买下它们,还叮嘱让艾清宴儿子,让他立刻回家,把罐身带过来。
800块银元,和之前的400块相比,足足翻了一倍,这下他可乐坏了,收了钱就往家跑,一边跑还一边兴奋地大喊:“发财了发财了。”
与此同时,石瑜璋正在艾家为了盖子被取走和艾清宴产生了争执,就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听到艾清宴儿子兴奋的叫声:爹,爹,发财了,我们校长给800块银元哪!”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盖子也不要了,抱起罐身立刻就往外跑,待艾清宴父子两人追出去时,石瑜璋已经飞奔出一百多米了。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这件铜罐身首分离,开始了各不同的传奇命运。
看到这里,你一定会觉得奇怪,这件铜罐究竟是什么,为什么钟校长和石瑜璋都不惜重金,想要得到它?
这就不得不回到铜罐本身了,因为这是一件叫做皿方罍的青铜器:罍是一种酒器,流行于商代晚期、西周春秋时期,距今已经有3000多年的历史。是当时王公贵族举行宴会时必不可少的大型的盛酒器。
表面看,罍只是个用来装酒的大坛子,实际上他与鼎、尊并称为中国古代三大青铜器。皿方罍高84.8厘米,重51.5公斤,属于大型青铜器,身以云雷纹为底,上饰兽面纹、夔龙纹、凤鸟纹,制作精美,富丽堂皇,更重要的是它是方的。
在已经发现的青铜器中,往往都是圆形器具为主。所谓一方顶十圆,根据研究,青铜器越大,它制作的难度也就越高,而方形器制作的难度比圆形的更是高了好几个台阶。
而且它的全身都刻有铭文,盖子上刻的是:皿而全作父己尊彝,器身则是:皿作父己尊彝。
根据铭文内容可知,这是商朝大贵族皿天全,为其父所作的盛酒器,这也是它被叫做皿方罍的原因。它是迄今为止出土方罍中最大最精美的,被称为方罍之王,是举世无双的稀世珍宝。
只可惜这样一件珍贵的国宝,却只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由于没能得到罐身,钟逢雨很是不甘心,就找到桃源驻军团长周磐举报石瑜璋,想要借助他的力量得到器身。他不知道的是,为了弄到器盖,石瑜璋也托人找到周磐,并出价四万块银元,同时许诺事成之后再给三万作为酬劳。
这两人的举动引起了周磐的注意,虽然不了解青铜器,但他也意识到了皿方罍的价值,也想要插一脚,把皿方罍据为己有。
得到风声的石瑜璋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就去了上海,以100万大洋的高价将器身卖给了上海的大古董商:李文卿和马长生两人。10天后,这两人又以80万美金卖给了英国商人、收藏家巴尔,后来又经过多次辗转,皿方罍器身在国内彻底没了踪迹。
至于器盖,则被周磐以5000大洋的价格强行购买。新中国成立后,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周磐在交代自己经历的时候,主动将皿方罍的器盖交了出来。再后来,这件器盖就移交到湖南省博物馆。
但是至于罐身,人们却一直没有找到它的踪迹。
一直到1992年,在东京一个私人收藏馆中,上海博物馆馆长马承源发现了一个没有盖子的铜罐,经过仔细辨认,他确定这就是国宝皿方罍流失已久的器身!
得知器身的下落后,湖南省博物馆立刻派人找到收藏馆的主人:新田栋一,想要购买回皿方罍器身,却遭到了新田栋一的拒绝。相反,他还向湖南省博物馆提出,收购皿方罍盖子的要求。他将皿方罍比做一个茶杯,说一个茶杯杯身才是主要的,盖子次之,既然我有杯身,你就应该将盖子卖给我。
双方不欢而散。
由于一直谈不拢,2001年9月,新田栋一将皿方罍交于佳士得拍卖,得到消息后,上海博物馆联合保利艺术博物馆赴美竞拍。只可惜最后因资金不足,器身被一位法国买家以924.6万美元天价买走,刷新了中国青铜艺术品拍卖价格的记录。
皿方罍因此再次错失合体,皿方罍器身依旧流失海外。
就在大家以为皿方罍再无合体之日时,事情又有了转机。
12年后,也就是2013年,佳士得又一次对皿方罍进行拍卖。
这一次中国没有再有任何犹豫,在湖南省博物馆以及多家企业和收藏家的共同努力下,在拍卖前夕,皿方罍器身成功被我方以私下洽购的方式,以2000万美元的价格直接买下。并于2014年6月12号在美国纽约举行了器身交接仪式
有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细节是,当时由于限额,在支付300万美元定金时,佳士得派来的工作人员刷卡刷了整整两天。
2014年6月21日的17时45分,流失海外近百年的皿方罍器身,在中国湖南长沙黄花国际机场的海关入境。
鉴于皿方罍的传奇经历,湖南省政府特地在长沙为皿方罍举行了一个器身器盖合体庆典,这对分离近百年的青铜器终于在众人的注目下再度身盖合一,以一个完整的器身向世人展示它的威严与庄重。
此后,皿方罍被湖南省博物馆永久收藏。
百年离守,一朝团聚,若皿方罍有灵性,估计也会执手相看泪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