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普通人的印象中,位于北京海淀区阜成路的钓鱼台国宾馆是一个停留在新闻联播里的非常神秘的地方。
似乎自1959年成为接待外国元首与政府首脑的重要场所以来,这里就是戒备森严的外事专用地点,常年不对外开放,普通人根本就进不去。
但实际上,钓鱼台国宾馆在没有外事活动的时候也是对外开放的,普通人只要顺利完成预约,不仅可以进去参观,甚至还可以吃饭、住宿过夜。
以前还有这种专门打着“参观中南海、钓鱼台、人民大会堂”旗号的旅行团,靠着专门的“关系”可以带你去这些中国最“牛”的地方走一遭。
大致是在2010年代初的一天,钓鱼台国宾馆又迎来了一个外地的旅游团,大家基本上都是第一次来北京,跟着导游好奇地东看西看,在允许拍照的地方举起手机拍个不停。
在人群中,还有一个操着四川口音,大约二十七八岁年纪的年轻女子,似乎对拍照特别热心,但凡是导游解说的有些来头的地方,她都细心地用相机拍了下来。
来自钓鱼台的鱼翅海鲜盅
当天行程结束,大家休息时,她又拿出手机把照片一张张地精挑细选,美化之后发到了朋友圈里。
配文是“今天又和X叔来了钓鱼台,这里的鱼翅海鲜盅用料一直很讲究,但是今天的乌鱼蛋汤胡椒放得略多,太辣影响了口感。”
如果有细心的人查看女子的朋友圈,会发现她的圈子里齐刷刷的都是这种内容,不是钓鱼台就是中南海,要么是其他国家重要场所的照片,配上一堆吃喝。
重要场所的照片比较罕见,吃喝却是网上随处可下的内容,但两者一组合却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这个人能在这样高档的地方吃饭,一定是个有来头的人物。
女子名叫何清帆,80年代中期出生在四川农村,从小家里也没有什么条件,只念过三年的农业技术学校,充其量算是高中毕业。
农村出身加上高中毕业本来是个中国随处可见的普通配置,但何清帆的内心却有着远超同类人的梦想,她梦想着出人头地,飞黄腾达。
要骗人,首先要骗自己
从技校毕业到28岁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何清帆都学过什么,干过什么,遇到过什么人,我们完全不得而知,但从她随后的一系列惊人操作中我们不难猜到,此人的经历绝不寻常。
就像一个成熟老练的阴谋家,何清帆一步步地展开她的计划,玩转官商两界,并取得了让人惊掉下巴的巨大成功。
何清帆实现“人生理想”的第一步,就是用微信朋友圈包装自己,出入的都是高级领导才能去的高档场所,晒出的吃穿都是顶级配置。
其实在信息量爆炸的网络时代,在网上找一些高档消费的照片根本不是难事,只要本人在高端场所出镜,吃穿自然没人怀疑。
短短几年中,何清帆的自我包装术已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所讲出的谎话连自己都深信不疑。
凭借着伪造的高端“朋友圈”,何清帆陆续在北京交到了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他们中间虽然大多数上不了台面,却给她提供了大量小道消息。
对于贪官来说,那就是愿者上钩
比如某某领导的性格怎样,某某领导家里有什么亲属,其实只要何清帆的两个狐朋狗友碰在一起交流一次,就会发现她对姓“何”的大领导特别感兴趣。
这只是何清帆包装自己的第二步,在完成了北京朋友圈的搭建之后,她开始构思到哪里去实现自己的计划。
所有投入的时间,所有花下去的资源,总要有一个变现的地方,但不能是北京,因为北京鱼龙混杂,高人太多,一个不小心就会露馅。
甚至也不能是河北、山东、天津、辽宁这些靠近北京的地方,遇到知道自己底细的“熟人”的概率太大。
考虑再三,何清帆决定南下,一路来到“天高皇帝远”的云南,这里消息相对闭塞,但经济发展的脚步却一刻也未曾停止过。
何清帆的脚步停在了省城昆明,并开始编织自己的网络。
昆明的车水马龙
她首先在昆明注册了一家叫做“云南省西海岸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皮包公司,摇身一变成了公司的“执行总裁”。
只能说,长期在北京混的人,就算自身没什么背景学历,也会沾上三分贵气,何清帆这样的“女老总”对真正的房产开发一窍不通,可偏偏有人对她的身份深信不疑。
因为她的“京圈”谈吐、气质,包括她在“不经意”间透露出的某某大领导的个人细节信息,都足以让昆明商业圈子里的人不敢小觑。
有人听出“何总”认识大领导,想要再追问时她却笑而不答,这样反而更加显得她高深莫测。
而且,何清帆隔三差五就会从昆明消失,打她的电话时她总是表示“在北京办事”,然后朋友圈又是一堆出入高端场所的照片。
没有人会怀疑何清帆只不过是又去北京旅游了,而是选择相信她在上面为了项目的事“疏通关系”。
朋友一喝就有
等到“何总”回到昆明,迎接她的往往是更加隆重的待遇,更加高层的人脉关系,甚至一些大公司的老总和政府干部都以结识何清帆,给她介绍关系为荣。
多年后何清帆自己都说:“我觉得我很不真实,就像在做梦一样……”
终于有一次,有位商人给何清帆介绍了时任昆明市五华区副区长兼公安分局局长涂力军,此时的涂局长已经五十出头,但由于包养得宜,看起来不过四十许人。
而且身为正处级干部的他见识谈吐都非同一般,加上为人比较热情,一下子就引起了何清帆的注意。
随后何清帆又了解到,涂力军的家庭生活并不美满,前不久刚刚和妻子离婚了。
这让何清帆不由得打起了涂力军的主意,过了没有多久,她开始主动约涂力军吃饭,说是要向他“汇报工作”。
涂局“是个好人”
何清帆很清楚,说是“汇报工作”,但房地产开发的事情她是不行的,如果谈多了肯定会引起怀疑,所以她非常聪明地选择打起了“感情牌”。
两杯红酒下肚,何清帆佯装醉意,向涂力军倾吐起自己情感经历上的坎坷与不顺,说有很多人接近她只不过是想要利用她的关系和财富,对她始乱终弃。
论年龄,涂力军几乎可以当何清帆的爸爸,但酒精的作用下他却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让他大有同病相怜之感,不由得也讲起了自己家里那些糟心事。
出乎何清帆的意料,这顿饭吃得非常“顺利”,二人的感情迅速升温,随后的几个月里,何清帆经常以“汇报工作”的名义给涂力军打电话,约他出门见面。
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何清帆的主动追求让涂力军感到青春的力量似乎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汇报”多了之后就顺理成章地“汇报”到了涂局长的床上。
涂力军之所以看重何清帆,不仅仅在于生理上的需要,而是觉得这个女人精明能干,又很懂男人,因此各方面对她都十分关照。
涂力军签发的项目文件
而何清帆对涂力军的“追求”目的更不单纯,她有一句话非常现实、非常清醒,却又十分残酷:
女人不能靠和男人结婚来改变命运,男人的东西靠不住,只有自己的东西才是靠得住的。
涂力军是副区长,又是公安分局局长,掌握着大量公共资源的分配权力,凭借着涂力军的旗号,何清帆开始私下里招权纳贿,而希望承接公安局项目的行贿者则纷至沓来。
何清帆的吃相极其难看,从五华区公安局的办公楼装修、整修到全区监控系统的更新,大小项目来之不拒,很快,通过何清帆这里包出去的项目金额已经超过了2个亿。
俗话说“金桥银路草房子”,市政公建项目的利润极高,回款又有保障,很快何清帆收的回扣多到手软,有了资本之后,她开始凭借着现有的关系和资源去物色更高的猎物。
何清帆的下一个捕猎对象,是呈贡区副区长兼公安局局长肖为民。而在肖为民面前,已经不需要用肉体去打动对方的她换了一种姿态,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肖局也是一个妙人
这次约肖为民吃饭时,她专门约到了昆明市政府的一位高级秘书作陪,这让肖为民大感意外。
眼看该秘书对何清帆毕恭毕敬,肖为民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这个“何总”到底是什么来头,做派竟不亚于市委常委!
这正是何清帆的高明之处:她不会自己给自己塑造身份,身份感要靠别人来营造,只有这样才会让其他人更加信任。
何清帆无意间透露:中央一位姓何的正部级干部是她父亲,她之所以跑到昆明来做生意,是因为老爹要找个小妈,她跟小妈的关系不好,索性眼不见为净。
这本是信口胡诌的一堆谎话,但加上何清帆对“大领导”惟妙惟肖的描述,竟然让肖为民信以为真。
他的脑筋飞速运转:自己只不过是昆明的一个正处级,如果能够通过何清帆这条关系攀上大领导的高枝,那抛去加官进爵不说,至少以后出了什么事情就不怕了。
肖局也栽了
和涂力军一样,肖为民的屁股也不干净,而且从现金、名牌手表、单反相机到笔记本电脑和手机,他几乎是来者不拒。
因此,他每天晚上最怕听见的就是敲门声,但凡听到“纪检”这两个字就深感头疼。
何清帆非常精准地掌握了肖为民的这种心态,让肖为民见到自己就有了一种见到“领导”、见到“组织”的感觉,相反地,对真正的领导和组织、党纪国法却不放在心上了。
后来肖为民公开承认:“是我的思想变了,立场丧失了,就想着靠权贵,为权贵服务,为自己谋求升迁……”
真是天大的讽刺。
因此,肖为民对何清帆予取予求,处处巴结,曲意逢迎,他的出手比涂力军还大方,只不过一年多点的时间就给何清帆送了3.2亿多的项目。
天大的讽刺
就这样,何清帆几乎是一分钱没掏,就前后承接了5.3亿的项目。
期间肖为民升职为副厅级的昆明市政府副秘书长,他还以为是何清帆背后“运作”的缘故,对何更加感恩戴德。
2019年1月,涂力军、肖为民先后落马被查,而何清帆也因为涉及共同职务犯罪和行贿被抓,至此一切事情的真相才被揭露出来。
反腐大剧《人民的名义》中,省公安厅厅长的女老板情人高小琴是假的,但手段更加高明,情节更加离谱的何清帆却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