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最新事件 ■素材:周建民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1992年的秋天,我推着一辆装满花布的自行车,踏上了东村的小路。秋风萧瑟,田野里的稻草随风摇曳,远处的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这条路我已经二十年没走过了,可是每一个转弯,每一棵老树,甚至路边的每一块石头,都让我觉得无比熟悉。特别是那条穿过稻田的小路,依然是那么羊肠曲折,就像二十年前我和小红放学回家时走的那样。
我叫周建民,今年45岁了。说起来,我这个卖布的营生,还真是机缘巧合。1982年离开村子的时候,我身上就带着一个红色的信封,还有不到二十块钱。那时候,谁能想到,十年后的我,会开着一辆夏利轿车,带着一车的布料,重新踏上这条通往东村的路呢?
“诶哟!这不是建民吗?”一个骑着凤凰牌自行车的老人突然停在我面前,仔细一看,是以前跟我爹一起抽旱烟的王大爷。
“王大爷!您还认得我啊?”我赶紧停下车,笑着打招呼。
“咋不认得?你小时候可没少偷我家的甜瓜!”王大爷呵呵笑着,“这些年去哪发财了?听说你在县城开了布店?”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哪里发财了,就是混口饭吃。”
“诶,对了!”王大爷突然压低声音,“你知道不?小红回来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手中的车把都握紧了:“小红?李小红?”
“可不是嘛!她现在在咱们供销社对面的国营饭店当服务员呢。你是不知道,这些年她。。。”
我打断了王大爷的话:“王大爷,我还要去送布,改天再聊!”
推着自行车匆匆离开,我的心怦怦直跳。二十年了,那个红色的信封一直放在我的箱子里,我一次都没舍得打开过。记得那年夏天,小红把信封塞给我的时候说:“等你高中毕业了再打开。”
可是,我连初中都没能念完。那年李叔病重,我爹说要去给李叔家提亲,让我和小红定个娃娃亲。可是李叔死活不同意,还在临终前把小红托付给了张家。后来,我就离开了村子。。。
不知不觉,我已经推着车子来到了供销社对面。透过饭店的玻璃窗,我看到了她,二十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么瘦,只是鬓角已经有了几缕白发。

她正在擦桌子,动作轻柔,就像当年在教室里擦黑板时一样。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
1972年的夏天,我和小红都是三年级的学生。那时候,村里人都管我叫“周家的傻小子”,因为我总是一个人发呆。可是只有小红知道,我不是傻,我是在想事情。
记得有一次,我和小红一起放牛。那天太阳特别大,我们就躲在一棵老槐树下乘凉。小红突然问我:“建民,你说,将来我们会去哪里?”
我摇摇头:“不知道,我爹说让我念完初中就去放牛。”
“不行!”小红瞪大眼睛,“你得考高中!我爹说了,现在不同以前了,要想过好日子,就得念书!”
我嘿嘿傻笑:“那你呢?”
“我要去县城当售货员!”小红扬起下巴,一脸骄傲,“我听说县城的售货员,穿得可漂亮了!”
那时候的小红,总是穿着打着补丁的碎花裙子,但是她把裙子洗得特别干净,远远看去,就像一朵在田野里绽放的野花。
1975年春天,我们上初中了。小红成了班里的语文课代表,我是数学课代表。每天放学后,我们都会结伴回家。路过供销社的时候,我总会偷偷地看她。她走起路来,就像春风吹过稻田,轻盈又好看。
有一次下雨,我把自己的草帽给了她。看着她在雨中奔跑的背影,我的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天晚上,我做梦都在笑。
1980年的秋天,李叔病倒了。那时候,我和小红都已经初中毕业了。我每天都去李叔家帮忙干活,看到小红在厨房里忙前忙后,我的心里又酸又疼。
一天晚上,我爹突然对我说:“建民啊,要不咱去给李叔家提个亲?你和小红也算是青梅竹马。。。。。。”
我的心怦怦直跳,可是还没等我高兴起来,第二天就传来李叔把小红许给张家的消息。那天晚上,我躲在自家的牛棚里哭了一场。后来,我总觉得村里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就像在看一个笑话。
实在待不下去了,我就离开了村子。临走那天,小红塞给我一个红色的信封,说等我高中毕业再打开。可是,我连高中都没考上,又有什么脸面打开她的信呢?

“请问,要点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抬起头,发现小红就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个褪了色的记菜本。她还是那么瘦,只是眼角多了些皱纹,头发也花白了不少。
“小。。。小红?”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她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建民?真的是你啊!这些年。。。。。。”
话还没说完,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突然闯进来,吼道:“李小红!你又在这里偷懒是不是?”
那个醉汉正是小红的丈夫张满仓。这些年,他在县城开了一家五金店,生意还不错,可是整天喝得醉醺醺的。他一进门,饭店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小红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赶紧放下记菜本:“满仓,你喝多了,先回家休息吧。”
“休息?我看你是心虚了吧!”张满仓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把抓住小红的胳膊,“谁不知道你整天在这里勾搭男人?”
我看不下去了,站起来说:“张满仓,你放开她!”
张满仓转过头,醉眼朦胧地看着我:“你谁啊?管这么多闲事!”
“我是周建民。”我咬着牙说。
“周建民?”张满仓突然哈哈大笑,“就是那个当年被我岳父赶走的穷小子?你还有脸回来?”
我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可是看到小红疲惫的眼神,又慢慢松开了。是啊,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呢?当年要不是张家帮忙,李叔的后事都办不了。
“满仓,你别这样。”小红轻声说,“建民是来送布的。”
“送布?”张满仓冷笑一声,“我看是送情吧!当年那封信,你以为我不知道?”
小红的脸色更白了,她求助似的看着我。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泛黄的信封,递给张满仓:“你看吧,我这二十年都没打开过。”
张满仓一把抢过信封,当着所有人的面撕开。一缕青丝和一张泛黄的纸片飘落在地上。我弯腰捡起纸片,上面写着:
“建民:
等你考上高中,我就答应你的求亲。
可是我爹生病了,张家说只要我嫁给满仓,就给我爹治病。
对不起,我食言了。
小红”

看完信,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原来,这二十年,我们都在为各自的无奈买单。
“呵呵,真是可笑。”张满仓把信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李小红,你跟我回家!”
小红低着头,默默地跟在张满仓后面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回头,轻声说:“建民,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我突然明白,有些缘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像那个红色的信封,保存了二十年,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堆碎片。
那天晚上,我久久地坐在饭店里。服务员说要打烊了,我才恍然惊醒。走出饭店时,我看到地上还有那缕青丝,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它捡起来,放进口袋。推着自行车往回走时,我听到远处传来一首老歌:
“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的情也真,
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