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门高分短篇家庭、现代小说——豪车旁的

刻意迎合 2025-03-13 09:48:52

我在街上捡垃圾时,我爸坐在迈巴赫后排凝视着我。

他无视身旁同学们的耻笑与侮辱,一双眼里满是赞赏。

不过片刻,豪车疾驰而过。

我看着车离去的方向,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推倒在地。

身旁传来恶魔般的嬉笑:「小土包也想当金凤凰啦?」

「不自量力盯着迈巴赫看,该罚。」

1

我爸一直信奉一条真理:

太轻易得来的,不会被珍惜。

金钱尤甚。

这句话充斥在我前六年的人生里。

直到我六岁生日那天,才明白它的真正含义。

我站在仰视才能看到顶的蛋糕面前,穿着上万元的公主裙,听他宣布:

「从今天开始,你的生活由自己负责。我将不再承担你的任何生活开销。

「别怪爸爸,你只有了解金钱的来之不易,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我似懂非懂,眨着眼咽下嘴里的奶油。

现在回想起来,那似乎是我吃的最后一块蛋糕。

很甜。

甜到我每每回想,都会嘴中泛酸。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天翻地覆。

不再有新的漂亮衣服鞋子,只能努力把脚塞进小码的旧鞋中;

不再有等在学校门口接送的汽车,每天跟随保姆步行五公里回家;

甚至,不再有崭新的铅笔橡皮,想借别人的,却又开不了口。

我哭过闹过威胁过。

可最后仍是被迫接受现实——

杂志封面上杰出的优秀企业家,我的爸爸,再也没钱给我花了。

2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小学六年的。

家里不提供午餐,因为这被划入我「自力更生」的范畴。

小学班主任看不下去我每天坐在教室里饥肠辘辘,把自己的工作餐让给我吃。

她偷偷和我爸沟通:「孩子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学校有供应午餐,价格不算昂贵,总这么饿着怎么行?」

我爸敷衍两句,并未多说。

等我放学,转头问我:「这些天你中午是怎么过的?」

我并未设防,对班主任满口称赞:「她把自己的饭给我吃,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师!」

可我爸忽然面色阴沉,大发雷霆。

他说,班主任是在阻碍他对我的培养。

他就是因为饿着长大,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他决不允许有这样的绊脚石存在。

不久后,我爸以个人名义给学校捐了一栋楼,暗示学校逼走心软善良的班主任。

学校虽不理解,但仍是照做。

班主任不堪重负,坚持没多久就引咎辞职。

那天,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陷入自责的漩涡,后悔自己的无心之言。

可真正令我绝望的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羽翼未丰的年纪,除了受人摆布毫无选择。

新来的班主任吸取教训,正眼都不给我一个。

为了填饱肚子,我只得另寻他法,偷偷打包剩余的早餐带到学校。

保姆揭发了我,在电话里义正言辞将我的「恶行」转告给我爸。

他从外地急匆匆赶回来,罚我站了一夜。

「这叫作弊!

「你也自甘堕落,想当个纨绔子弟是吗?」

我哭着争辩:

「我不是!我只是饿得快要死了!」

我死死拽住我爸的西装袖口,乞求他:「我真的不想饿肚子,每天给我两块钱就行。一块,一块也行!」

我爸打掉我的手,冷冷看着我。

「只有在逆境中坚强生长,才有资格获得成功。不要总想着不劳而获,与其低声下气求我,不如靠你自己的双手去挣。」

「我去问过了,但没人愿意接受六岁的童工!」

我爸嗤笑一声,像是在嘲讽我朽木不可雕也。

「没人要你,你就去捡垃圾,卖废品。你身体健全,还用我来替你想赚钱的法子吗?」

3

我无路可走。

只得按他说的去做。

渐渐的,我有了强烈的不现实感和割裂感。

住在最豪华的联排别墅,却拿不出习题册的费用。

听我爸意气风发地讨论上亿的项目,脑子里琢磨的却是城南和城北哪家废品回收站的价格更高。

夜里,我总会梦到曾经另人艳羡的生活,再哭着醒来。

最磋磨人心的不是未曾拥有。

而是拥有过,再被决绝收回。

我总会想到自己曾是幼儿园孩子们目光的中心,想到曾感受过的短暂父爱。

想起孩子们围绕在我身边,羡慕我闪亮的裙摆,羡慕我最新款的书包,总有说不完的话。

想起父亲把我高高举过头顶,告诉我他会对我倾注所有爱意。

再睁眼,却是残忍的现实。

我变成了不合群的、沉闷的林沅。

小学三年级那年,隔壁班的男生发现我会在课后捡垃圾去卖,顺水推舟开始嘲笑我不合身的衣服,讽刺我曾经引以为傲的书包。

他当着众人的面,将我的书包扔下走廊。

「有人生没人养,样子看起来就臭烘烘的,恶心的要命。」

我羞得满脸通红:「我有人养,我有爸爸!」

「啧,」陈靖秩不耐烦的擦擦手,「那你爸也是个废物。」

我瞬间来了火:「他不是废物!他是公司老板,比你爸爸强多了!」

陈靖秩笑得大声,居高临下按住我的肩膀,逼问我爸的名字。

我缩缩头,不自信道:「林兆川。」

「你是说,电视上的那个林兆川?」

「嗯。」

男生的笑容更加恶劣:「行。下个星期家长会,你让他到场,我就信你。」

我咬咬牙:「一言为定!」

4

其实我知道,让我爸来参加家长会,希望渺茫。

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出乎意料的是,我爸竟然主动问起了这件事。

「我确实对你疏于照顾了。家长会我会准时参加,看看你养活自己的同时,有没有兼顾学业。」

准备了一下午的措辞,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不仅是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赌约,更是因为三年来的家长会上,属于我的位置总是空空荡荡。

所以我用力点头,期待极了。

家长会那天下午,我刻意将自己的桌子擦的发亮,想要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站在教室门口张望许久,走来的却是一个衣衫褴褛且不修边幅的陌生男人。

他推开我,站在教室门口大声问:「我是林沅的父亲,我的位置在哪儿?」

几个留校帮忙的同学「唰」地望向我,他们都对我和陈靖秩的赌约有所耳闻,此刻判断出是我撒了谎,悲哀地摇摇头。

我有些茫然:「你是谁?你不是我爸爸。」

老师听到我的话,警惕地看过来。

却又忽然想起我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多管闲事会不得善终,纠结片刻后,走下讲台替他指路:

「林沅爸爸,第三排的位置。」

男人默默走过去,刻意将脏兮兮外套上的破洞拽到身前。

我刚想开口质问,就被看热闹的同学拽到一旁。

整整一个小时,他们拉着我问东问西,让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脱身。

我急出眼泪,同学们却说:「现在才知道急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陈靖秩他家有权有势,你招惹上他,可有好日子过咯。」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回到教室,家长会已经散场了。

我失落地站在原地,试图找出我爸的身影。

望眼欲穿瞧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承认,我爸骗了我。

教室关了灯,我拖着沉重的脚步无奈离开。

刚走出校门,就被方才自称我父亲的男人拦下。

他尴尬地摸摸衣服上的破洞:「完事儿了,结账吧。」

我错愕抬头:「结什么帐?」

「群演费用啊!两百。雇我的人说了,找我『女儿』结账。」

群演?

所以,我爸说参加我的家长会,是找个陌生人顶替他的位置?

男人看我不吱声,上前来扯我的口袋。

「抓点儿紧,我还有下一场呢。」

「我没钱!结不了帐!」我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没钱你雇什么人?我这一身破烂都是专门买的,这费用还要报销呢!」

他不甘心,拉扯半天,只在我身上找到了一个一角硬币。

来往人群熙熙攘攘,他不敢更进一步。

半晌,自认倒霉道:「晦气。我自己去找雇主吧。看着是个大款,叫我找一个小孩子要钱,什么世道。」

5

我再傻,也能理解出他话里的意思。

我爸故意找来群演,让他扮上潦倒的样子,到学校来扮演我的父亲。

连群演的费用都特意要求我来支付。

心里一团怒火燃烧,等我爸回家,我急赤白脸质问他:「你不想当我爸爸了吗!你要把我拱手让人?」

我爸淡淡瞥了我一眼:

「今天这两百,算是你借我的。林沅,好好反思你的过错。」

在他转身回书房前,我大跨步走到他身前:「什么过错,你把话说清楚!」

我爸揉揉眉心,不耐烦看向我。

「整整三年,你一点长进都没有。你已经九岁了,应该能理解我所说的独立自主是什么意思。

「你在学校大肆宣扬我是你的父亲,是何居心?不过是想让同学对你另眼相看罢了。」

我有些不解。

学校里的事儿他怎么如此灵通?

但我无暇深究。

「我没有这样的想法。更何况,你是我父亲这件事,还需要我遮遮掩掩吗?」

我爸不回话,只用他一贯的威严姿态盯着我。

气场强大,像是上位者的审判。

半晌,才开口道:「为了磨练你的心智,我做了这么多努力。可你实在令人失望!你和你妈一样,爱慕虚荣,愚蠢至极!」

话落,他眯起眼睛警告我。

「拿着我的身份造势这种事,我不想瞧见第二回。

「从今天开始,在这栋房子以外,称呼我为林先生。

「我需要的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不要再有这种想要众星捧月的肤浅想法。」

6

我想辩驳,张张嘴又什么都没说。

因为我知道,再多的辩解也不过是白费口舌。

不如省点力气。

比起我爸的误解,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同学的讥讽。

家长会之后,我在学校的处境愈发艰难。

我有了新的外号——

「撒谎精」。

相处三年的同学笑得张狂,取笑我愈加不留情面。

他们说:「你爸是林兆川?倒是会碰瓷儿,知道找个姓氏一样的。」

「你但凡有件换洗的衣服,我们都愿意信你一次。」

「撒谎精,你那衬衫都洗包浆了,要不要点脸啊?」

其实我也不清楚,他们的恶意从何而来。

或许是对陈靖秩的忌惮。

也或许是想要借此融入集体。

又或者,是对「撒谎者」正义的审判。

陈靖秩首当其冲。

他指使别人画下侮辱我的海报,四处分发。又在厕所设置「保安」,阻止我的进入,美名其曰不允许道德低下的人使用学校的公共设施。

我原本是打算告老师的。

走到办公室门口,却正听到老师在和别人交谈。

「你那都是小事,哪有我提心吊胆?」

他叹息一声,「我现在看都不敢看林沅一眼,生怕步了后尘。说起来,她家长真是个奇葩,搞得我心惊胆战,就怕因为她丢了工作。怎么偏偏让我带这个班......」

有人回应他:「但是那小姑娘也蛮可怜的。我听说她总是被针对。要我说,你还是稍微干预一下。」

「干预什么啊!」他反驳道,「她的事儿我可不敢管,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更何况,招惹她的也不是一般人,家里有点权势,我可不想趟这潭浑水。」

我静静在办公室门口站了会儿。

落下正欲敲门的手,沉默地转身离开。

没人能为我撑起一把伞。

我想,那我索性在雨里生长。

7

我在这样的排挤和孤立中长大,渐渐变得麻木。

升入初中这年,我已经习惯了以捡瓶子为生,靠着馒头勉强维持温饱。

塑料瓶、易拉罐、废旧纸箱,我来者不拒。

只是生活像是轮回,经历的苦难总会重复上演。

初一开学不久,我就被人抓了个现行。

在烧烤摊将易拉罐踩在脚底,使劲压扁时,我爸的迈巴赫从远处驶来,缓缓停在了路边。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吴清和几个同学不知从哪里窜出来。

她站在我身后,朝我的方向指了指:「看吧,我就说没骗你们。

「我第一次有会捡垃圾的同学,丢死人了。」

握住编织袋的手一顿,我回头看她。

她身旁的男生笑了笑:「我倒不是第一次。

「撒谎精在我们小学很出名的。你说是吧,林同学?」

顺着声音看去,我顿时身体一僵。

是陈靖秩。

怎么会是他?

明明小升初时已经尽力申请了更远的学校!

我攥着拳头,下意识朝汽车的方向看去。

我爸肯定听到了这些话,心底有一丝希冀,希望他来帮我撑腰,哪怕就这一次。

之前的种种,我尚可以当作他不够信任我。

但今天不同。

事实摆在他眼前,他总不能再袖手旁观。

可我爸仍是充耳不闻。

一双眼落在我脚底的易拉罐和手上破旧的编织袋上,笑容里充满赞赏。

好像在说:「放下自尊,磨练心智,做的很好。」

我在受欺负啊!

爸爸你看不到吗?

下一秒,后排车窗缓缓上升,将男人的视线隔绝开来。

随后,豪车疾驰而去。

我死死盯着车离去的方向,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推倒在地。

身旁传来恶魔般的嬉笑:「撒谎精也想当金凤凰啦?」

「你不会还做着爸爸是富豪的春秋大梦吧?不自量力盯着迈巴赫看,该罚。」

手掌硌了石子,沁出血来。

「你说,这次我该用什么办法惩罚你呢?」

我望向面前几张笑意盈盈的面孔,气血上涌。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同归于尽。

袋子里的易拉罐全被我掏了出来,用力朝他们扔去。

几人疯狂躲闪。

我却像是发了疯,将整个编织袋甩到他们身上。

啤酒飞溅,几人的衣服鞋子全部遭了殃。

「你们有什么资格取笑我?我的生活是比你们艰难,可我的心远比你们的纯净!」

我咬牙切齿,「贫穷不是原罪,肮脏的心灵和低下的品格才是!你们才是见不得人的丢人物件,你们甚至不配做我的同学!」

8

只可惜,我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抗衡不了他们。

我被几人围殴时,班主任周老师不知从哪里出现,救下了我。

联系几人的家长说明情况。

吴妈妈毫不留情扇了吴清一巴掌:「好日子你是过够了!学习差,人品也卑劣起来了,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女儿?你有林沅一半懂事我也知足了!」

吴清没说话,只用痛恨的眼神盯着我。

陈靖秩的家长并未出现,只在电话里不痛不痒地道了声歉。

我知道的,他爸妈有得是人脉,倘若我执意要个说法,说不定会落得更惨的下场。

所以我压下情绪,不再追究。

待几人走后,周老师问我:「你平常就靠这个生活?」

我点点头。

她没再多问,仔细检查了我的伤口,「还好,伤的不重。跟我去医院检查一下,以防万一。」

我又摇头,坚定拒绝。

医院检查要花钱,可我最缺的就是钱。

这么多年,我从没进过医院。

生了病都靠抗。

周老师见我态度坚决,无奈地叹口气,「那你知道家长的联系方式吗?我联系他们接你回去。」

我不知作何回答,停顿了会儿才说:「谢谢您,但您就当我没有家长吧。」

周老师神情却严肃起来。

「没有家长?」

我低下头,绞尽脑汁编了个理由应付过去。

可我没想到,周老师的电话竟然打到了保姆那里。

截断点

我爸想隐藏自己的身份,学校里我的亲属联系人一直是保姆。

周老师提出,想来做个家访。

保姆生怕担上责任丢了工作,赶忙拒绝。

当晚回家,我爸罕见地推了工作,在家等我。

他质问我:「谁给你出的主意,让老师来家访?」

「……不是我的主意。我不知道这件事。」我如实回答。

我爸显然不信,眼神里尽是失望:「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林沅,你就一定要走捷径吗?一定要靠着我的身份,在学校招摇过市吗?」

从六岁那年开始,我从来没有依靠过他一分一毫。

可他依然会用最坏的想法揣测我。

我不明白,我是他唯一的亲生女儿,他也会为了我不再婚娶,可为什么获得他的父爱却难于登天?

我没再忍让:「你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我的想法?

「我叫你一声爸,我也承认你很优秀,可做你的女儿为什么这么难?

「这些年,我靠着馒头顶饥,连咸菜的钱都不舍得花。我不敢生病不敢追求爱好,可你依然看不上我!

「就像现在,我明明身上有伤,但你为什么一句都不问,你看不到吗?」

话音落下,我才发现自己流了泪。

委屈倾盆而出,占满胸膛。

我爸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等我冷静下来,才开口道:「你身上有伤,是因为你没有和同学建立良好的关系。你缺乏人际交往能力,理应受挫,才能有所成长。

「生意场上鱼龙混杂,你需要自己培养化敌为友的能力,而不是靠我的力量帮你解决一切障碍。

「就像今天,你明显在求助于我。可事实上,他们并没有对你造成什么过分的伤害。林沅,你过于软弱。

「我是为你好,你不要总想着和我对着干。」

拳头打在棉花上。

我气笑了,却又无可奈何。

陈靖秩那样以取笑同学为乐的人都有父母蔽护。

而我连被父亲关心的资格都被剥夺。

我忽然想,如果我没有爸爸,生活也不会变得更糟。

9

开学后,周老师核实了情况,严肃处理了围殴我的几人。

又召开班会,反复强调霸凌问题。

她格外关照我,班上的同学也不再敢拿我当谈资。

除了几位围殴的主角。

他们会在课后围绕在我身旁,笑嘻嘻开口:「要不我们搞个募捐,给你筹点钱?」

「一麻袋破瓶子能赚多少啊,不如靠大家的同情心过活。」

四周传来隐秘的笑声。

吴清回头看我,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我站在目光的中央,一言不发,好似事不关己。

随他们说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见我沉默以对,吴清他们自觉无趣,没多会儿就不再将话题停留在我身上。

人群渐渐散去,同桌宋盼握住我的手,眼神坚定明亮:

「该被嘲讽的不是你,而是他们。」

我受宠若惊。

回头看她:「......谢谢。」

「实话而已。」

她说,「如果真的想感谢我,就跟着我把成绩提上去。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好的成绩是改变命运最简单的方式。」

我定定看了她半晌,又看了看试卷上的分数,忽然有些羞愧。

迫于生活的压力,我总把精力放在对比不同垃圾站的回收价格上,学习向来是得过且过。

初中的入学摸底测试,宋盼是年纪第一。

而我只在中下游水平。

有这么好的同桌做榜样,我好像没什么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好。」

我点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我会努力。」

10

仅仅一句承诺,宋盼好像比我还上心。

她拿来许多套晦涩高深的题目,在每个课间和我一起思考解决。

我的错题被她整理成册,耐心为我讲解。

而我也卯足了精神,一点点夯实薄弱的基础。

比任何时候都要充实快乐。

渐渐的,我的生活好过了许多。

除了时不时出现在抽屉里的虫子尸体,和陈靖秩挑衅恶毒的眼神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刁难围绕身旁。

只可惜,虫子尸体于我毫无杀伤力。

垃圾站里的虫子数量远比桌肚里庞大的多,我早就脱敏。

陈靖秩虽然不甘,但也拿我毫无办法。

除了赚钱,我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学习上,发誓要追上同桌宋盼的脚步。

整整两年时间,学习几乎成为了我的本能。

好在,初中的知识算不上晦涩,追赶起来并不吃力。

初二的期末考试结束,我拿着成绩单又哭又笑。

年级第十名,班级第二名。

努力得到了回报,我很知足。

但我知道,还不够,远远不够。

宋盼依然是年级第一,她憧憬地望着窗外的绿茵:「还有一年,等上了高中,我们就是大人了。」

那时,我没能读懂她话里的意思。

只附和道:「那你一定会成为优秀的大人。」

11

一转眼暑假结束,我却没能在学校看到宋盼的身影。

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可我没有手机,无法联系上她。

一个星期后,我终于按耐不住,跑去找了周老师。

周老师从暑假作业中抬起头来,似乎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耐不住我实在坚持,她揉揉眉心,告诉我宋盼请假了。

随后从办公桌里拿出一摞练习册和笔记递给我。

每本书的扉页上,「宋盼」两字都写的潇洒飘逸。

「这是她托我转交给你的。」

周老师看起来颇为疲惫:「宋盼妈妈在坐月子,说她需要宋盼的照顾,需要请个长假。

「这些天,我去登门劝解过很多次,可他们并不欢迎我。这些笔记和练习册,是她细心整理出来的。

「她要我告诉你,空出来的年级第一,她预定给你,希望你不要拱手让人。」

书本沉重,抱的我胳膊酸痛。

连鼻子都酸涩起来。

「你已经很棒了,」周老师说,「别有压力。宋盼的父母我会继续说服,不用为她担心。」

我压下情绪,道谢后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又忽然顿住了脚步。

回头问周老师:「您的手机可以借我用用吗?」

12

虽然对宋盼的家庭了解不多,但从她的只言片语里,我也勉强能拼凑出她的处境。

妈妈难以受孕,爸爸有皇权需要继承,多年来为了拼个二胎花尽积蓄,三番五次要求她放弃中考。

可她不该有这样的人生。

为了摆脱命运的桎梏,她起早贪黑,在逆境中坚韧如雪莲。

我不能眼睁睁看她凋落。

我给我爸打了从出生起的第一通电话。

认真主动地向他求助。

只要给宋盼家里一笔钱,交换条件是让她回来上学,她家没有理由拒绝。

而我爸最不缺的就是钱,这对于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就当是我借你的,行吗?」我小心翼翼问。

我爸叹息一声,只评价了一句:「愚蠢。」

他说,「你同学生在这样的家庭,是她的不幸。但你妄想拯救她,也未免有些狂妄自大了。

「我的钱不是风刮来的,我没有时间去帮助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我劝你也收收泛滥的同情心。」

我忍不住出声:「可她与我并不是毫不相干!这笔钱我会还你——」

「把精力放在你自己身上,林沅。」

我爸打断我,「过度的仁慈不是继承人该有的品质。别再插手,否则我有能力让她过得更差。」

我想象到他会拒绝。

但没想象到竟是如此不留余地。

那边继续说:「又或者,如果你想用这个方法,把我是你父亲和你的家世公之于众,那未免有点太异想天开了。」

我攥紧手机,有许多辩解的话想要说。

又忽然觉得浪费口舌。

最后,只气愤地笑了笑。

「林先生,我从没有把你公之于众的想法。你是我的父亲,是我最丢脸的事情,没有之一。你大可放心。」

林兆川沉默了一会儿。

良久,传来一声轻笑:「随你怎么想。」

13

好在,周老师足够坚持。

她报警了。

半个月后,宋盼在她父母的陪同下回到了学校。

据说,宋父宋母在校长那里大闹一通,为周老师按上不少莫须有的罪名,要求学校给个说法。

校方迫于压力,取消了周老师竞选优秀教师的资格。

宋盼哭着向她道歉,她轻描淡写道:「今年不能竞选,还有明年。这对我无足轻重。好好学,别辜负我的期望就成。」

自那一通电话后,我再也没见过林兆川。

保姆转告我,只要我能坐上年级第一的位置,他会来陪我吃一顿饭。

我轻笑:「不需要。」

于他而言,一顿饭是对我的赏赐。

但是对于我,他已经无足轻重。

转眼中考结束,我和宋盼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市一中。

学校为我们免除了学费,同时还有一笔丰厚的奖学金,足以涵盖我的日常生活。

我申请了住宿,又用奖学金买了个手机。

把跟随我多年的破旧编织袋扔进垃圾桶的那一瞬间,我痛哭出声。

我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

14

高中学业压力紧张,一中人才济济,我一刻也不敢松懈。

有了奖学金作支撑,我终于能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上。

连周末都窝在寝室刷题背单词。

那栋豪华却令人窒息的别墅,我再也没回去过。

期间,我爸给我打过不少电话。

我一个都没接。

大概是感受到我的冷漠,他难得放下身段,给我发来短信,主动邀请我:

【今晚回家吃饭。有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另,这顿饭我请你。】

我只回去两个字:【不必。】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我没回去,他也没有回去。

保姆忘记做糖醋排骨的事,也就没人追究,无人知晓。

何其可笑。

与此同时,陈靖秩像是阴魂不散的厉鬼,进入了一中的国际部就读。

他照搬过往的手段,大肆宣扬我的「贫穷」和「虚荣」。

只可惜,这招已经伤不了我。

我再也不似当年羞红脸的小女孩,反倒淡淡回应:「公道自在人心。无趣又幼稚。」

一中同学都行色匆匆,忙着奔赴自己的未来,回应他的人少之又少。

最后,他不得不灭了气焰。

没多久,就转校去了学费昂贵的私立高中。

同学对此不出所料:「他说的那些话,没人相信。你是怎么样的人,我们都看在眼里。搬弄是非实在是令人厌恶,没人愿意跟他接触,他自然灰溜溜走了。」

被孤立的回旋镖在时光流转中,调转方向射中他的眉心。

终究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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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意迎合

简介: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却在楼上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