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上,相府嫡女沈知意当着所有人的面问我:
「陆将军,听说你在军营与男人同吃同住是真的吗?」
「女子贞洁比命都还重要,你大张旗鼓地出现在军营里,此等行径简直令天下女子蒙羞!」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皆是议论纷纷。
坐在我身旁的未婚夫程文景一言不发,任由我被所有人嘲讽,更是在宴席结束后亲自来将军府退婚。
「程家庙小,高攀不起陆小姐。」
我当场撕了庚帖,转头便策马远赴边关。
三年后,我大败突厥,以战神之名风光回京。
却在人群中看到曾经的高门贵女沈知意,此时蓬头垢面,被夫君当场休弃。
她看着我,自嘲一笑:
「如今我得了报应,你满意了?」
我将腰间佩剑扔给她,「既然他不忠,那就亲手废了他!」
1
沈知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可面对我的青虹剑,竟是连怎么拿都不会。
「不会?我教你。」
我翻身下马,从她手中拔出青虹剑,一剑便削掉男人半边头发。
众人惊呼出声。
就连沈知意也神情错愕,似是不解我为何这么做。
京中谁人不知,我与沈知意势同水火。
当年她在庆功宴上当众讥讽,让我沦为笑柄。
就连我的未婚夫也不堪流言,主动退婚。
而她爹榜下捉婿,将她嫁给了状元郎,一时风头无两。
所有人都说,我是输给沈知意,这才匆匆离京。
谁知,三年后身份逆转。
我成了所向披靡的战神将军。
昔日高高在上的京城第一贵女,如今被夫君厌弃,沦为下堂妇。
众人目光落在我身上,神色揶揄,颇有些看好戏的味道。
可我并未出言讥讽,亦或是同众人一般看戏。
而是亲自出手教训了这位负心的状元郎薛青麟。
薛青麟被当众羞辱,脸涨成猪肝色,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陆将军,大家同朝为官,你怎敢如此羞辱于我?你等着,明日早朝我定向陛下参你一本!」
「正好,我也想问问,按照大夏律例,官员宠妾灭妻,以正妻之礼迎娶青楼妓子又该当何罪?」
回京路上,薛青麟休妻另娶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而他将要迎娶的还是青楼名妓。
便是这一条,就足够摘了他的乌纱帽!
闻言,薛青麟脸色骤变,嗫嚅半天只说了句,「罢了,好男不跟女斗,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
说罢,他便想带着宠妾离开。
我用剑指着他的脖子,「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薛青麟怒目圆睁,「陆月漓,难不成你还想杀了我吗?」
我笑了笑,「杀不杀你,决定权不在我这。」
我反手将青虹剑交给沈知意。
「如何处置他,由你定夺。」
沈知意握着青虹剑似有千斤,犹豫不决。
「陆将军这是要让她弑夫吗?」
「她疯了吗?女子以夫为天,她怎么敢教唆别人对夫君下手!」
「我看她是在军营待得太久,连三从四德都忘得一干二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更是让沈知意生了退却之心。
我看着她,「沈知意,当年你说要争便要争第一,待字闺中你要做第一贵女,出嫁后你亦会成为第一夫人。」
「如今夫不正,你当如何?」
沈知意默默举起青虹剑,剑尖直指薛青麟。
薛青麟脸色大变,「沈知意,夫为妻纲,你竟敢拿剑指着我!」
「我为何不敢?」
「薛青麟,你我成婚三载,我上敬公婆,下睦姑嫂,每日晨昏定省,从不敢有一日懈怠。」
「可我孕期不足三月,你便按捺不住强要了我的陪嫁丫鬟,她不堪受辱跳井自尽,而我也大受刺激,孩子没能留下又伤了身子。」
「可你竟以此为由,日日流连烟花之地,如今更为了她一个青楼女子,要休妻另娶。」
「薛青麟,你为夫不忠不义,根本不配当我的丈夫!」
「今日不是你休我,而是我要休了你!」
薛青麟手指着沈知意,「你你你……」
沈知意二话不说,直接举剑砍断了他的手指!
周围众人瓮声不语,谁也不敢上前半步。
沈知意拿着剑走到他面前,冷声道,「当日司琴受辱自尽,这笔账也该还了!」
众目睽睽之下,沈知意亲手断了薛青麟的子孙根。
薛青麟惨叫出声,一旁的妾室慌忙扶住他,「夫君,你……」
「来人,送薛大人回府。」
我拍拍手,身后的将士立刻将薛青麟抬走。
沈知意并未作声,她收回剑,取出帕子擦干净上面的血。
待我收回青虹剑,沈知意这才开口问我。
「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要帮我?」
2
是啊,为什么要帮她呢。
三年前的庆功宴,沈知意高高在上,看向我的眸光中尽是鄙夷。
「陆将军,听闻你在军营中与男人同吃同住是真的吗?」
「你可知女子贞洁命还重要,你大张旗鼓地出现在军营里,此等行径简直令天下女子蒙羞!」
彼时,她是京城第一贵女,此番言论更是让我成了众人消遣的对象。
「沈小姐说得对,女子当洁身自好,像陆将军这般与男人为伍,将来还有谁敢娶她。」
「你们莫不是忘了,程大人与陆将军自小便指腹为婚。」
「陆将军明知已有婚约,竟然还要入伍,当真是丝毫不顾及程大人的脸面。」
我侧目看向身旁的程文景,他垂眸一言不发。
可那只握紧杯盏、青筋暴起的手,却暴露了他此刻最真实的情绪。
多年情意,他竟不曾替我分辨半句。
我倒并不觉得心痛,这些指责听多了,只剩下麻木。
我站起身来,「大夏以武立国,如今诸位能坐在这里侃侃而谈,靠的就是我们这些将士在前线厮杀。
你们笑我一介女子不安于室,可当日敌寇入侵,陛下问谁敢领兵出征,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应。
是我跪在殿前三天三夜,求来一道从军的圣旨,我在战场上拼杀数个春秋,才能在今日与诸位平起平坐。
你们说我与男人为伍,难道不是因为你们胆小懦弱,连我一介女娘都不如吗?」
话音落下,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谁也没想到我会如此胆大。
可他们忘了,我父是已故大将军陆文渊,素有杀神之称。
先帝继位时,内忧外患,敌寇屡屡入侵边境,百姓流离失所,是年仅十六岁的父亲临危受命。
他在边关七载,立下赫赫战功。
他数十年如一日地坐镇边关,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自父亲去世后,外敌蠢蠢欲动,屡屡侵犯大夏边境。
一切仿佛又回到原点。
那一年,我十六岁。
原本已经披上红妆,即将嫁给程文景为妻。
可我记得父亲说过的话。
先有国才有家。
唯有国家太平,百姓才能安宁。
或许在外人眼中,我该嫁给程文景,相夫教子。
可是,我选择了另一条路。
我褪去红装,穿上武装,在殿前求了三天三夜,才求来出征的圣旨。
那时的程文景曾说,「你且安心,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
我以为他与我心意相通,余下的话自不必多说。
可如今才发现,五年的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人和事。
许是我方才的话不留情面,轻易戳破他们的伪装。
此刻有人站出来当场嘲讽我,「陆月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十六岁出征,如今已经二十有一,女子活到你这般年岁,一无夫君在侧,二无子嗣傍身,再厉害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连夫君孩子都没有的可怜虫!」
他扬扬得意,以为单凭这句话就能中伤我。
可我只是平静地看向他,「林大人如此盼着我嫁人生子成婚生子,莫不是怕我抢了林大人的风头?」
「林大人未免多虑,你是翰林院修撰,舞文弄墨我不如你,不过林大人若是想,我不介意与你过两招。」
看着我手中的红缨枪,众人再不敢言语。
这场以庆功为名的宴会,最终不欢而散。
晚间离席时,沈知意叫住了我。
「陆月漓,别以为你打了几场胜仗就了不起,马有失蹄,你小心……」
「那就不劳沈小姐操心了。」
我翻身上马,在一众马车中显得格外突出。
沈知意绞着手帕,气愤不已。
「陆月漓,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我会向你证明,女子只有在内宅中才能发挥最大的用处。」
听闻前些时候,她的丞相父亲为她榜下捉婿,选中新科状元为她夫婿。
沈知意小我六岁。
她的父亲是文臣之冠,而我的父亲则是武将之首。
两人私下交情颇深,因而我们两家经常来往。
那时的沈知意要比现在可爱多了,总是像个小跟屁虫跟在我身后。
「月漓姐姐,琴棋书画都太难了,今天先生又打了我手心。」
「月漓姐姐,我不想学这些,我爹要是像你爹一样就好了。」
「月漓姐姐,你耍红缨枪的样子真厉害,我也想向你一样!」
可后来,我爹在战场被人暗算,身中剧毒。
回来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从前那些与我们相熟的世家,也渐渐疏远我们。
我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他们看重的从来都是父亲杀神的名号。
如今这个没了将军的将军府,总有一天会被蚕食殆尽。
后来,边关战乱。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曾经我仰赖父亲的军功,在他的庇佑下潇洒恣意地活着。
如今父亲不在,我也会替他守住将军府,守住边关。
这才是我身为将军之女,活着的意义。
3
宴席结束后,程文景亲自来到将军府门前。
「深夜冒昧叨扰,还请陆小姐见谅。」
他拿着庚帖前来悔婚。
原本在宴席上,他任由旁人羞辱我却始终一言不发,我其实便能猜出一二。
他怕被我名声所累,程家受牵连,所以想取消这门婚事。
当年程家没落,是我拿钱,找人脉让他们在京都有了立足之地。
程文景如今背信弃义,暴露出如此自私丑恶的一面。
将军府家仆都听不下去,差点没忍住动手。
程文景垂下眼帘,「程家庙小,高攀不起陆小姐。」
他姿态放得很低,可是谁又能听不出这其中的深意。
「呸,说什么高攀不起,不过是怕流言蜚语毁了你程大人的前程罢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当年我家小姐是如何对你的,如今你竟然因为旁人一两句话就要退婚!」
自小照顾我的嬷嬷再也忍不住出声斥责。
我连忙出声制止,「嬷嬷,既然程大人不愿,又何必强求,与其将来成为一对怨偶,倒不如早做了断。」
我让嬷嬷将程家的庚帖拿来,与程文景换回庚帖。
程文景拿到庚帖,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我当着他的面将庚帖撕毁,
「如今庚帖已退,程大人自可安心,往后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程文景还想说些什么,可嗫嚅半天,也只是说了句抱歉。
其实我能理解他的担心。
程家好不容易崛起,他不愿在这种时候多生事端。
可我却看不起他的所作所为。
即便他今晚不曾出现,我亦会与他退婚。
毕竟这样的男人,根本不配成为我的夫婿。
如今程文景心愿既偿,往后我们便再无瓜葛。
而我继续踏上那一条布满荆棘的路。
回京不久,边关传来急报。
突厥联合他国进犯。
我向圣上请旨。
不破突厥,誓不还朝!
在外人看来,我因为被程家退婚,无颜留在京都,这才匆匆赶赴边疆。
4
三年后,我大败突厥,凯旋而归。
我骑着高头大马,风光而归。
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那些流言便不攻自破。
不会有人再提起我被人退婚之事。
旁人只会说程文景没福气,不配为战神夫君。
我从来不惧流言,自然也不会在意如今外人怎么传。
沈知意问我为什么要帮她?
我只开口说了句,「今日若换作旁人,我也会帮。」
她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后露出释然的笑。
「陆将军,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今日之事,多谢相助。」
我微微颔首,翻身上马。
离京三年,终于可以回府。
但在路上,有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程文景突然冲出来,大声叫嚷:
「陆月漓,你明明有战神之才,当初为何不愿与我明说,你若告诉我,当日我便不会退婚,如今也不会沦为众人笑柄!陆月漓,你分明是故意的。」
瞧,他就是这样自私自利、又毫无担当的男人。
当年忍受不了流言蜚语,主动提出退婚的人是他。
如今却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
听闻我离京后,他攀上了二皇子,奈何二皇子贪婪无厌,去年河东洪灾,他贪污大半赈灾银,致使灾民死伤无数,为了活命余下的灾民揭竿而起,险些酿成大祸。
经此一事,二皇子被夺去实权,禁足皇子府,彻底与皇位无缘。
程文景一步错步步错。
他自己择错主,竟然想赖在我身上。
跟着我的多数都是将军府旧人,闻言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
我出声制止他们,
「程文景,当年是你提出退婚,我允了,而今你仕途不顺,竟妄图把所有过错推到我身上,农夫与蛇也不过如此吧。」
嬷嬷早就已经忍不住了。
她站出来对着众人说道,「三年前,就是这位程公子信了旁人三言两语的挑拨,非要与小姐退婚,小姐从未说过程公子半句不是,倒是程公子,在退婚后半月便迎娶吏部侍郎之女……」
嬷嬷一字一句,将当年之事尽数说明。
包括当年程家没落时,我是如何接济程家,对程文景不离不弃。
而程文景是如何任由旁人诋毁我,甚至等不及与我退婚。
又如何在退婚后不到半月便另娶新妇。
众人义愤填膺,捡起地上的烂菜叶就往他身上扔。
程文景面色惨白,他嗫嚅着唇角:
「不可能,此间种种分明是你有意算计……」
我冷笑一声,
「是你自己鼠目寸光,单凭几句流言便与我退婚,如今地位颠倒,你又生出不满的心思。当日有句话你说得不错,你程文景确实高攀不上我。」
程文景的确有些才学,可若不是我帮衬,他亦没有机会站在官场上,从九品芝麻官爬到六品。
之后,更是平步青云。
可他刚愎自用,认为好大喜功的二皇子会成为储君,将全部身家全都压在二皇子身上。
如今二皇子落败,他自然成了弃子。
朝堂上郁郁不得志,夫人又急着与他和离。
而我这个曾经被他退婚的女娘,成了赫赫有名的战神将军凯旋而归。
他如何能甘心?
只可惜,我从来不是他可以肆意亵玩的物件儿。
「程文景尊卑不分,当街诋毁朝廷二品将军,杖三十!」
我这才看见,一辆马车不知何时停在我的旁边,帘子掀开后露出了当朝太子萧景毓的脸。
程文景被人按住,当街便打了三十大板。
他不过就是个文弱书生,三十大板下去早已经被打得脸色惨白,眼冒金星。
看完这出好戏,萧景毓邀我共乘马车。
太子相邀,我自不好拒绝。
想到从前那个满腔抱负的少年郎,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唏嘘。
手臂突然被人抓住。
我抬起头,对上萧景毓那双似笑非笑的眉眼。
「怎么,心疼了?」
我摇头,「我只是在想一个人的变化怎会这么大?从前他胸有丘壑,想成为为民请命的好官,可如今……」
这话自然是在说程文景。
「或许他从未变过,那些好听的场面话不过是为了给自己铺青云路。」
5
萧景毓的笑意不达眼底。
「与其担心这些,不如想想你自己,今日你当众为沈氏出头,断了薛青麟的子孙根,薛家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入父皇耳中,你想好要如何应付了吗?」
我怔愣一瞬。
薛青麟的长姐入宫三年,荣宠无双,无子封妃,如今有孕更是被封为贵妃。
若她知道她的胞弟成了太监,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不过我既然敢出头,自然就做好应对的准备。
果不其然,我还未入府,宫中急召我入宫觐见。
「皇上,臣妾就这么一个弟弟,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我一只脚刚踏入御书房,就听见薛贵妃哭得梨花带雨。
老皇帝已经年过半百,对美人的眼泪更是毫无抵抗力。
他温声安抚,「爱妃放心,此事若是真的,朕断不会让青麟白白受了委屈。」
「微臣参见陛下。」
闻声,薛贵妃并未从皇上的怀里离开,反倒是对我怒目圆瞪。
「陆将军好大的脾气,竟敢当街对皇亲国戚动手,你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吗?」
我拱手回话,「回贵妃娘娘,薛大人宠妾灭妻,更是当众休妻下堂,此事人尽皆知,微臣唯恐损害皇家颜面,这才出手制止。」
薛贵妃冷笑一声,「这么说,本宫还要多谢陆将军了?」
「为娘娘分忧,下官义不容辞。」
「简直荒唐!本宫胞弟纵是有错,自有大理寺处置,何时轮到你一个将军越俎代庖?」
说罢,薛贵妃又靠在皇上的怀里撒娇,「皇上,陆将军擅用私刑,害得臣妾弟弟不能人道,您一定要还臣妾弟弟一个公道。」
皇上心疼贵妃,看向我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满。
「陆月漓,你可知罪?」
「微臣不知何错之有?」
「好好好,」皇上见我不肯低头,立刻对大太监吩咐道,「来人,陆月漓藐视君威,带下去杖责五十。」
「陆将军大败突厥,如今百姓交口称赞,若是因为贵妃一句话便对功臣如此,恐怕会寒了天下臣民之心。」
御书房的大门推开,来的却并不是侍卫,而是萧景毓。
「陆将军今日之举虽然冲动,却也是为了维护皇室威严,还请父皇明察。」
老皇帝身体日渐衰弱,如今已是太子监国。
纵然他心有不满,却也不会因为这件小事与太子生了嫌隙。
萧景毓城府极深,他从一介宫婢之子一跃成为太子,手段自然了得。
老皇帝子嗣凋零,膝下唯有两位皇子。
当初二皇子被寄予厚望,无奈赈灾一事让他彻底与皇位绝缘。
而今朝堂半数大臣唯太子马首是瞻。
「今日多谢太子出言相助。」
「陆将军立下赫赫战功,孤自是不会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趁虚而入,伤了陆将军的心。」
我能感觉到萧景毓待我不同。
昔年我们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互为依靠。
我以为他不过是普通士兵。
直到一道圣旨传到边关,我方知化名景遇的正是大皇子萧景毓。
彼时,他对我而言是有同袍之意的兄弟。
而如今,他已是太子。
我郑重地向他行了一礼。
「无论如何,今日之事多谢太子。」
6
在我眼中,萧景毓是不同的。
他生母身份卑微,是皇上醉酒后不小心宠幸的一个婢女,连名字都无人记住。
因是宫婢之子,他自小便受尽欺辱。
虽说是名义上的皇长子,可因为生母的身份为皇帝所不喜。
宫中皆是些拜高踩低的人,他在后宫的日子并不好过。
尤其是生母良嫔去世后,萧景毓的处境更加艰难。
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放弃。
十三岁便向皇帝请命,化名景遇常年驻守边关。
与养尊处优的二皇子不同,他是真正体会过民间疾苦,也尝过人生的各种辛酸。
所以他行事稳健,让人找不出任何把柄。
他回京不过一年有余,便已经登上储君之位,更是笼络朝中半数大臣。
其心思不可谓不深沉。
有些事情我虽不曾深究,可也能想到其中的关窍。
贪污赈灾银一事从来都有,偏偏二皇子在这上面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若说没有人推波助澜,我是不信的。
只不过真相如何,其实无人在意。
因为比起好大喜功的二皇子,萧景毓无疑更适合那个位置。
「孤今日虽然为陆将军解了围,但薛家睚眦必报,恐不会善罢甘休。」
我点了点头,「多谢殿下提醒,微臣记住了。」
一语成谶。
我回京后不久,便有人举报将军府私藏谋逆之物。
这种传言自是不可信。
可是薛家却揪着这件事不放,请求皇上下令彻查。
当御林军包围了整个将军府时,我看到已经成了太监的薛青麟一脸得意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来人,今日把整个将军府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谋逆之物找出来!」
直到有人拿着一个盒子出来,「薛大人,我们在梨树下找到了这个!」
盒子里放着一个被针扎着的巫蛊娃娃,而娃娃背后恰好刻着当今圣上的生辰八字。
薛青麟笑得无比阴柔,「大胆陆月漓,竟敢诅咒陛下,来人,将她拿下!」
我被关进地牢,各种酷刑轮番上阵。
薛青麟看着我被折磨得浑身是血,脸上的笑意更甚。
「陆月漓,当日你帮沈知意那个贱人出头,害我成了废人,可想过会有今日?」
我啐了一声,「梨树下的土是新松的,那东西是你找人放进去的吧?」
「你还不算太傻,不过就算你知道又如何,早早认罪画押,还能少受点折磨。」
地牢里都是薛家的人,薛青麟根本不怕这些话传出去。
「呸,纵然是死,我也绝不会认罪!」
「薛青麟,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若早知道你会借机污蔑,当日我就该一剑杀了你!」
「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
薛青麟直接拿起烧红的铁烙,狠狠地烙在我身上。
被灼烧的皮肉滋滋作响,我直接疼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我已经躺在牢房,老鼠啃着我的脚趾,让我从昏睡中疼醒。
睁开眼,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我面前。
「你怎么来了?」
来的人是沈知意,我动了动身子,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陆月漓,你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