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军阀被斩首,女儿苦练10年刺杀,雨天潜伏佛堂,贴身毙命仇人

青史佐酒 2023-12-02 17:22:01

1935年11月13日,这天是星期三,也刚好是天津一所寺庙的诵经日。因为适逢阴雨天,佛堂内除了几位虔诚的居士外,并没有太多游客,只是庙门外多了几个配枪的卫士。

佛堂内,众居士闭目跟着主持法师念诵佛经。当中坐着的,是一法名为“智园”的中年男子,他体态雄壮,眉宇间露着英武之气,合十的双手关节处尽是老茧,看得出是行伍之人。而此人,正是曾号称“东南王”的北洋直系军阀孙传芳。

而在堂下角落,还坐着一名穿着大衣的女子,她是最后走进佛堂的人,衣帽上雨水都未干,看得出此行仓促。

诵经中途,女子突然起身,以背后的炉火太热为由,要移到前排去,得到僧人允许后,便缓步走到孙传芳身后,手悄然伸入大衣内,而那衣襟之下,正是一支顶上膛火的勃朗宁手枪。

“啪”、“啪”、“啪”,随着三声极速的枪响声落下,一代枭雄孙传芳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一头栽倒在了血泊之中。佛堂内乱作一团,看着神情惊愕和慌乱躲藏的僧人居士,女子也不逃跑,而是扔出一大叠照片,并厉声高喊:

“报仇女,施剑翘!”

一、“痛亲谁识儿心苦,誓报父仇不顾身”

谁又会想到,一代枭雄孙传芳的结局,竟会死在女人手里?而更令人惊讶的是,在“有法可依”的民国,这位当众刺杀公众人物的女刺客,居然最后会被无罪释放。

施剑翘到底是谁?

民国乱世,从不乏混迹江湖的刺客杀手。但施剑翘有两点特殊之处,一来,她是少有的女刺客,这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都是罕见的;二来,是施剑翘的身世背景确实不一般,她是名满天下的将门之女

施剑翘的父亲施从滨,15岁投效清廷,后入袁世凯的北洋新军,授陆军少将加中将衔。后来军阀混战,施从滨改换门庭,又效力于著名的“狗肉将军”张宗昌,任第二军军长。而施剑翘和孙传芳的恩怨,正是起于施从滨之死。

1925年10月,两大军阀孙传芳和张作霖,为了争夺安徽、江苏而大打出手,奉浙战争爆发。作为张作霖的爱将,张宗昌在山东作风跋扈,打的败仗更是一箩筐。此番要打孙传芳,他是没有任何底气,只好拜请老将施从滨出山领兵。

施从滨此时已年近六旬,已是垂老之身,本想推辞,但架不住张宗昌连番上门劝说。无奈之下,施从滨只能接受前敌总指挥一职,带领鲁军,直下安徽。他亲坐铁甲车督阵,一路攻城掠地,打得孙传芳叫苦不迭,几番发来电报请求合作,均被施从滨严词拒绝。

然而就当施从滨攻占蚌埠后,战情却突然发生转变。当时鲁军立足未稳,孙传芳主力却突然合围过来。眼见孤城难守,作为后援的张宗昌又迟迟拖延不来,施从滨不敢恋战,只能选择突围。但在半路,陆军突遭伏兵袭击,寡不敌众之下,施从滨战败被俘。

见到被绑至跟前的施从滨,孙传芳大为恼怒,对其进行了一番奚落侮辱之后,命令部下用铁丝把施从滨绑缚至蚌埠车站,“用钝刀”砍头于闹市,并悬首暴尸三日,挂上红布白字条幅:“新任督抚施从滨之头”。

在民国军阀间有条不成文的规则,即将领战败被俘后,只要宣布投降或下野,就不可杀害。但孙传芳憎恨向施从滨求和被拒的往事,根本不管什么道德束缚,对功勋名将侮辱斩首,引发社会舆论一片哗然。

消息传回山东,鲁中父老无不哀泣。施从滨的长女施谷兰,年仅20岁,听闻父亲屈死于孙传芳之手,与母亲相拥痛哭。悲愤之下,施谷兰取出纸笔,写下了那首著名的《仇诗》:

“被俘牺牲无公理,暴尸悬首灭人情。痛亲谁识儿心苦,誓报父仇不顾身。”

虽然身为女流,但生在将门的施谷兰自幼好强,一身侠气。她可以接受军人战死沙场的结局,但绝忍不了孙传芳枉顾道义杀害自己父亲,甚至百般羞辱。从接到丧报的那一刻,她就埋下了复仇之心。

然而孙传芳是什么人?坐拥浙、闽、苏、皖、赣五省的“联军总司令”,手下数十万大军。列国势力、各路军阀想除掉他都没办法,更何况施谷兰一个弱女子。

无奈之下,施谷兰只能先去找张宗昌。对于施从滨的死,张宗昌是有责任的,但面对上门来要说法的施家母女,他却打尽官腔想要搪塞过去。施谷兰也不废话,直接甩出三个条件:

一、发放全部抚恤金。

二、提拔堂哥施中诚为团长。

三、公费送弟弟施中杰和施中渠去日本士官学校留学。

为了尽快摆脱施家这个大麻烦,张宗昌也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况且这些条件对于他来说,本来就不值一提。但施谷兰想要的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她做了全盘的计划,抚恤金和给施家兄弟要官,都是为了培养家族势力。其中和堂哥施中诚的交易,更是施谷兰最直接的目的。

施中诚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后在张宗昌手下担任见习排长。施谷兰用“团长”的职务作为筹码,想让麾下有人有枪的施中诚想办法帮她除掉孙传芳。

但施中诚何等精明?靠着堂妹的关系升官后,他就把承诺忘得一干二净,根本不想冒险去蹚这浑水。施谷兰性情刚烈,见到堂哥屡次敷衍自己,知道是上当受骗,一怒之下便与施中诚彻底断绝了兄妹关系。

二、“你要是嫁给我,我可以帮你报仇!”

张宗昌、施中诚的薄情寡义,让施谷兰短暂陷入绝望,她已经想不到任何替父报仇的办法。1928年,在施从滨遇害三周年的忌日上,一身素装的施谷兰悲怆大哭。也就在这时,一个男人走进施家,信誓旦旦地对施谷兰承诺到:

“我想帮你,但我也不是你们家人,不太方便替你报仇。你要是嫁给我,我可以帮你报仇!”

说话的人,名叫施靖公。他是施中诚在保定军校的同窗好友,时任阎锡山的谍报股长,算得上小有权势。因为素来爱慕施谷兰,施靖公此番前来也是直截了当地提出了交换条件:施谷兰嫁给他,他替施谷兰报仇。

施谷兰并不爱施靖公,但在最绝望的时候,有人承诺替她为父报仇,她信了。就这样,施谷兰带着丰厚的嫁妆,毅然选择下嫁施靖公,并随夫迁居太原。

一切都很顺利,婚后夫妻俩很快就有了两个孩子,施靖公的仕途也顺风顺水,一路当上了旅长。但阖家欢乐的氛围,却同样也让施谷兰愁苦万分,父仇未报,她不敢忘记悲痛。

直到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问向施靖公:

“我们成婚也已经七年了,大利今年五岁了,二利也两岁了。当初你说要为我父亲报仇,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常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父亲遇害已经快十年了,你准备如何践诺呢?”

然而让施谷兰没想到的是,施靖公听完这番话后,竟一时语塞。沉默良久后,他才悠悠道:

“那些不过是七年前的旧话了。你又何必旧事重提,这几年我浮浮沉沉你又不是不明白,报仇谈何容易,现在我们还有两个儿子,你一意孤行让我报仇。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丢下你们孤儿寡母却如何是好。再说了,这年头,谁打仗不死几个人,要是一个个都像你一样去报仇,那还得了。”

这一席话,对于施谷兰来说如雷轰顶。

施谷兰心如死灰,七年婚姻换来一场骗局,最后一丝希望也就此破灭了。施谷兰没有选择和施靖公大闹一场,在这次长谈后的第二天,她便带着两个孩子愤而离开太原,返回了天津。她给施靖公留下的只有一封诀别书,上面写着:

“一再牺牲为父仇,年年不报使人愁。痴心愿望求人助,结果仍需自出头。”

或许从这时起,施谷兰才彻底明白一个道理,别人靠不住,要复仇只能靠自己。为此,她还提笔写下了一句诗:"翘首望明月,拔剑向青天。"写完后,她用笔圈下了“剑”“翘”二字,并以此为名,将自己改名为:施剑翘。

她还把两个儿子的名字由“大利”“二利”,分别改为“佥刃”和“羽尧”,连起来正是“剑翘”二字。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世间再无施谷兰,而只有一心为父寻仇的施剑翘。

三、“报仇女,施剑翘!”

1935年,是施从滨遇害的第十年,施剑翘在天津日租界观音寺为父亲举行一场纪念法会。或许是天意,在受邀前来富明法师口中,施剑翘得知了一个消息:孙传芳此时正在天津。

在北伐战争中一败涂地之后,孙传芳失去依靠,只能宣布下野。“九一八”事变后,当时华北局势复杂,日军土肥原贤二、冈村宁次等都造访过孙传芳,想拉拢他投靠日本。孙传芳不算好人,但总归有些军人的骨气,不想当汉奸,于是一口回绝日本人的利诱,并跑到天津过了隐居生活。

或许是因为半生杀伐,晚年的孙传芳一心皈依佛门,当起了居士。为此,他还把天津城东南角草场庵的一座清修禅院买过来,每逢星期三、星期日都前去念经诵佛。

听说孙传芳和自己就在一个城市,施剑翘喜极而泣。为了复仇,施剑翘早已准备好了一把精致的勃朗宁手枪,这是她弟弟在日本士官学校的同学朱其平买的,一直暂存于施家。十年来,施剑翘苦练行刺技巧,甚至通过手术放开了裹着的双足以便行动。

因为佛堂有忌讳,所以孙传芳每次前往诵经,都会让卫士呆在外面,自己则和亲眷单独前往,这也给施剑翘行刺留下了最好的机会。她化名“董惠”,靠着富明法师的关系混进了佛堂,并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孙传芳的活动规律。此外,施剑翘还给自己专门设计了一件大衣,就为了把手枪安全地藏在衣内。

行动前,施剑翘再次祭奠了父亲,又将母亲送到了南京,把自己的两个孩子托给妹妹施韧兰照顾。行刺的计划,施剑翘没有告诉任何人,从这一连串的安排来看,她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

1935年11月13日,是孙传芳礼佛的日子,也是施剑翘计划行刺的日子。但天有不测风云,这一天大雨滂沱,施剑翘的心顿时慌乱起来,她担心孙传芳因为天气不会出门,便提前跑到佛堂打探情况。当看到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念经的孙传芳后,施剑翘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她出寺招呼了一辆黄包车赶回家,将勃朗宁藏在大衣的内侧口袋里,然后匆匆返回佛堂。就在众居士闭目随富明法师诵经时,施剑翘借机绕到孙传芳身后,拔出勃朗宁手枪,对准仇人的后脑勺射出了第一发子弹,紧接着又朝他的太阳穴和腰部各射一枪。

整个刺杀行动一气呵成,施剑翘演练了十年,她不可能失手。

看着倒在地上的孙传芳,施剑翘没有逃离,而是从大衣里拿出一叠传单,奋力地洒向人群,而内容只有几句话:

一、今天施剑翘打死孙传芳,是为先父施从滨报仇。

二、详细情形请看我的《告国人书》。

三、大仇已报,我即自首。

四、血溅佛堂,惊骇各位,谨以至诚向居士林及各位先生表示歉意。

和传单一起分发的,还有一份《告国人书》和一张身穿将校服的军官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施从滨。

四、“痛切父仇,坦然自首”

施剑翘自首后,消息不胫而走。当天下午6时,《新天津报》就发出号外,报道了“施从滨有女复仇,孙传芳佛堂毙命”的特大新闻。第二天,天津、北平、上海等各报都以头号标题刊载了这一消息,全国轰动。

1935 年11月21日,就在刺杀行动的8天后,施剑翘被带上公堂,并以“持枪、行刺”两罪被判10年监禁。

对于施剑翘自己来说,10年心血换来父仇得报,又用10年牢狱了断恩怨,已然是没有了遗憾,能够坦然接受。但这一审判结果,却引发了当时舆论的重大反响,老百姓们对施剑翘充满了敬佩和同情,甚至将她视为“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无数人为她请愿要求从轻发落,她的辩护人则说了这样一段话:

“虽然道德中的孝与现行中的法有不尽相同的地方,但所谓百善孝为先,法虽不能鼓励行刺,但也不应掩其孝烈。因此,在审判中应权其势、恕其情,给予恰当的同情与宽恕。”

经过长久的辩论和举证,两个多月后,施剑翘原审判决被撤销,10年监禁改为7年。

得知这一消息后,举国哗然。群情激奋中,舆论压力如江海涌来。此案很快惊动了众多元老人物,冯玉祥、李烈钧、张继等人同情施剑翘的遭遇,联名呈请明令特赦。经多方努力,民国高层经过反复研究,终于1936年10月14日发布公告,决定赦免施剑翘:

“施剑翘因其父施从滨囊年为孙传芳惨害,痛切父仇,乘机行刺,并及时坦然自首,听候惩处.......宣告原判处监禁七年之施剑翘,特予赦免,以示矜恤。”

众望所归之下,施剑翘重获了自由。和亲人团聚后,她带着母亲和两个儿子暂居长沙弟弟家。这时,正逢“七七”事变爆发,施剑翘便给掌政湖南的张治中写了封信,只有8个字:

“我要求做抗战工作。”

施剑翘前半生只为家仇,后半生则只有国恨。她在湖南组建抗敌后援总会,后来又辗转去了被日军轰炸最严重的四川合川县,在当地为百姓募捐。为了支援抗战,施剑翘还发起了捐献飞机的倡议,凭借着自身的影响力,短短几个月,她就筹集到了足可以购买3架崭新战斗机的资金。

除此之外,施剑翘还与八路军保持着紧密联系。后来新中国成立,她把倾其心力为贫苦孩子创办的“从云小学”捐给国家,又把两个儿子送上了抗美援朝的前线。

1979年,施剑翘被确诊为晚期直肠癌,由北京医院院长吴蔚然大夫亲自主刀。不久,因尿毒症合并心肌衰竭,8月27日,74岁的施剑翘带着她的传奇故事,离开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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