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曹曹编辑｜杨勇

来源 | 氢消费出品ID | HQingXiaoFei

大数据杀熟问题再次将携程推至舆论的风口浪尖。

日前，亿欧Equal Ocean创始合伙人黄渊普在朋友圈喊话携程集团董事局主席梁建章，称其遭遇携程大数据杀熟。

据黄渊普朋友圈内容显示：黄渊普作为携程黑钻会员，其在7月18日中午11点30分订购7月22日北京飞阿斯塔纳（哈萨克斯坦）机票，携程APP上国航机票价格为3866元。

按照携程APP指引输入购票信息后，显示机票已卖完，机票价格上涨至4408元。但国航官方渠道同航班价格却为4328元，比携程便宜80元。黄渊普购买完4408元机票后，携程APP同航班机票价格又显示为3866元。

携程官方客服给出的解释是：机票价格都是航司根据需求随时在变动的。但黄渊普却认为，携程作为航司重要销售渠道，对航司需求本身就构成参考，这种解释颇有甩锅航司的意味。

图源：黄渊普朋友圈

图源：黄渊普微博

且黄渊普更是对梁建章发出多个灵魂拷问：最高级别携程会员不仅没有价格优势，反而还需支付更高价格？作为机票最大销售渠道，携程并没有真的比同行有价格优势吗？

但这并非携程首次因大数据杀熟遭到质疑：2018年央视报道称携程存在大数据杀熟；2021年消费者胡女性在携程APP订购的酒店价格为2889元，但实际开票价格为1377元。胡女士称携程过度收集个人信息进行大数据杀熟起诉携程，浙江省绍兴市柯桥区人民法院要求携程赔偿胡女士4777元。

2022年8月，国内知名演员马天宇吐槽携程大数据杀熟，吃相难看。

今年7月，不少消费者在黑猫投诉平台上称携程机票、酒店均存在杀熟。

图源：黑猫投诉

氢消费在实测过程中也发现，携程不同销售渠道不同设备同日同航班机票差价明显。

由7月23日20:15阜阳西关机场飞往日本成田国际机场，抵达时间均为次日下午14.20，两次执飞航班均为南航CZ3932和南航CZ385。南航官方小程序显示价格为5869元，但Bing浏览器携程官网显示价格为8913元起，iPhone11携程APP显示价格5869元，二者价差高达3044元。

图源：携程官网

图源：携程APP、南航官方小程序

正如黄渊普朋友圈所言，目前携程业绩已回暖，股价持续上涨。据携程财报显示，2024年Q1携程营收和归母净利润分别增长29.43%和27.76%，分别至119.05亿元和43.12亿元。今年5月份携程股价更是来到58美元/股的高位，刷新近两年携程美股纪录。

图源：携程财报

图源：雪球

另以今年6月3日为例，携程港股市值超越百度、快手，且年初至今46.83%的涨幅更是在国内互联网大厂中排名最高。

图源：基于公开信息整理 氢消费制表

但大数据杀熟的背后，透露出却是携程业绩高增长下的焦虑。且这一问题的存在，不管是对携程国内还是国际业务均构成诸多负面影响，成为影响业绩增长的最大不确定性因素。

大数据杀熟本质：依赖差异化定价实现利润最大化

大数据杀熟问题不仅只出现在携程身上，电商平台和OTA平台均存在该问题。

在黑猫投诉平台上，不少消费者投诉称飞猪机票存在购买后降价、杀熟差异化价格、里外价格不一、杀熟欺诈消费者等问题。京东存在买完降价、京东PLUS价格更贵、同一产品价格不同等问题。

图源：黑猫投诉

图源：黑猫投诉

大数据杀熟的本质在于，OTA平台因供给方提供服务模式趋同，在缺乏外部强有力制约下，借助大数据杀熟实现差异化定价才能保证平台利润实现最大化。

不管是OTA平台和美团的搜索货架展示，还是抖音、小红书发力的图文种草+直播电商模式，仅是货场模式发生改变，类似于动车票、机票、酒店、景区等线下服务模式并未因此而改变。

OTA平台历经多年探索盈利模型已相当清晰，即以火车票、机票、酒店为流量入口，衍生出多种相关场景，进而打造用户出行完整闭环。

以此为基础，TOB端和企业商务出行场景绑定，发力商旅报销SaaS。TOC端衍生不同等级会员，依靠会员收入继续带动企业营收。

如机票业务通常和保险、接送机、机场贵宾厅、酒店进行绑定；火车票业务通常和保险、加速包进行捆绑；当年国内互联网金融井喷式爆发增长时代，OTA平台上几乎都能看到借钱入口。

基于此，OTA平台的盈利通常包括酒店、景区等供应商的广告投流收入、机票价差收入和机票、火车票拓展场景的佣金收入，以及机票（火车票）+酒店+打车等业务捆绑销售形成的价差和会员收入。

图源：携程2023年财报

近两年抖音和小红书一直想依托内容优势，抢占OTA的市场份额，但短期内却很难撼动携程票务、酒店大盘。

图源：交银国际

在酒店业务上，因高星酒店投资大、回报周期长，属行业稀缺资源。携程基于多年运营优势，有着友商难以匹敌的资源。如不少高星酒店往往独家签约携程，甚至不少高星酒店内部更是将携程客户定为最高重要层级。

在机票业务上，因航司准入门槛相对较高，航司“江湖气”“人情世故”更重，更比拼资源和关系背景。此前国内航旅类APP想尝试自营机票业务，只能高薪挖具有航司资源的商务和客服主管。

目前市面上不少OTA和航旅类APP机票业务，多由携程提供接口授权。且线上平台售卖机票对资质要求极高，很多平台难以拿到相关资质。

但目前携程其他业务板块，正遭到美团、抖音的强分流。如下沉市场抖音团购呈现出供需两端双侧同向增长趋势。

来自安徽省临泉县的消费者陈娜告诉我们，现在自己和亲朋好友日常外出就餐、购买电影票、外出游玩首先想到的就是抖音团购。且自己在当地新茶饮、火锅店、水果店购物时，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店内有没有抖音团购。

县城商家的运营逻辑也很简单，同行拍抖音开直播、卖抖音团购能带来客流增长，我也要直播开通抖音团购。基于此，抖音团购正持续渗透到县城二手车、旅游景区、酒店、餐饮、美容美发等多个业务板块，这对携程的酒店、旅游景区业务正构成冲击。

此外，花小钱、办大事成为更多年轻人选择，以及情绪价值正主导消费市场，今年五一期间县城旅游迎来火爆。

携程在业绩说明会上指出，由于旅游偏好向出境目的地和低线城市分流，国内酒店ADR（已售客房平均房价）有所下滑。基于此，携程加大同三四线城市的合作力度，并增设度假农庄，拓展下沉市场。

但难点在于一是携程如何向更为下沉的市场个体老板证明，携程和的抖音具有抖音一样，甚至高于抖音的流量变现能力。二是县城故事感、真实感、烟火气虽能抚平人心，但目前国内县城旅游仍存在诸多短板，如不少县城尚未开通高通，旅游资源匮乏且整合力度不足，导致可玩性偏低等等。

换言之，携程业绩若想彻底复苏，仍需攻克更多增长关口。另据民航局数据显示，我国乘坐过飞机出行的人数仅为3亿多，10亿多人没有坐过飞机。选择信息差较大且具有优势的机酒业务，这或许是短期内带动业绩增长的快速打法，这也不能解释机酒会成为携程大数据杀熟的重灾区。

海外更强监管、数据合规挑战，能否继续杀熟？

但因大数据杀熟本质是歧视定价，这种问题经舆论放大后很容易引发更多消费者不满，进而让不少消费者转去航司官网购票，最终形成一连串连锁反应，影响平台业绩长期增长。

不仅如此，大数据杀熟问题或将影响到携程出海业务。大数据杀熟不仅仅只出现在国内市场，海外市场同样出现该问题。Expedia、Booking、Airbnb等OTA平台，先后被爆用户搜索酒店时，若多次查看同一酒店价格，可能会发现酒店价格逐渐升高，尤其在旅游旺季时这种情况特别显著。

毕竟用户频繁搜索某一特定酒店，平台会认为用户对该酒店有着强烈需求，从而提高价格以实现利润最大化。基于此，海外多国也出台严格的法律法规禁止线上平台大数据杀熟。

l欧盟《一般数据保护条例》严格规定用户数据的收集和使用，禁止未经用户同意的情况下进行数据处理。同时，欧盟竞争法也明确禁止利用大数据进行价格歧视。

·德国联邦卡特尔局多次调查并处罚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公司，包括那些利用大数据进行不公平定价的行为。

·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对包括OTA平台在内的电商平台进行调查，确保其遵守公平竞争和消费者保护的法律。

·澳大利亚竞争与消费者委员会对OTA平台的价格歧视行为进行调查，并建议加强对这些平台的监管，以确保消费者能够获得公平的价格。

除海外更强监管外，大数据杀熟需平台收集如用户使用设备、地理位置，日常订单信息、浏览记录等信息，甚至部分平台还会读取用户相册中的聊天截图、电商平台购物截图等。将这些信息整合以及平台算法，进而构建出所谓的“用户画像”，以实现所谓的“精准营销”。换言之，大数据杀熟需建立在掌握用户更多数据的基础上。

但随着全球贸易战持续升级，数据合规问题正成为影响中企出海的最大不确定性因素。2023年11月，美国要求百度、AutoX、滴滴出行等十家自动驾驶企业，针对如何收集和处理美国数据做出回应。

图源：路透社

今年TikTok、TEMU皆因数据合规问题遭到调查，美国前国防部幕僚长、前国家情报副总监卡什·帕特尔对TEMU的职责为，Temu隶属于拼多多，员工全部生活在中国。这意味着“中国政府不需要获得许可，便能获取Temu收集的美国用户数据”。这给携程也敲响了警钟，如何针对海外市场现状因地制宜地制定商业模式，无疑成为携程出海的大考。

图源：华盛顿时报

海外市场机遇显现，但仍需补齐短板

随着国内市场以及全球市场的改变，携程出海正迎来强有力的机遇。除黄渊普朋友圈提到的中企出海浪潮，带动国际商务考察团增加外。中东地区在能源转型压力下正大力发展旅游业，并纷纷瞄准中国游客。

如卡塔尔旅游局将中国游客战略性确定一级市场，卡塔尔航空和南航展开深度合作，进一步扩大其航线网络，为中国乘客出行提供更多选择。阿提哈德航空与东方航空签署合资协议，计划开发更多航线。

自2019年以来，携程一直深化海外业务布局。如2023年7月上线Trip Genie的人工智能助手，现已整合到面向全球用户的移动应用程序中。该助手能为全球游客制定旅行行程、提供预订信息并缩短整个预订流程。2023年8月携程和亚马逊签署谅解备忘录，建立联合创新实验室旨在改善其人工智能、云技术以及飞行、酒店和国际业务部门。

目前携程Trip.com覆盖600多家海外头部景区，这些措施也带动携程海外业务收入增长。携程财报显示，2024年Q1携程的出境酒店和机票预订同比均增长超过100%，入境游预订同比增长更是超过4倍，而Trip.com平台营收则同比增长约80%。

但目前携程出海仍面临不少现实挑战。今年4月份Time Out World Wide数据显示，全球十大最繁忙机场中，国内仅有广州白云机场和上海浦东国际机场上榜，并未看到北京大兴国际机场和深圳宝安机场，这背后则是国内消费市场加速进入到性价比时代、消费者愈发理性，以及全球地缘冲突加剧带来的不确定性增加，让当前国内出境游仍处在缓慢复苏中。

图源：Time Out World Wide

桑坦德银行指出，中国和欧洲之间的航空运力仍远低于大流行前水平，且因俄乌上冲突对欧洲航空公司关停，欧洲和东亚之间的航班时间大幅增加，导致机票价格上涨。

不仅仅是在欧洲地区，全球大流行期间多家航司基于亏损压力，普遍选择裁员、减少航线和航班等措施。航班运力不足仍是全球航司面临的核心问题，行业专家预计至少要到2025年才能看到国际旅行的可用座位数量恢复正常。

携程海外相关发言人也指出，航空公司和酒店合作伙伴将需要更多时间来恢复他们的人员配备水平，并建立必要的基础设施，以促进这一需求水平，进而满足游客的需求。需求不足成为携程想要拓展更多国际合作客户的阻力之一。

除此之外，如何在Expedia、Booking、Airbnb等OTA平台在海外市场也有较高品牌知名度和用户群，提高品牌知名度和用户数量，将是携程长期的工作。

更重要的是，语言不通问题将成为携程进入部分国家的阻力。以上文提到的中东地区为例，中东相关分析师指出，随着该地区希望通过“一带一路“倡议加强联系，语言学习是对中国软实力的“回报”。但考虑到”历史观念”和母语教师的短缺，阿拉伯学生不太可能发现普通话像欧洲语言那样有吸引力。

结语：

作为国内OTA老牌玩家的携程，仍有着友商难以匹敌的竞争优势和护城河。但如何进行业务持续创新，进而渡过即将到来的三十岁“中年危机”以及如何真正解决大数据杀熟问题，均是携程未来发展需突破的层层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