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开春了,老家那个巴掌大的小院终于活了过来。东墙根那棵老杏树最先知道春信,枝条上鼓出密密麻麻的红疙瘩,没几天就炸开成白花花的一片。闲着没事,看着阳光把杏花的影子投在黄土院墙上,忽然就觉得,该种点啥了。
南墙根有块空地,丈把宽,往年都荒着,长些野草。前些天我拿铁锹把地翻了,土里还夹着去冬的寒气,翻出来的蚯蚓冻得直挺挺的。媳妇在屋里喊:"种那玩意儿干啥,还不够费劲的!"我没吭声,从抽屉里翻出去年留的种子——纸包上歪歪扭扭写着"菠菜""小白菜",是儿子用铅笔标的。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我光着脚踩在松软的土里,脚底板能觉出地气上来了,温乎乎的。手指头在土里戳个小坑,丢三四粒种子进去,再轻轻盖上土。种完浇遍水,水珠子在太阳底下亮晶晶的,像撒了一把碎玻璃。

才过七八天,嫩芽就顶破地皮了。菠菜先出的苗,两片小叶子支棱着,活像兔子耳朵。小白菜慢些,但出得齐整,绿莹莹地排着队。
今儿个晌午,我正给茄子苗松土,隔壁大刘扒着墙头看。"种得挺像样啊!"他嗓门大得吓飞了觅食的麻雀。我抹把汗,顺手拽下根黄瓜纽子扔过去:"秋后给你留种!"

太阳偏西时,我坐在杏树底下歇乏。风过来,把菜畦里的清气、灶台上熬粥的米香,还有杏花香,都搅和在一块儿。孩子们在院里追蝴蝶,我眯着眼看他们闹,忽然觉得,这块巴掌大的地方,竟比城里的大超市还富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