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彤订婚后17天。

彤彤母亲事后回忆：女儿刚跟未婚夫打完电话，心情看起来很压抑，所以当天晚上自己就没有做饭，一家人在外吃。餐桌上欢声笑语，彤彤始终一言不发。吃完饭，出于习惯，彤彤把账结了，同时告诉母亲和弟弟妹妹：“你们先回去，我一个人去散散步。”大妹说：“姐，我跟你一起。”彤彤说：“那你先送小妹上楼，我在这等你。”几分钟后，妹妹赶到楼下，发现姐姐已不见踪影。几个小时后，彤彤家人收到噩耗：彤彤跳河寻短见了。人没能救回来。这起悲剧在4月上过一次热搜，话题就叫“花27万彩礼订婚，准新娘十余天后投河身亡。”

那时舆论讨论主要集中在彩礼上。直到前几天，在看到“北青深一度”一篇深度跟踪采访后，我才知道，彤彤之死，跟彩礼无关，跟身边舆论环境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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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彤是零零后，今年19岁，下面有3个妹妹和2个弟弟（同母异父）。

父母早年离异。彤彤从小都是跟着姥姥生活，家庭困苦，经济条件捉襟见肘。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彤彤给身边人最深的印象，就是懂事。为照顾弟弟妹妹，读到小学五年级便辍学了。家人说：

每天早上6点，彤彤就会准时骑三轮车往返几十公里，送妹妹去学校。到傍晚，又骑车接送。‍家务也是她做。

一家人生活需要钱。在15岁那年，彤彤离开老家，跟着母亲到浙江义乌一家工厂打工。彤彤跟几个妹妹保证：“我即使卖血，也要供你们上学。”

（截图：北青深一度报道）彤彤每月收入4000元。工资一到账，就会划出2000元转给家人，自己再省吃俭用，努力攒点积蓄帮衬家庭。彤彤待人接物也格外赤诚。镇上的人都说，“小妮儿性格随和，人也好。”彤彤同事对其评价也很高：她刚入社会那会，在我这暂住过。好懂事，自己工资不多，还买了超市充值卡送给我，说给我买菜。懂事，处处为别人着想。

这是彤彤的性格本色，也是当那个劫难来临时，压得她无可逃离的五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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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节，彤彤母亲周蓉托人做媒，给女儿介绍对象。邢亮比彤彤大4岁，两家相距不过四五十公里。在彤彤母亲眼里，邢亮这个小伙很符合自己女婿标准，村里有一套房外，在商丘市还有四套房。彩礼经商议，男方给付27万元。彤彤对此却有些迟疑，“长相看着有点老。”家人劝解：“邢亮常年在外跑车，风吹日晒的，自然就显老些。”媒婆和母亲还不断劝解女儿，“先订，后面不喜欢可以退嘛。”半推半就下，彤彤答应。3月6日第一次见面，3月11日在酒店举办订婚宴，中间仅相隔5天。订婚没多久，彤彤就后悔了。因为经过几次接触，发现自己跟男方性格不和。彤彤告诉母亲：

邢亮性格很强势，有时没接到电话，就用质问的语气逼问，你到底干嘛去？为什么不接电话？

彤彤跟母亲关系有所隔阂。关于怎么对男方不满，彤彤也没透露太多，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内心退婚念头越发坚定。“我就是想退婚。”退婚，在很多底层农村舆论中，是丢人的事。身边舆论开始轮番劝阻。“怎么能刚订就退。”“你得为你家人想想，生活在单亲家庭本来就被人看不起，退婚后，更不能帮你妈减轻负担。”知道彤彤想退婚，男方父亲特意从外赶回来一趟。他不断为儿子的莽撞道歉，并诉说自己苦衷：“为这场订婚，我安排的是五星级酒店，请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刚订就退了，这我老脸往哪搁啊......”

彤彤心软，扛不住劝，收回想法。“我不退了。”可能在这一刻开始，彤彤就有了轻生之念。她去看望了自己关系最好的舅妈，并破费送了对方很多礼物。一次谈话，彤彤黯然神伤：想姥姥了，想找俺姥姥去（姥姥已去世）。舅妈以为彤彤是开玩笑，没当一回事。“毕竟那么小妮儿，哪知道会真想不开。”然而，几天后一个深夜，彤彤行至一座大桥，翻过栏杆，纵身一跳。这一世，这婆娑世界。

按当地习俗，年轻人去世不能摆灵，两天后，彤彤被匆匆下葬。婚事不成，协议彩礼退还。母亲只退还彩礼18万元。

男方对此不满意，认为女方的死跟自己没有任何责任，要求必须退还全部彩礼。男方找到媒体曝光。事情闹大后，各方介入调解，女方母亲答应再退7万元。至此，两个家庭再无瓜葛，男方主动删除了彤彤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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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彤走上绝路，跟身边舆论压力不无关系。离谱的是，在彤彤离世后，母亲和媒婆都认为责任在于对方。媒婆：彩礼钱都叫她妈给存起来了，孩子想拿出来花，一点权利都没有，彤彤对她妈很有意见。母亲：是媒婆为了介绍费，不停给我女儿施压。真相是，当彤彤提出退婚意愿后，每个劝阻的人，都成了压垮她的一根根稻草。

当然，彤彤母亲作为其唯一至亲，责任更大。如果她没有让女儿仓促订婚。如果在彤彤提出悔婚后，这个母亲能更多站在女儿角度考虑，结局是否将会改写？时间无法重来。希望彤彤母亲能意识到自己问题。控制不是爱，逼迫不是爱，以为你好之名操办婚姻也不是爱。爱是成全，让孩子选择做自己。也希望每个成长不幸的孩子，在成年后，都能走向自我救赎——不要讨好，不要在意别人评价，不要怯声怯气活在世俗给你设定的框架之中。你要为自己而活。有被讨厌的勇气。也不乏为理想一意孤行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