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你最好死了这条心，老家的地没你的份！想盖房子，除非我死了！”说完，我爸一下把电话挂了，他的反应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内。

昨天晚上，小叔给我打了个电话，扯了很久家常，他话锋一转提起了盖房子的事，问我能不能转告一下我爸，他想回来落叶归根了。

我爸一听，顿时气了，他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小叔，坚决不同意亲弟弟回来。

我爸跟小叔相差5岁多，两个人从小一块长大，感情特别好。听我爸说，以前他挖到了番薯，跟小伙伴悄悄在外面烤来吃，都会冒着被爷爷奶奶打的风险，带一根回来给小叔分享。

小叔对我爸同样很好，奶奶偏疼小儿子，年节有糖都会多给他几颗，每一次，小叔都会跟我爸平分，从来不多吃一颗糖。

可就是这样一对兄弟，在30年前就没了来往，因为小叔对不起我爷爷。

30年前，我爷爷重病住进了医院，他可能是知道自己不行了，嚷着要见所有子孙。当时爷爷奶奶是跟着我们家吃住的，爷爷说这话目的就是为了见小叔。

可是小叔那会还在东南亚，根本回不来，他在那里谈生意。我爸根本不管这些，打了个电话命令弟弟赶紧回来。

我们在医院等了一个星期，却只等来了婶婶跟堂弟堂妹，婶婶满脸歉意，她安慰大家，说爷爷一定不会有事的。

“慧琴啊，你就别废话了，你老公呢？是不是没回？”面对我爸的一针见血，婶婶脸红了，因为小叔只给了婶婶一笔钱，让她带回来给爷爷用，他根本没买自己的船票。

爷爷没等来自己的小儿子，临终前眼泪抹不完，我爸当时就气哭了，他没想到自己弟弟如此重钱财，如此没良心！

要知道，我爷爷不到70岁就走了，一半责任也在小叔身上。

我爷爷没文化，只有一身力气，他年轻的时候，在码头当扁担工，帮人挑行李，靠卖力气养活自己。

奶奶过门以后，爷爷还在码头干活，但更忙了，为了挣多一点钱，他甚至会去背沙袋，这活比挑扁担更辛苦，但能挣多一点。

爷爷说，他不能让儿子跟自己一样当文盲，他要让儿子上学堂，以后不打赤脚，那时，我爸爸才刚满一岁。

奶奶心疼爷爷，她却帮不上什么忙，她平时在家帮人缝缝补补，挣点缝补费，逢年过节去饭店帮忙端盘子，一年到头挣的两个钱连儿子都养不起。

于是爷爷奶奶就商量，把我爸养大养好就行了，他们约定不再要孩子。

在我小叔没出生之前，我爸的确过得挺好，他比弄堂里的孩子金贵多了，会走路以后，脚上一直有布鞋穿。

我爸刚满五周岁，爷爷就把他送去了学堂，跟有钱人家的孩子一起学起了认字、算数。

可没想到奶奶忽然怀孕了，这一胎来得很意外，让爷爷奶奶措手不及。

当时爷爷奶奶早已规划好了家里的一点小存款，有一半是要年底送到太爷爷家去的，我爷爷兄弟三人共同赡养太爷爷，另外一半，自然是全家人的家用。

奶奶怀孕后，家里的经费一下子紧张了，爷爷也不会变金子。无奈之下，我爸的学堂没得上了，脚上三个月一双的新布鞋也没得换了。

小叔出生后，爷爷奶奶改变了想法，他们就想把两个儿子都养大，那就好了。

于是，小叔成了我爸身后的跟屁虫，他一岁断奶以后，是我爸负责照顾的，奶奶为了多挣点钱，去码头酒店厨房洗盘子了。

由于爷爷奶奶很勤奋，他们一家四口过得很好，过年过节还有一口肉吃，不仅如此，爷爷奶奶两口子还攒着一笔钱，准备给两个儿子娶媳妇。

我爸成家成得比较早，因为姥爷看中了他，硬是要把我妈嫁给他。

那时我爸已经跟着爷爷在码头干了六年活了，他跟爷爷一样话不多，只知道埋头苦干，让人觉得很踏实。

姥爷是做倒卖生意的，他也是我爷爷的熟客，一来而去，跟我爸也熟了起来，看见我爸就满心欢喜。

我妈嫁过来以后，很快怀了我，我出生以后，奶奶辞职回家照顾我，我们家便稳定了下来，除了奶奶，爷爷跟我爸妈还有小叔都在外面挣钱。

不一样的是我爸妈挣的钱全部花在自己的小家庭上，爷爷跟小叔也会贡献一半出来，因为小叔没成家，他们兄弟俩就没有分家。

等到我7岁的时候，爷爷奶奶着急了，因为小叔22岁了，还没有成家，他眼光比天高，拒绝了很多主动上门提亲的女孩。

我小叔没上过学堂，却想找个有文化的姑娘，有文化的自然看不上他，小叔就说宁愿不娶，后来他听工友说，只要有钱，连留洋回来的人，都愿意嫁，于是小叔做起了发财梦。

可那时候，时机不对，小叔只能跟父亲大哥一起干苦力活，直到小叔27岁的时候，他终于等来了可以做档口生意的年代。

看着小儿子奋发向上，爷爷很想帮忙，他只盼着小儿子能成家。小叔折腾了很久，挣了一点，赔了一点，腰包总是鼓不起来。

直到小叔30岁那年，遇到了贵人，对方把大单子给了他，我们全家人都替小叔高兴。可是交货的时候，由于小叔不小心，有一批货掉进了水里，损失相当大，能挣的钱一下少了一半，因为刨去给工人的工资以及到处的打点费，小叔几乎没挣钱。

小叔一下子颓废了，他说自己就是没有这个命，以后他会老老实实打工，帮我爸妈养三个儿子。

我爷爷一听只觉得小儿子疯了，竟然选择打光棍，爷爷思来想去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他决定带人去河里把这批货捞起来。

后来，货是捞起来了，这批货也卖了出去，小叔总算有了做生意的第一笔资金。可是，爷爷的身体搞垮了，他在水下的时间太久，上来以后病了一场，从此咳嗽不断。

发展到后来，爷爷得了肺痨，整天整夜咳得脸红，让人听了心疼，面对为自己付出如此多的父亲，小叔却丝毫不关心，他一头扎进了自己刚刚起步的生意，每个月只知道用钱来回报父母。

在小叔的慷慨之下，爷爷是过了几年好日子，却也没享多少福，他临终前想见小儿子，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没能实现。

爷爷的葬礼举办完了以后，我爸把小叔打了一顿，小叔没吭声，任由我爸揍他，他等我爸打累了便说，以后保准会好好孝顺我奶奶。

可是2004年春节的时候，小叔明明说好会回家的，却没能回来，他也没想到奶奶会在过完春节以后，突然在睡梦中离去。

我爸真的生气了，他明明跟小叔说了，奶奶年纪大了保不准哪一天就去了，让小叔过年过节一定要回来，小叔却不当回事。

所以奶奶的葬礼，我爸也没有通知小叔，而是在葬礼结束后，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永远别回来。我爸气他只知道砸钱，我小叔更气我爸发生这么大的事不通知他！

从此，我爸兄弟有人果真没有联系了，除了偶尔我们还能接到小叔的电话以外，他也不再寄钱回来。

谁又能想到在外面风光了一辈子的小叔，老了以后会想回来呢，可是我爸拦在前面，小叔肯定是没机会重新踏回老家的。

手足本应是至亲，我爸跟小叔却让人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