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香港中观研究所所长刘澜昌

本刊记者 马丽琼

俄乌战争已持续三年之久，局势发展备受全球瞩目。当前，战争走向停火的趋势渐显。然而，2月28日，特朗普与泽连斯基在白宫的谈判意外破裂，美乌矿产协议未能签署。这一戏剧性转折，让俄乌局势再次陷入迷雾。与此同时，3月1日，英国宣布支援向乌克兰提供22.6亿英镑贷款，这无疑给本就复杂的局势增添了新的变数。而近日，普京与中国通话，又同时宣布与美建立良好关系，另一方面在战场上又持续施压。在这复杂交织的国际局势下，俄罗斯的谈判策略引发全球关注。为此，我们特别采访了中观研究所所长刘澜昌，深入剖析相关局势。

在过去三年的俄乌战争中，俄罗斯战场上的优势日益显著。刘澜昌指出，在乌东四个州以及顿巴斯地区，俄罗斯已占领乌克兰约20%的领土，成功将克里米亚的战略要地连成一片，极大巩固其战略地位。目前，俄军已控制顿涅茨克、扎波罗热和赫尔松等地75%的区域，卢甘斯克也仅剩极小部分在乌方控制下，同时俄军还收复了库尔斯克州约64%的领土。

在军事力量对比方面，俄罗斯展现出压倒性优势。俄军日均出动战机数量约为乌克兰的十倍，且利用“匕首”高超音速导弹对乌克兰后方基础设施实施精准打击，有效削弱了乌方的战争潜力。尽管北约向乌克兰提供军事援助，但乌克兰在整体军事对抗中仍处于劣势。

“普京比三年前更聪明了。”刘澜昌如此评价俄军战术的进化。近期，俄军在库尔斯克地区采用“围点打援”战术，表明其战略重心已调整。俄军不再追求速战速决，而是采取消耗战策略，通过稳固防线吸引乌军反攻，并凭借火炮、无人机的优势对乌军兵力进行持续消耗。同时，俄罗斯强大的军工动员能力为长期作战提供了坚实保障，兵工厂月产炮弹达250万发，军队规模已扩充至132万，预备役储备高达200万。

从军事战略角度看，普京这一打法既能有效杀伤乌军，又能在未来谈判中为俄罗斯赢得更多筹码。俄军已摧毁乌克兰大量军事装备，包括固定翼飞机、直升机、坦克、装甲车以及火炮和迫击炮等，这些战场优势无疑为俄罗斯在谈判桌上增添了底气。刘澜昌指出，若接下来一个月内，莫斯科若完全歼灭库尔斯克地区的乌克兰军队，并不令人意外。

能源，曾是俄罗斯撬动欧洲政治经济的杠杆。如今在俄乌战争的背景下，已转变为俄罗斯抵御外部制裁、维护国家利益的关键盾牌。欧盟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度已从45%大幅下降至8%，这一转变虽然减弱了能源对俄罗斯的威慑效应，但欧盟也因此付出了巨大的经济代价，如德国工业电价飙升，迫使工业巨头如巴斯夫等外迁。然而，俄罗斯迅速调整策略，在东方市场开辟了新的能源出口路径，中俄天然气管道“西伯利亚力量2号”即将动工。同时，印度通过转售俄油获利。“能源牌效力虽减，但仍是普京的谈判筹码。”刘澜昌指出，“欧洲‘禁运俄油’却默许印度转口，美国默许俄油低于60美元/桶流通，说明全球能源市场根本离不开俄罗斯。”

在全球核能领域，俄罗斯的影响力同样不可小觑。作为铀浓缩技术的垄断者，俄罗斯正在全球范围内新建23座核反应堆，并与埃及、土耳其等国在能源合作与军售之间寻求平衡。俄罗斯强大的战略调整能力与韧性，不仅体现在能源战略的灵活转变上，也体现在其军事工业体系的强大支撑上。

武器装备方面，俄罗斯拥有先进且完备的军事工业体系，成为其战略支撑的另一大支柱。在俄乌战争中，高精度导弹、先进战机等武器装备的优异表现，不仅有效保护了俄罗斯本土及前线部队的安全，还为其在谈判桌上展现强硬姿态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俄罗斯的武器制造能力保证了其在战场上的持续作战能力，能够根据战争需求灵活调整和补充武器装备。S-400防空导弹系统的卓越表现，更是让俄罗斯在国际军售市场上大放异彩，进一步巩固了其军事大国的地位。

然而，俄罗斯在这场战争中并非毫无劣势。从经济层面来看，虽然俄罗斯的经济在一定程度上依靠中国购买其大量石油和天然气，以及中国提供的工业物资得以支撑，但长期的战争消耗对俄罗斯经济仍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国际制裁也限制了俄罗斯在一些领域的发展，影响了其经济的多元化和国际合作。欧洲制裁俄罗斯冻结的3000亿美元海外资产的利息已经被用于偿还英国对乌克兰提供的贷款利息，金融防火墙的持续失血，对俄罗斯经济将构成长期压力。此外，西方的制裁导致俄罗斯部分银行被排除在国际金融体系之外，对外贸易结算受到阻碍，一些先进技术和设备的进口也受到限制，这对俄罗斯的一些高科技产业发展形成了制约。

在国际舆论方面，尽管俄罗斯在军事行动上有其自身的立场和诉求，但部分西方国家主导的舆论场对俄罗斯存在偏见性报道，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俄罗斯在国际社会的形象和声誉。同时，战争导致的人道主义危机也需要俄罗斯妥善应对，这对俄罗斯的资源调配和社会稳定提出了考验，加剧了俄罗斯在国际舆论博弈中的挑战。

此外，欧洲方面虽然在俄乌战争问题上处于弱势，但欧洲内部对俄罗斯长期存在的对抗观念，使得欧洲在俄乌停火问题上存在一定不确定性。欧洲既担心按照当前条件停火会成为最大输家，又在试图通过各种方式争取自身利益，如希望北约军队进入乌克兰维和，这一诉求遭到俄罗斯坚决反对，给未来谈判增添了变数。欧洲部分国家认为，若按照当前局势停火，欧洲不仅在前期对乌克兰的大量援助打了水漂，还失去了俄罗斯的廉价能源，在经济和地缘政治上都将遭受重大挫折，因此希望通过北约军队进入乌克兰维和等方式，在停火协议中争取更多话语权和利益。

从目前局势来看，时间因素对俄罗斯有利有弊。一方面，随着时间推移，俄罗斯在战场上的优势可能进一步巩固。通过持续消耗乌克兰有生力量，俄罗斯在未来谈判桌上将拥有更多筹码。例如，如果俄罗斯能够成功拿下敖德萨，将完全控制黑海，使乌克兰成为内陆国，这无疑将极大增强俄罗斯的谈判地位。另一方面，长期战争也会带来诸多不确定性。经济压力可能随着时间增长而加剧，国际舆论压力也可能持续存在。而且，美国国内政治局势变化以及欧洲方面的态度转变，都可能在未来某个时间点对俄罗斯产生不利影响。特朗普政府对俄乌冲突政策的调整，虽然目前看似对俄罗斯有利，但美国国内政治斗争复杂多变，未来政策走向难以预测；欧洲部分国家对俄罗斯的态度也可能因各种因素而发生改变，这都给俄罗斯带来潜在风险。

“普京的真正底牌不是坦克或油气，而是‘西方更怕秩序崩塌’。”刘澜昌总结，“当欧洲担忧难民潮、美国焦虑中国崛起时，俄罗斯的‘可控混乱’反而成为谈判筹码。这种危险的平衡术，正是21世纪地缘博弈的缩影。”

在当前局势下，普京的谈判策略也在进行调整。他采取军了事外交双线加压策略。一方面在哈尔科夫等地发动军事攻势，另一方面积极在中东国家如阿联酋、沙特开辟外交渠道，试图分化美欧阵营，减轻外部压力。同时，普京也在平衡各方关系，既宣布与美国建立良好关系，又巧妙运用“中国牌”制衡美国。中俄元首的通话不仅巩固了双方关系，更向外界传递了一个明确信号——俄罗斯拥有替代西方的选项。中国对俄罗斯的经济支持，尤其是大量购买俄罗斯能源和提供工业产品，成为俄罗斯度过战争难关的关键因素。普京深知与中国保持紧密合作的重要性，同时也对美保持高度警惕，避免重蹈《明斯克协议》的覆辙。他充分利用中俄关系的深厚基础，争取在美俄谈判中占据更有利的地位。

“时间或许是普京的朋友，但战略透支的代价终将显现。”刘澜昌总结道，“当能源武器与军事优势达到临界点，俄罗斯需要一场体面的和平——而这取决于它能否在战场与谈判桌之间找到微妙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