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04年的敦煌城外，新任贰师将军李广利率数万汉军西征大宛。这支承载着汉武帝“天马梦”的远征军不会想到，他们拥戴的统帅将在二十年后，成为汉朝首位投降匈奴的列侯。

中山城内的李家宅院终日飘荡着丝竹之声，这个以乐舞为生的家族虽被视作贱籍，却藏着改变命运的密码。李延年因罪受宫刑入宫，借平阳公主之力将妹妹送入未央宫。当李夫人凭借“倾国倾城”之貌获宠时，李家三兄妹的命运齿轮开始转动。

汉武帝为李夫人修筑的椒房殿内，李延年谱写的《佳人曲》余音绕梁。借着这股东风，毫无军功的李广利被破格擢升，其晋升速度令卫霍旧部瞠目——外戚恩宠的余荫，竟能让市井倡优跃居三军统帅。

首征大宛的惨败暴露出李广利的致命缺陷：汉军行至郁成城时已“士财有数千，皆饥罢”，这位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将军既不懂后勤调度，也不会临阵指挥。当败兵逃至玉门关外，汉武帝“使使遮玉门曰军有敢入者辄斩之”的诏令，将这个外戚将领逼上了必须雪耻的绝路。

二次西征虽靠人海战术逼降大宛，但六万将士埋骨西域的代价，换来的不过是千匹汗血马。此后十年间，李广利在对匈战场上屡战屡败，最狼狈时竟“失亡士卒什六七”，全然不似卫霍时代汉军横扫漠北的雄风。

征和三年（前90年）的饯行宴上，丞相刘屈氂与李广利举杯密谋：欲立昌邑王为太子。此时的长安城仍笼罩在巫蛊之祸的阴云中，太子刘据的门客血染渭水才过去两年。这场军前密议，将外戚集团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广利的悲剧，折射出汉武帝晚年外戚政治的崩坏。当军功爵制被裙带关系腐蚀，当国家兵锋沦为私利工具，即便强盛如汉武盛世，也难免要咽下自酿的苦酒。这个从乐坊走向疆场的传奇人物，最终在异域草原用鲜血为武帝时代的外戚政治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