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ndy游戏机的创始者维克多·萨维尤克从未见过家用视频游戏系统,更不用说玩过主机游戏了。但他一听到这个想法,便知道这是个好主意。1992年,当萨维尤克在俄罗斯担任程序员时,他开始怀疑为什么没有大型游戏品牌进入俄罗斯市场。他相信任天堂娱乐系统(NES)和世嘉的竞争系统都会受到欢迎。然而,由于种种原因,这两家公司都没有冒险进入俄罗斯。
盗版任天堂游戏机“Dendy”
于是,萨维尤克决定主动出击。如果电子游戏巨头想忽视俄罗斯,他就会开始生产盗版系统。令他意外的是,任天堂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向萨维尤克提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提议。
当萨维尤克策划以非传统方式进入游戏市场时,世界其他地区的游戏行业已经发生了升级。任天堂娱乐系统(NES)自1985年重振行业以来,已经问世七年,而该公司正在推出其第二代游戏机Super Nintendo(SNES),该系统提供了卓越的16位图形、改进的音效和更大的存储容量。与此同时,世嘉也通过其Genesis游戏机及其成熟的游戏内容在市场上展开竞争。(当《真人快打》于1993年在两个系统上发布时,任天堂删去了血腥的“死亡”场景,而世嘉则吹嘘他们拥有这款格斗游戏的所有刺激元素。)
任天堂 第二代游戏机
然而,在俄罗斯,即便是更为原始的第一代系统仍然是新奇的事物。尽管电子游戏并非完全是外来概念——毕竟俄罗斯是《俄罗斯方块》的发源地——但将游戏系统插入电视机进行游戏的想法却是新颖的。自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出现仿制的Pong游戏和Atari系统以来,该国再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游戏。(仿制的Atari 2600奇怪地被重新命名为“Rambo TV”以迎合俄罗斯市场。)不过,相对较新的8位系统可能对大多数消费者来说仍是遥不可及的,因为他们根本无力购买。。
相反,俄罗斯的游戏玩家可能更熟悉Game & Watch,这是任天堂早期的手持设备,1984年被重新设计为Elektronika 24-01 Igra Na Ekrane,或称“屏幕游戏”,其中一只非法的米老鼠通过收集鸡蛋来获得积分。
萨维尤克知道市场潜力巨大,但他没有费心与任天堂或世嘉谈判授权;在俄罗斯,他根本不需要这样做。几十年来,前苏联对知识产权漠不关心。最臭名昭著的例子之一是《Vinni Pukh》,这是俄罗斯制作的A.A.米尔恩(及迪士尼)经典角色小熊维尼的版本,早在1969年就首次亮相,完全未经任何权利人的授权。此外,俄罗斯还制作了《莫斯科永远阳光灿烂》,几乎逐句抄袭了美国流行情景喜剧《费城永远阳光灿烂》。俄罗斯法院传统上对软件盗版持宽容态度,甚至政府也曾参与推广盗版行为。在其他地方被视为侵犯版权的行为,在俄罗斯却完全被接受。
俄罗斯的盗版维尼熊
虽然这种对知识产权保护的漫不经心态度在随后的时间里逐渐变得谨慎,但在20世纪90年代初,版权持有者几乎没有安全保障或有效的补救措施,萨维尤克对此非常清楚。如果任天堂选择追究此事,他们必须证明自己的产品在俄罗斯是一个可识别的商标,这无疑是其他看似徒劳的法律攻势。
萨维尤克清楚,尝试分销正版任天堂产品是徒劳的。成本太高,而且任天堂可能会拒绝资金匮乏的俄罗斯市场,认为这不是一个理想的目标。
“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卖的是假冒产品,但你首先要明白的是,当时在俄罗斯,知识产权并未受到保护,”萨维尤克在2017年告诉Eurogamer.net。“俄罗斯的法律并不保护游戏、游戏机等知识产权。在那里,我们的生意是绝对合法的。但当然,在美国和欧洲,这完全是非法的。”
萨维尤克最初向他的雇主——一家名为Paragraph(或ParaGraf)的IT公司提出了这个想法。当Paragraph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时,他转向了一家名为Steepler的科技公司,该公司的业务范围涵盖计算机软件和办公家具等多个领域。Steepler让他成为视频游戏部门的第一位员工;随后,萨维尤克开始联系台湾制造商,生产将被组装成模拟(而非直接复制)NES核心的游戏机。由于任天堂在俄罗斯还不算什么,公众对这个名字并没有太多共鸣,而“电子游戏”这个词也未被广泛使用。因此,萨维尤克借此机会对品牌进行了重新塑造。他最终选择了“Dendy”这个名字,灵感来源于他最喜欢的一个英文单词“dandy”,意为“优雅的绅士”。(他将“a”改为“e”,以便俄罗斯人更容易阅读。)Dendy也是该公司欢快的大象吉祥物的名字,这个名字并没有特别深刻的含义,插画家伊凡·马克西莫夫仅仅是喜欢大象。
Dendy于1992年12月由Steepler推出,标价约为570至669元。当时甚至还进行了广告宣传,并配上了朗朗上口的广告歌:“Dendy,Dendy!我们都爱Dendy!”然而,有一段时间,似乎没有人关注这个产品,Dendy就这样被搁置在货架上。
Steepler犯了几个错误。首先,Dendy的定价较高,许多收入不高的俄罗斯消费者因此被排除在市场之外。(1992年,俄罗斯的平均月薪为2500至3500卢布,约合135元到192元,仅为Dendy价格的一小部分。)其次,台湾供应商使用的电视视频接口是PAL,而不是更常见的SECAM格式。这导致了声音问题,某些电视上游戏显示为黑白。
萨维尤克决定改用SECAM,并将价格降低至4550卢布(约249元),新系统被命名为Dendy Junior。该系统于1993年发布,取得了巨大成功,最终售出150万至200万台。
与游戏机本身类似,Dendy的游戏也有点像“恐怖谷”。虽然Steepler可以玩传统的(合法的)NES游戏,但它还拥有一个自制游戏库,这些游戏由不同的元素粗糙且不协调地拼凑而成。例如,他们的索尼克版本Somari中,马里奥穿着索尼克的伙伴Tails的运动鞋。其他一些则是不存在的续集,如《机械战警4》或《街头霸王V》。这种非经典的“续集”似乎并没有影响Dendy消费者的热情。随着俄罗斯游戏产业的崛起,Dendy品牌变得无处不在,甚至开始采用任天堂的一些品牌扩展策略。在美国,任天堂有《Nintendo Power》杂志;在俄罗斯,Dendy有自己的出版物《Velikiy Drakon》,也称为《Video Ace Dendy》。一些美国百货商店设有任天堂的售货亭或展示台;而Dendy也开设了自己的品牌商店。甚至还有一档名为《The New Reality》的Dendy电视节目,主持人谢尔盖·苏佩诺夫对流行文化或游戏知之甚少,有时甚至会将达斯·维达与机械战警混淆。
1994年,萨维尤克被召至美国,与任天堂的负责人霍华德·林肯和荒川实会面。尽管任天堂极力保护其知识产权,并严格控制第三方合作伙伴(它分配芯片以确保没有开发商推出劣质游戏),但该公司意识到,从法律上讲,它对仿制NES几乎无能为力。因此,他们提出让Steepler在俄罗斯分销SNES和Game Boy,前提是进口正品并将Dendy零售店货架上的世嘉仿制品撤下。
奇怪的是,Dendy与任天堂之间的官方关系比非官方关系更紧张。萨维尤克发现他无法获得足够的SNES库存来满足需求,且利润率较低。一台SNES售价远超700元,远远超出了许多俄罗斯家庭的承受能力。此外,还有盗版问题。Dendy的山寨游戏机来自中国,制造成本较低,最终以低于“正版”Dendy游戏机的价格出售。
尽管Dendy在早期取得了巨大成功——1995年收入达到1亿美元——但Steepler整体后来却陷入财务困境,到20世纪90年代末完全停业。然而,萨维尤克的大胆举动帮助游戏经销商打开了俄罗斯市场,使他们能够迎合对主机游戏渴望的消费者群体。(任天堂最近在2022年还在俄罗斯分销产品,直到俄罗斯入侵乌克兰迫使该公司停止活动。)对于数百万俄罗斯孩子来说,是一头友好的大象,而不是马里奥,让他们迷上了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