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陈昊已经三个月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那天，我实在无聊，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手指滑到朋友圈时，忽然停住了。

照片里的他站在冰雕前，笑得灿烂，身旁是张晓晴，还有她的母亲、父亲和妹妹。

他们一大家子围着桌子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背景是哈尔滨的白雪皑皑。

配文是：“家人团聚，温馨时光。”

我盯着屏幕，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喘不上气来。

那一刻，眼前浮现出许多画面：陈昊小时候趴在我腿上喊“妈妈”的样子，他大学毕业时满怀志气地对我说“妈，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承诺，还有最近一次和我吵架时愤然摔门离去的背影。

“家人团聚”，我心里默念着这四个字，眼泪竟不自觉地模糊了视线。

陈昊是我一手带大的。

他两岁的时候，丈夫因为意外去世。

那时候，我才二十七岁，一个人抱着孩子站在灵堂前，手脚冰凉，觉得天都塌了。

陈昊还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怯生生地拉着我的衣角，一口一个“妈”，软软地喊着：“爸爸去哪了？怎么不回来陪我玩了？”

那晚，我一边哄他睡下，一边忍着眼泪。等到他睡着了，我才在床边轻轻哭了出来。哭完之后，我擦干眼泪，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多苦多难，我都要把陈昊拉扯大。

为了养家，我白天在工厂上班，晚上回家还要做些零活，帮邻居绣花、织毛衣。

陈昊从小就比同龄的孩子懂事。

别的孩子放学后跑出去玩，他却会乖乖地在小板凳上做作业，还时不时跑到厨房问我：“妈，你累不累？我可以帮你吗？”

我总是笑着摸摸他的头，说：“只要昊昊好好学习，妈妈就不累。”

我一直觉得，自己最大的骄傲就是儿子。

他小学成绩优异，初中拿了数学竞赛一等奖，高中更是考上了全市有名的重点学校。

为了供他上大学，我甚至卖了陪伴多年的金镯子。

那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他能出人头地，我苦点累点都值。

大学毕业后，陈昊在城里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认识了张晓晴。我见过她几次，长得漂亮，性格也温柔，但我总觉得她对我有些疏远。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没多说什么，只想着只要儿子喜欢，我就支持他们。

他们结婚的时候，婚房的首付款是我掏的，装修时我又添了几万块。

婚后，陈昊的生活压力很大，房贷、日常开销让他捉襟见肘。

我心疼他，主动提出帮他还房贷。

每个月8000块，我的退休金只剩下几百块，平时买菜、生活开销都得精打细算。

我以为，我的付出会换来儿子的感激和一份温暖的亲情，可事情却渐渐变了味。

有一次，我去他们家送冬菜。

那是我自己腌的，想着他小时候最爱吃这些，特意亲手做了一坛。

结果到了门口，敲了很久才有人来开门。

张晓晴站在门口，笑容不太自然：“妈，您怎么没提前说一声？”我愣了一下，笑着说：“没事，我刚好路过，给你们送点菜。”

进了屋，陈昊从房间里走出来，皱着眉头问：“妈，您怎么又来了？以后有事提前打个电话吧，我们也好准备一下。”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的语气冷冰冰的，甚至还带着几分不耐烦。我强装笑脸，说：“妈就是看看你们，没别的意思。”可我的手却紧紧攥着菜袋子，指尖都发白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觉得我来的次数太多，干涉了他们的小家庭。陈昊甚至在一次争吵中对我说：“妈，您已经帮了够多了，能不能别总插手我们的事？”

我当时眼泪就下来了。我帮了这么多，换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那天回家，我坐在床上哭了很久。

三个月前，陈昊又打电话来，说房贷还有几期没还上，希望我能再帮帮他。我沉默了很久，最后咬咬牙说：“昊昊，妈是真的帮不了你了。这是你自己的家，你们得学着自己承担。”

电话那头，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语气不善地说：“妈，这房子不是您让我买的吗？现在您说不帮就不帮了？”

“昊昊，妈老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们要独立，不能总靠我。”我的声音有些发抖，但语气很坚定。

他没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联系过我。

今天刷到那条朋友圈，我的心情复杂极了。一边是自己省吃俭用供养大的儿子，一边是他带着丈母娘一家旅游的画面。我不是心疼钱，也不是嫉妒，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红梅，想什么呢？”李阿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她是我的老邻居，这段时间经常来陪我聊天。

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她听完后，拍拍我的手，说：“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难免会疏远。咱们做父母的，不能总想着干涉，得学着放手。”

“可是，我放手了，他就这样对我……”我的眼睛有些湿润。

李阿姨叹了口气，说：“亲情是相互的。你付出了，也要让他明白你的苦心。现在他年轻，可能不懂，但总有一天，他会体会到你的不容易。”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没有再去翻陈昊的朋友圈，也没有主动联系他。我告诉自己，他有他的生活，我也要有我的生活。

第二天，我去报了一个书法班，开始学着做以前没时间做的事情。我渐渐发现，生活不只是围着儿子转，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虽然心里还是会想念陈昊，但我知道，亲情需要距离，也需要时间。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的爱。

正如作家三毛所说：“爱，不是控制，而是放手。”

窗外的雨停了，夜空中露出了一丝星光。我望着天，心里忽然轻松了许多。人生的路很长，我要学着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