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心爱之人毁容剜目,却在眼盲后,被他无情抛弃,“我厌恶像你这样不完整的女人”......

信仰是不世 2025-01-26 14:20:42

我娘是最后一任巫女,却被父亲强掳为妾,更是被嫡母诬陷致死。

但她临终前给我留下了三句话,说其中之言,便是我一生运命:

第一句话是我会被贵人选中带走,从此脱离族人欺辱;

第二句话是我将会成为天尊巫女,能力远超于她;

第三句话则迟迟未能应验——

直到我爱上萧行简,不惜为他背上天罚瞎了一双眼睛,失去了预知的能力,从此沦为一个眼盲的普通平民。

1.

我的命运改变于我十四岁那年,安华长公主携一双儿女随驸马萧大将军回青水县祭祖。

时任青水县县令的正是我父亲,他自接到消息起就早早吩咐嫡母准备迎接公主鸾驾。

父亲纵尊为一方父母官,但县令一职在官场上委实是个不起眼的芝麻小官,长公主与驸马可能就是他此生唯一能接触到的皇亲国戚,父亲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难能可贵的巴结机会。

嫡母前前后后忙了有一两个月,亲自督促布置好了官驿,又花了好些时日给嫡姐添置新衣和首饰,以期能得长公主青眼,为她唯一的亲生女儿博个好前程。

原本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是家中庶女,还未出生母黎姨娘的孝期,整日都待在自己房中,没有父亲和嫡母的吩咐绝不擅出。

变故发生在长公主等人抵达青水县之后,青水县有山有水,四季如春,是远近有名的富庶之地。

但毕竟离天子脚下的京城相距甚远,所有人都觉得长公主一家身份尊贵,绝不会在一个小县城过多停留。

偏偏驸马突然提出要迁移祖坟,这迁坟可不是小事,更何况他还要迁走所有祖宗坟墓,这就要花费不少时间了。

最后迁坟的日子定在了三个月之后,再晚就要耽误他们回京给皇帝贺寿了。

这下倒是正中嫡母下怀,她恨不得日日带嫡姐去给长公主请安,也试着给长公主母女下帖子,但请帖发出去了三四次,长公主才带着女儿慧灵屈尊降贵地登了一次门。

嫡母喜不自胜地请贵客落座,紧接着吩咐人请嫡姐出来见礼。

长公主却搂着女儿说:“此番耽搁太久原非我所愿,我与驸马膝下虽有一双儿女,儿子自有他父亲管教,只这个女儿自幼便被娇惯,最是个静不下来的,听说江县令有两个女儿,正好叫她们年轻女孩一处玩去,若能玩到一起,这几个月也能叫我省心了。”

嫡母闻言又喜又忧,喜的是公主要为女儿找玩伴,若能被选中自然是个能常常在她面前露脸的好家伙,忧的则是嫡姐也是被她娇宠大的,恐做不来伏低做小之事,倒惹了公主母女不快。

但不料公主这次来还要见我这个庶女,只能赶紧吩咐人去叫我,怕我一身素缟丢了家中颜面,有心想从嫡姐那里取来新的鲜亮行头给我换上,但又不敢让长公主久等,只能叫我和嫡姐一起过去。

嫡姐今年就已及笄,但婚事还没个着落,不是没有人前来求娶,但嫡母有心想让她高嫁,最好能嫁进那等世家大族,余生享尽荣华富贵。

对比搭配精致的嫡姐,我浑身上下素得不能再素了,头上连个亮眼的首饰都没有戴,只簪了几朵素净的绢花。

不过嫡姐的一身精心打扮在真正的金枝玉叶面前又不够看了,长公主自不必说,她身旁的年轻女孩看着与我们年岁相仿,但通身的装扮与气质却与我们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2.

长公主母女见到我们倒还算和善,温声问了我与嫡姐的属相和生辰,嫡姐之前就被嫡母带着一起去迎接过公主鸾架,也不怎么紧张。

嫡姐见长公主的女儿活泼爱笑,也努力做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

可我不同,我怕多说多错触怒了贵人,公主母女问什么我才答什么,回完话便腼腆地笑一笑,尽显温婉亲和。

慧灵惊喜道:“竟是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有这样巧的缘分,可见是老天爷都想把我们凑到一起!”

长公主似是也很满意我的恭顺,又和嫡母说笑了几句之后指着我道:“这孩子虽安静了些,但甚乖巧守礼,若我家的丫头能有她一半贞静就好了。”

嫡母脸色一僵,勉强撑着赔笑道:“能得公主夸赞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但她还在孝期,只怕多有不便。”

长公主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这些内宅阴私比起宫里的明争暗斗又算得了什么,她不过一转眼便猜出了我这个庶女是在为亲娘守孝,但这点小事在她面前哪里比得上女儿开心重要:

“又不是为嫡母戴孝,何必死守三年之久,姑娘家也就成婚前能松快几年,怎可蹉跎度之!”

慧灵很是活泼,亲亲热热地过来拉我的手,笑着问我:“驿栈生活无趣,你可愿同我一块做伴去?”

嫡母纵有万般不甘,但也只能给我使眼色让我赶紧应下。

回房收拾完行李,我屏退了嫡母派来帮我的丫鬟,独自一人跪坐在室内,对着生母留下来的遗物黯然神伤。

早在十二岁时我就知道会有贵客登门带我离去,那是我娘最后一次占卜,她算出我有机会被贵人选中,从而离开这个家,不用像她一样被嫡母打压,再无出头之日。

我娘是黎家村最后一任巫女,生来就学习卜算之术窥探天机,用占卜结果为村子趋利避害,却被路过的父亲看上强行纳为妾室。

父亲的后院里当然不止嫡母和我娘两个女人,也有主动爬床的、外头买来的和别人送的,我娘并不算得宠也不愿去争宠,只安心守着我过日子。

我十岁那年,父亲最宠爱的苏姨娘生了个儿子,但这个孩子刚满两岁就失踪了,苏姨娘到处都找不到,都要急疯了。

最后我娘实在看不下去为之卜了一卦,算出是在家里一处干枯废弃的井里,捞上来的时候早就没救了。

之后我学着她的卜卦过程自己推算了一番,但却未能卜出凶手,我便。私下偷偷问她能否算出是何人所为,我娘则叹了口气,说主母并不如表面宽厚,其实眼里容不得庶出。

那时我还太小,也被吓到了,害怕嫡母接下来要害的就是我,便悄悄为自己卜了一卦,还是一无所获,反而被我娘发现了。

我娘难得斥责了我,说卜卦之人有三不卜,一不卜皇朝国运,二不卜亲近之人,三不卜自己。

这一不卜我倒是能理解,且不说能不能真的算出点什么,单说这推演的能力要是被外人知道,保不齐就会招来杀身之祸,但后面的两个不卜我就不能理解了。

3.

我娘摇头道:“非也,前面两个不卜是因为卜卦者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轻则五感被封,重则失去生命,不卜己身则是上天对我们这一类人窥探天机的惩罚,所以我们可以算别人,唯独事关自己就什么都算不出来。”

话虽这样说,但在另一个姨娘的孩子也夭折了之后,我娘还是忍不住颤着手为我卜了一卦,结果如何她没让我看到,只是不断重复起卦的动作。

三天之后,我娘终于面露喜色,把我叫到一旁,准备对我说什么,但她却突然像哑巴一样说不出话来了。

我猜她一定是在卜了一堆凶卦后终于得出了一个吉卦,所以才急不可耐地要告诫我。

但她犯了卜卦的忌讳,也立刻因此遭到了天罚,从此口不能言。

我不知道她到底算出了什么,但她为此付出的代价远不止如此。

嫡母派人抓走了我娘,说是在她的床下发现了巫蛊娃娃,是我娘用巫术害死了那两个姨娘的孩子。

父亲接连失去两个骨肉自然怒不可遏,偏偏我娘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失声了,她甚至不能为自己辩解一二。

我哭着求父亲,想让他给我娘一个机会提笔写出真相,但我娘却暗中朝我摇了摇头。

千言万语卡在我的喉间,我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父亲终于被我打动,愿意留我娘一命,毕竟她进门多年一直安分守己,若要害人早就出手了。

但这件事也让父亲想起了我娘出身黎家村,传言那个村子里的人都供奉巫女,村中女子还会修行巫术。

反正传得神乎其神,说什么的都有。

当年我娘并非心甘情愿嫁给父亲做妾,父亲早已没了年轻时的大胆无畏,尤其在做了官后越发贪生怕死,竟也开始害怕我娘会用巫术害他。

所以他明知是嫡母故意陷害我娘,还是半推半就地让人把我娘关进了柴房。

那间柴房连最差的下人房都不如,小到人都不能躺下,我娘被关了整整七天,我才终于找到机会趁夜偷跑出去看她。

我问她明明会写字,为什么不把真相写出来,我娘指尖蘸水,在地上写出了答案。

没人知道她就是黎家村的巫女传人,那她作为一个普通乡野村女若是会识文断字必然会引起父亲的猜忌,更会惹得主母忌惮。

而且嫡母心狠手辣,要是得知她会写字,只怕当夜就会要了她的性命,她便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娘接着写道,她之前为我连卜了三天的卦,终于为我算出一条险象环生的活路。

这条活路是由三注卦象组成,第一卦是两年后有天潢贵胄临门,我若能抓住机会被贵人带走,从此就能脱离父亲和嫡母的掌控。

第二卦是我会成为比她更加厉害的巫女,但我绝不能轻易动用巫术的能力,更不能违背三不卜,否则我的下场不会比她好多少。

这前两卦乍一看还算是中上之吉兆,但我娘写到这里却再也写不下去了,我这才注意到她蘸水的指尖从不知何时开始隐隐发黑。

我取过水碗,拔下一根头顶的银簪往碗里混浊的液体探去,银簪迅速发黑,我的心立刻就凉了,拿碗的手也控制不住地发抖。

4.

显然,家里有这个能耐给我娘下毒的只有一个人。

纵使父亲愿意肉我娘活着,但嫡母从来没想过放过我娘。

我娘显然中毒已久,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等着见我,现在她终于撑不下去了。

她已无力写字,但还是在咽气前用口型告知了我最后一卦。

亲眼看着我娘在自己面前离世,我手一松,碗立刻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里面掺了毒的水正好泼在了我娘之前写的字上。

我心知碗碎的声音会惊动值夜的下人,当下顾不得伤心,只能匆匆回房,躲在被子里独自哭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给父亲和嫡母请安时,嫡母故意提到我娘半夜暴毙而死,父亲并没有什么反应,只交代我为我娘守孝三年,等安分出孝之后正好及笄,就可以嫁人了。

这话既是对我的禁锢,也是对我的保护,一边把我关在家里禁足,一边又警告嫡母不许再对我下手,如此我才能活到三年之后为父亲的官途出嫁联姻。

我并没有伤心太久,嫡姐就过来催促,说长公主不打算留下用膳,着急回去,问我收拾好没。

尽管她努力伪装,但我还是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掩饰不住的羡慕和嫉妒。

我故意勾唇笑道:“多谢嫡姐跑这一趟,东西都收拾好了,方才长公主金口说我又不是为嫡母守孝,少不得要多找出几身鲜亮衣裳,这才耽误了一会儿。”

之后嫡母亲自送到了门口,带着嫡姐眼巴巴地目送我们上了车轿。

长公主的鸾架仪仗也就罢了,慧灵嫌坐轿子颠簸,拉着我上了她的马车,里头奢华至极,不光有坐垫香炉,还放了各色茶果点心,便是坐了两个人也很宽敞。

慧灵十分活泼好动,一路都拉着我说笑,正聊到青水县的风土人情,马车突然停下,也不知是被何人拦下,竟敢叫停长公主的车队。

却见慧灵一脸淡然,她看出了我的惊讶,托腮笑道:“莫怕,应该是我哥哥来了。”

说完她就撩起帘子,朝外头来人打了个招呼。

只见一个头戴银冠的少年纵马靠近了些,慧灵嗔道:“哥哥跟爹爹去了数日,也不管我们母女,怎么这会子又突然来了?”

那少年一身银白色劲装,我虽看不清他的脸,但观其身形瘦而高挑,可知这样的男子便是嫡母一心想让嫡姐嫁的金龟婿。

少年下马走近了些才道:“父亲说官驿太小了,你和母亲暂居几日还行,如今要待上三个月总归不便,命我接你们去祖宅住。”

慧灵忙问道:“母亲可答应了?”

少年无奈道:“母亲不愿去,让我来问你的意愿。”

慧灵犹豫道:“母亲既然不愿去,那我还是留在官驿陪她吧。”

那少年不悦道:“慧灵,你莫忘了你终究是萧氏女,既是和父亲回乡祭祖,到了故里,岂有放着萧家祖宅不住,一直客居驿栈的道理。”

5.

慧灵越发迟疑,我便拉着她的手主动宽慰她道:“从前我虽在家中没有出过门,但也听说萧家前两年就为了迎萧大将军返乡而翻修了祖宅,里面的亭台楼阁并花园水榭都是江南风韵,想必你随长公主久居京城,很少见这南方的式样。”

少年闻声才发现马车里还多了个我,立即移开目光不看马车,温声道:“不知车上还有别家女眷,多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慧灵刚才就已被我说得心动,当即笑道:“哥哥,这位是江县令之女,你也知道我在驿栈待着无趣,母亲原是请她过来与我做伴的,但若要我去祖宅住,岂不叫人家跟着我白折腾一趟。”

少年扫了我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轻声道:“这有何妨,父亲只有你一个女儿,不若也请江小姐来萧家祖宅陪你待段时日。”

见慧灵点头,少年往前头去了一会儿又回来道:“我已禀告了母亲,她自带人去官驿,让我护送你们回祖宅。”

马车重新上路,慧灵的兴致却没了大半,喃喃自语道:“也不知我跟哥哥走了,母亲会不会孤单。”

我柔声劝道:“长公主是皇室女子,出嫁之后都是单独僻居公主府,从未听说过有公主跟驸马回祖宅住的,长公主自然也要守住皇家颜面,你们母女不过短暂分别,何必过多担心。”

待到了萧家祖宅,下了马车之后我才看清慧灵之兄的模样,少年长身玉立,五官清朗俊秀,端是天妒之姿。

老天爷当真不公,既给了他高贵的出身,又予他出众的外表,偏他也不自骄自傲,看上去很是温和有礼。

也是,公主和大将军的独子,自然是被精心教养大的,待人接物一举一动都挑不出错。

匆匆一瞥后,我与慧灵又换乘小轿进了后院,早已有众多丫鬟仆妇在里面候着,安顿之事自不必我与慧灵亲自来,侍女很快就给我们收拾好了闺房。

后院很大,因着长公主不愿搬过来住,竟只住了慧灵一个主子和我这个唯一的客人。

慧灵起先害怕,夜里拉着我同住,成宿地与我闲聊,不过几日我们就亲如孪生姐妹,她很少提起她的公主娘和将军爹,反而最常说的就是她的兄长萧行简:

“哥哥这些天也不知道在跟着爹爹在外头忙什么,巴巴地叫我住进来,他又成天不见个人影,莫不是在外头有了中意的女子,这才不着家。”

萧行简于我是只见过一面的陌生外男,自不好接话,我反问慧灵:“那你呢,明年及笄之后,长公主就要给你相看婆家了吧?”

说到自己身上,慧灵也不免羞涩,小声道:“其实母亲去年就开始给我留意人家了,京中贵女如云,好儿郎却是有数的,若不早早寻摸,指不定一放榜就被别家捉去做了女婿!”

我原本也只是随口那么一问,当下却来了兴趣,追问道:“可是已有了相中的人家?”

6.

“哪有那么快!我可不想随便就把婚事定下,日后我要嫁的男子必须得是个文武双全的美男子,若只会满嘴仁义道德之乎者也或只知舞刀弄枪,我才不嫁,生得要是不好看我也不嫁,不求貌比潘安,但也得风神俊逸,最起码不能比我哥哥差……”

慧灵说了一连串的要求,丝毫不去想世上能有几个这般完美无缺的好郎君。

毕竟她是长公主的女儿,只有别人配不上她的,就没有她配不上的男子。

慧灵说了很久,终于迷迷瞪瞪地睡着了,我却毫无睡意。

长公主担忧慧灵会因倒春寒受冻病倒,特意仿佛慧灵房中每年要等过了清明再撤火盆,这么多年下来慧灵自是习以为常,便是到了青水县也依旧如此。

但青水县本就地处南方暖和之地,冬天最冷的那几日都不曾下雪,更何况现在已是春分时节,屋子里点了炭火,我热得怎能睡着。

见慧灵已然酣睡,我索性起身到园中逛逛。

守夜的侍女见我出来,忙问道:“都三更了,江小姐怎还不睡?”

我笑道:“睡不着,不如起来一个人走走,不用跟着我。”

“这些天梨花开得正好,江小姐不如去略看两眼,还是早些回来安寝吧,”侍女道,“您稍等等,我给您取风灯去。”

我连忙摇头,指着天上月亮道:“今夜月色甚好,正应了贺铸那句‘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哪里还需什么灯笼。”

园中种了好些梨树,近日梨花正盛,我沿路走过去,忽见白雪纷纷落下,又不觉寒冷,定睛一看方知是一男子在前方练剑,剑气波及到梨树,便有了眼前落英缤纷的场景。

这个时辰还能在萧家祖宅习剑,也只有慧灵之兄萧行简了。

我本不欲私下与他相会,叫人以为我是那等一心想攀高枝的轻浮女子,正欲转身离去,衣袖却不慎被树枝勾住,只一用力便撕裂开来,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晚就显得格外刺耳。

“谁在那边?”

萧行简提剑快步朝我的方面快步而来,我见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与他见礼。

发现是我,萧行简眉头微蹙道:“江小姐怎么深夜独自来这里?”

他的长剑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犀利的锋芒,剑尖离我不过数寸,仿佛略一使力就会刺进我的身体要了我的命。

见我害怕,萧行简这才收起长剑,直视我道:“江小姐勿怪,实在是以前家中遭过多次刺杀,在下不得不多加防备。”

在和他对视上的瞬间,我不由为之失神。

但失神的原因不是我沉迷于他美色,而是我“看到”了一些一闪即逝的画面。

就在那失神的片刻,我看见身着冬衣大氅的萧行简从背后把一个年轻女子拥入怀中与之耳鬓厮磨,又看见他一身戎装高坐军帐,身边是一个用白绸蒙眼的沉默女子。

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个画面中的女子是同一人,且光看外表与我还十分相似。

7.

但那女子虽穿着素雅,身上的衣裙和头上的首饰却皆用料上乘,尤其是她本人虽一言不发,可一眼便足以知其气质高华。

是我出现幻觉了吗,还是说我看到的女子就是未来的我?

紧接着,我“看到”有暗器朝我们二人直直飞来,萧行简护住我没有受伤,又有刺客提刀朝我们砍来。

见我一直愣神不语,萧行简眉头皱紧,但他仍然用高门子弟的风度客气地劝我:“更深露重,江小姐还是早些回房休——”

“小心!”

我突然出声打断了萧行简,并将其一把扑倒在地。

萧行简双眼惊愕地看着我,显然没有想到我会不顾男女大防,如此大胆地对他。

我此刻也心跳如鼓,果然听到了簌簌的暗器破空声。

长年习武的萧行简自然也听了个清楚,我们对视一眼后他立刻翻身把我护在身后,一个蒙面刺客突然出现,提刀就要砍向萧行简。

好在萧行简的长剑未曾离手,与刺客正面对上也不惧,更是在数招之后将其制服。

他刻意留了手想要活捉,然而那刺客却拿出一个哨子吹了一下,发出一声类似鸟叫的哨声,吹完也不待萧行简动手便自尽了。

萧行简脸色大变:“不好,怕是还有几个同伙!”

我活了十几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小脸早就吓白了,只能对他道:“萧公子,你家中应有不少护卫吧,何不速速召集起来!”

萧行简抿了抿唇,却道:“这些刺客当是冲我而来,只不知一共来了多少人,若我自己能解决,就无需叫人,免得惊动了父亲母亲,再吓到慧灵。”

就说话的功夫,又有两个刺客翻过院墙拿出武器直直朝萧行简杀来,他丝毫不慌,提剑迎了上去。

此时的萧行简全然没了之前的温润如玉,浑身布满肃杀之气,两个刺客瞅着不敌,就欲逃走,萧行简自不会放任他们离开,立刻追了过去。

眼见萧行简以一敌二也未落下风,我这才放下心来,突然眼前又是一花,竟“看见”还有一个一直暗中埋伏的刺客突然从树上跳下来,他应该也清楚对上萧行简毫无胜算,就把我当成了他妹妹萧慧灵,意图抓住我来威胁萧行简。

因夜色暗沉,我也记不住刺客是躲在哪棵树上,正纠结是待在原地等萧行简回来,还是壮胆独自回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有人提着灯笼走来,竟是慧灵。

她也看到了我,当即冲我招手道:“玉露,你半夜出来赏花赏月怎么不叫上我一起?”

见她主动走近,即将送上门成为刺客的人质,我有心想劝她回去,又怕一开口让刺客听见,只能拼命朝她摆手。

慧灵一脸不解,越发快步走来。

萧行简去追那两个刺客还没回来,我心里干着急,直到慧灵走到了我身边,蛰伏已久的刺客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了,我只能学着萧行简先前护我的动作把慧灵护在了自己身后。

8.

显然刺客也分不清我和慧灵谁才是萧行简的妹妹,正犹豫如何下手之时,萧行简终于赶了回来。

萧行简三两下将刺客制服,夺了他的武器,又废了他双手经脉,看来刚才那两个刺客应该也是自尽了,这最后一个才必须想办法留活口。

然而那刺客竟摘下了面罩,对着萧行简挑衅一笑。

萧行简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抬手挡住了慧灵的眼睛,慧灵还不知今晚都发生了什么,我却亲眼目睹那个刺客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随即倒地而死。

许是一直没见我和慧灵回去,几个侍女也点燃烛火出来寻我们。

慧灵闹着要萧行简松手,萧行简转身带着她走出去数十步,确定她看不到地上的死人和血迹后才收手。

“怎么玉露都能看得,我就看不得?”慧灵不满地哀怨道,“回头见了父亲母亲,看我怎么告你的状!”

刚说完她就打了个喷嚏。

萧行简瞪了她一眼,叫来侍女们吩咐道:“小姐夜里出来受了凉,还不快带她回去歇着,煮些姜汤看着她喝了再睡!”

几个侍女闻言如临大敌,生怕这位千金小姐出了什么事,纷纷簇拥着她走了,竟是没有一人顾得上我。

见她们走远了,萧行简看向我,低声道:“今夜之事,还请江小姐帮忙保密,切勿外传。”

他一连对付了几个刺客,衣衫也不免有些凌乱,早不复之前的风光霁月。

我的袖口也是破的,想起刚才侍女看着我与他的眼神,我也不禁赶到头疼。

只怕在侍女们眼中,我不是晚上睡不着,而是故意溜出去寻萧行简在花前月下要行苟且之事,只不过因慧灵突然来寻,这才不得不衣衫不整地回来。

这些侍女都是长公主为了女儿精挑细选出来的,想必回头就会告知与她。

我苦笑道:“萧公子放心,只是就算我不说出去,长公主那边也未必不会知道。”

“家中进了奸人,事关慧灵名节,母亲不会太过张扬的,”萧行简揉了揉眉心,又道,“方才之事,还望江小姐见谅,慧灵虽娇纵顽劣,但从未见过血,我也只有她一个妹妹,只想着不让她受惊,倒是没顾上你。”

我与萧行简之前也只有一面之缘,本就没甚交情,也没想到他会因此向我道歉,心里也对他升起了些好感,连忙摇头道:“不妨事,实不相瞒,我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却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

见萧行简目露惊疑,我轻声解释道:“两年前,我亲眼看着我娘在我面前咽了气。”

因她不是我父亲的正室夫人,我娘的死没有惊动任何人,她就在那个安静的夜晚沉默地离开了这个世间,永远地离开了我。

那几个刺客就像我娘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去了,但我没有慧灵那般好命,有父母兄长疼惜。

夜里折腾了这么一场,我又想到了我娘,便没有再回慧灵的屋子,自回房中思念亡母,几乎睁眼到了天将明时才有了睡意。

可我感觉不过刚刚合眼睡着,又有侍女来催我起床见人:“江小姐快醒醒,长公主要见您!”

9.

长公主虽没有住过萧家一日,却也是萧家唯一的主母,侍女们带着我匆匆赶到正堂,又等了许久才见长公主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坐在上首。

我赶紧屈膝行礼,还没来得及开口请安,长公主就冷冷地看着我,不屑道:“江县令夫妇是怎么教女儿的,一点规矩礼数都不懂!”

周遭侍女本就鸦雀无声,公主一怒,又立刻齐刷刷全都跪成一片。

莫名的羞辱感将我裹席,我咬了咬牙,只能跪下恭敬地行了全套跪拜大礼。

从前嫡母也会找些无端的由头整治庶出子女,可那些折磨人的手段此刻在天家皇权的威亚下就显得都如小儿科一般。

“拜见长公主,不知公主今日召见臣女是为何事?”

长公主根本没有理睬我,也不叫我起身,只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碗燕窝牛乳粥。

等到我感觉双腿酥麻之时,长公主终于放下勺碗,漠然道:“起来吧,其他人都下去。”

我赶紧站起身,低头垂眸道:“谢长公主。”

堂中只剩我们二人,长公主冷笑道:“你可知错?当日我既选你就是看中你温顺老实,纵然出身不高也勉强可以做慧灵的玩伴,没想到我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还敢勾引我儿!”

我忙为自己辩解道:“公主息怒,臣女却无此心!”

“当日我就不该放任慧灵带着你搬到这儿来住,”长公主语气格外冰冷道,“今日我就带她离去,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就仗着有几分姿色想攀高枝往上爬的女人我见多了,至于你,给我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母亲慎言!”

萧行简突然走了进来,先扫了我一眼,又看向长公主,恭声道:“儿子与江小姐确无来往,谈何勾引?且她昨晚还舍命挡在慧灵身前,可知其本性良善,堪为慧灵佳友。”

涉及到最宠爱的小女儿,长公主蹙眉问道:“你这话是何意,难道不是此女收买下人问出了你的行踪,晚上专程去园中找你?”

萧行简默默拿出了一个东西,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昨晚刺客投来的暗器。

“昨夜江小姐也受了惊扰,母亲不命人好好安抚也就罢了,何必再吓到她,还是让她先回去休息吧。”

长公主自看见那枚暗器就面色巨变,根本无暇顾我,只朝我挥挥袖子道:“你且速速退下。”

我刚走出正堂,就在门口碰到了一个焦急不安的侍女,正是昨晚在慧灵房外值夜的丫鬟月儿。

见她一脸惶恐,我便问道:“怎么了,可是慧灵出了什么事?”

月儿欲哭无泪道:“正是!小姐最不喜食姜蒜,昨晚回来后只喝了一勺姜汤就嚷嚷着辣嗓子,死活不肯再喝,到今早一直没起,我们原以为是昨晚睡迟了想多赖一会去,听闻长公主来了才进去催她,谁知小姐竟是发烧了,奴婢赶紧过来想求伺候长公主的姐姐们帮忙通报一声,却见她们都被长公主屏退出来了,奴婢哪有那个胆子独自进去禀报……”

10.

一听慧灵病了,我知定是她半夜出来寻我才着了凉,顿时心生愧疚,忙道:“你先别着急,回去照顾你们小姐吧,长公主那边我去说!”

月儿如蒙大赦,立刻再三谢过我就回去了。

观她刚才惊慌失措的样子,应该是害怕长公主会因惠玲生病而迁怒她们这些侍女,看来我得想个好说辞。

我一边折回正堂,一边想着见了长公主要怎么开口,到了廊下却听见萧行简道:“母亲还要继续装聋作哑视而不见吗,这样的暗器普天之下也只有京城锦衣卫才造得出来!”

长公主居然涩声道:“许是有歹人仿制出来的,意图离间。”

萧行简冷笑:“谁不知道假冒锦衣卫是要全家掉脑袋的死罪?更何况暗器上还淬了极厉害的毒药,万幸没有伤到人,打在了树上,那树现在已经枯死了,母亲可要移驾过去看看?

我毕竟也是官家小姐,虽对朝中官员了解不多,但也知道锦衣卫是天子心腹,听了萧行简的话,我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莫非是那些刺客都是皇帝派来的,又为何要刺杀自己辩解亲外甥?

长公主过了许久后才道:“风儿,你先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全部说来,还有那江玉露都做了什么,你也告诉为娘。”

萧行简果真如实说来,说完又道:“母亲,我们一家都远离京城避到了青水,还是有刺客上门,纵使您与父亲想一直瞒下去,焉知下一次刺杀不会波及到慧灵,萧家祖坟总有迁完的一天,难道您当真要与父亲老死不相往来吗,还是说您的心里已经有了别的选择?”

长公主沉默片刻后突然提到了我:“是为娘误会了江玉露,竟把她当成了京城里那些一心只想攀龙附凤之人,倒是叫她无端受了委屈,只可惜她托生在了这里,不然也能给她说门好亲事。”

“此女的确心地不坏,母亲日后再谢她也不迟。”

之后长公主又问了驸马萧大将军的近况,萧行简答了没几句就突然告辞。

乍然听见他的脚步声,我心头一跳,有心想躲起来避开他,奈何四周实在避无可避,索性故意弄出些动静,高声道:“公主,慧灵发烧了!”

我脸上的惊慌没有作假,听见爱女病倒,长公主忙冲出来道:“什么,好端端地怎么会生病?”

紧随而来的萧行简蹙眉道:“昨晚我就见她打喷嚏,当是夜里回去后没有老实喝姜汤,她又是刚来这里不久,怕是也有些水土不服。”

长公主心急如焚,当下就叫上人过去看慧灵,我本想跟着一起去,却被萧行简拦住了:“江小姐留步,刚才我与母亲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吧?”

见我没有否认,萧行简继续道:“我自幼习武,五感过人,方才就听到屋外多了一人的呼吸声,如你所见,萧家虽是皇亲国戚,却并没有表面上那般风光太平,我先代母亲向你赔个不是,方才她不是有意要为难你,不瞒你说,她与父亲不和久矣,此次回乡又多有怨言,这才无意拿了你出气。”

我低头道:“萧公子不必挂怀,此事也有我的错,若非我深夜任性出门赏花,单凭萧公子的武功,解决那几个刺客并非难事,更不会连累慧灵出来找我,现在还病了。”

萧行简又道:“既然江小姐这般通情达理,那我也有一事想问,还望江小姐为我解惑。”

11.

他又拿出了那枚暗器,看着我问道:“昨晚第一个刺客现身之前先是射出了这枚暗器,多谢江小姐出手将我推倒,但你我倒地之后足足过了三息才听见暗器的破空声,倒像是江小姐早就知道会有人投射暗器一样,你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解释?

我能怎么解释,便是实话实说是自己提前“看到”了,怕是也没人会信吧。

萧行简见我抿唇不语,也不恼,自顾自道:“江小姐莫怪我多心,夜里料理完刺客之后我便派人调查了你,虽然没在你身上查出些什么,但你生母出身黎家村,巧合的是,黎家村最后一任巫女在十五年前突然失踪,过了一年你便出生了,听说你娘死前还掺和进了内宅巫蛊害人之事。”

他越说我的脸色就越苍白,但还是下意识想为生母辩解:“我娘一生从未害人,反而是她自己叫人给害死了!”

萧行简挑了挑眉:“如此说来,你果真便是那巫女之女,也继承了你娘预测未来的能力?”

我娘还未遭遇天罚失声之前曾多次告诫过我,每任巫女因为天赋不同,窥探天机的方法也不同,或是需要占星,或是需要卜卦,也有少数那些天资上佳的只需入梦或是单凭一双眼睛就能“看见”将来会发生的事。

但无论是哪一种,在彻底掌握住巫术之前都不能让外人知晓,以免招来祸端。

不过最让我震惊的是,从昨晚三更到现在也不过三四个时辰,他居然就查到了这么多。

萧行简的耐心似乎耗尽了,他朝着我步步靠近,最后竟把我逼到了墙角,我心乱如麻,只能别过脸不去看他,他却附在我的耳边轻声道:“告诉我,你还‘看见’了什么?”

我只能被迫看着他那张面如冠玉的脸,实在不敢说实话,正准备胡诌几句,眼前又闪现了新的景象。

长公主年近四十,虽生养了一双儿女,却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

可我却“看到”她变成了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妇,纵然还穿着皇室专用的明黄色衣袍,却是一脸绝望哀愁地怒视站在她身旁的青年,正是披着崭新重铠的萧行简。

画面一转,我竟“看见”萧行简和一个面容肖似的中年男人率领众将士攻入大殿,长剑直指龙椅上头戴天子冠冕的帝王。

乍然一见,穿龙袍的男人长得与长公主还有几分相似!

双方大军互相厮杀,萧行简则提剑直奔龙椅而去。

“看到”这里,我忽感双眼刺痛,眼前一黑,不自觉闭眼留下泪来,更是疼得身子一软,几乎要跌倒晕厥过去。

萧行简赶紧出手扶住了我:“你没事吧,到底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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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是不世

简介:她与他的酸甜苦辣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