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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的宣传海报：记住米尔斯克比尔港！

致命的危机

1940年刚刚过去的那个6月，对于英国皇家海军而言，可谓是祸不单行，无比艰苦的一个月：他们先是在5月底开始的“发电机”行动中损失了大量的驱逐舰，以至于直接威胁到了攸关大英帝国生死存亡的大西洋商船队的安全。

6月10日意大利加入德国一方作战，是英国海军遭受的第二个严重打击，因为这意味着一直被英国人牢牢把控的地中海航线，面临着被彻底切断的威胁。而6月25日法国宣布投降并退出战争时，强大的法国海军根本无视戴高乐继续抵抗的呼吁，除了少量舰船投奔了英国外，大部分军舰都宣布忠于贝当领导的维希法国。

要知道，在欧洲战争爆发之前，为了能够把英国皇家海军的主力集中在北大西洋来封锁德国，英国人已经把西地中海地区的防御和制海权交给了自己的盟友——法国海军来负责。战争爆发后，被不断抽调军舰的英国地中海舰队的实力，已经是这个战区垫底的存在了。

到了法国战败前夕，英国的地中海舰队只有包括2艘航母和18艘潜艇在内的各型军舰78艘，法国海军则拥有104艘军舰，而“强大”的意大利海军军舰数量比英法的地中海舰队总和还要多——266艘。（注1）

如果英国人失去了对地中海的掌控，从直布罗陀到苏伊士运河的重要航线将被切断，前往印度、新加坡或着中东地区的英国舰船将被迫从南非的好望角绕行一大圈，不仅航程多出了3万多公里，行程也会延长2-4个月。这对于极度依赖海运的大英帝国而言，将是非常致命的。

尽管颇具野心的法国海军总司令达尔朗曾经向丘吉尔保证，法国海军绝不会向德国投降。但英国首相显然不会就此完全放心。因为包括英法在内的所有西方国家的惯有思维就是总是用自己的行为模式去套用他人，换句话说，假设英法当时的位置对调，英国人也很有可能会迫于德国的压力去对付法国。

随着法国彻底屈服，丘吉尔的担忧变成了事实上的威胁：德国和法国签署的停战协定中，德国同意法国保留部分用来保护法国殖民地的舰队，但是其他舰队要在港口集合，在德国和意大利的监督下解除武装并退役。

而德国政府还进一步对法国做出了以下承诺：战争时期，德国不会因为自身面临的困境擅自动用被德国控制的法国军舰，除非是用来保卫法国海岸或者执行法国海域的扫雷任务。

你们觉得，丘吉尔会相信轴心国做出的承诺吗？

实际上，希特勒之所以会同意法国保持名义上的自治，很大程度上就是担心一旦德军占领了法国全境，法国舰队将无可挽回地投奔英国海军——与其逼迫法国海军站队去壮大英国海军实力，希特勒更愿意他们保持中立。

“黎塞留”级战列舰

而当时的法国海军实力仍然强悍，是仅次于英国、美国和日本的世界第四大海军。它们拥有2艘装备着381mm（15英寸）巨炮的最新式“黎塞留”级战列舰，还有2艘装备了8门330mm（13英寸）主炮的“敦刻尔克”级战列巡洋舰——这种军舰也是世界海军历史中的“骨骼清奇”之辈——它的8门主炮全都安装在两座巨大的四联装前炮塔上。。。

除了这些战列舰外，法国海军还装备了32艘排水量接近4000吨，拥有140mm主炮的超大型驱逐舰，这种驱逐舰法国人自己称其为“超级驱逐舰”。

可想而知，一旦这支海军和轴心国联手，不仅地中海局势将无可挽回，而且希特勒入侵英国的计划会得到强有力的保障。即便法国海军真的如他们承诺的那样保持中立，但是地中海战区存在一支强大而不结盟的海军这件事本身，就无法被丘吉尔容忍。

因为在丘吉尔看来，除非说服法国舰队加入英国皇家海军，否则法国舰队的中立毫无意义。

起初，几乎所有的海军将领和军事顾问都反对丘吉尔的观点，但是美国总统罗斯福却是他最有力的支持者。在美国人看来，“法国人无论是物质或精神的抗争都失败了，他们坐视自己的国家变成了德国的一个行省。”美军参谋长马歇尔将军甚至建议将美国舰队主力从珍珠港调往大西洋，用来防范法国舰队投敌后的恶劣局势。

鉴于这种情况，英国的战时内阁同意采取紧急措施，首先确保法国海军绝对不能落入德国人之手，其次是坚决对抗意大利海军的威胁。

一个计划周密，代号为“弩炮”的军事行动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最后通牒

英国海军部早已做好了他们将不得不承担西地中海作战任务的预案：从本土舰队中抽调出来的各型军舰组成了强悍的“H”舰队，这支舰队拥有2艘战列舰，“勇士号”和“决心号”，排水量为4.8万吨的巨型战列巡洋舰“胡德号”，“皇家方舟号”航空母舰，2艘轻巡洋舰和11艘驱逐舰。英国海军中将詹姆斯·萨默维尔爵士被任命为这支新编队的司令。

英国人之所以敢抽调出如此众多的军舰，还是得益于德国海军在挪威战役中损失实在是太惨重了。在直布罗陀集结了舰队后，就轮到“H”舰队总司令萨默维尔爵士无比头疼了。因为他接到的任务，是奉战时内阁的命令，向驻扎在奥兰湾的米尔斯克比尔港的法国分舰队司令让苏尔将军提出了“最后通牒”：

1、加入皇家海军并在今后的战斗中并肩作战；

2、只保留航行所需的最低数量的水手，在英国舰队的“陪同”下前往英国港口；

3、保留少量水手，在英国军舰的“陪同下”，将军舰驶往法属西印度群岛，然后在那里按照英国人的要求解除武装；或者驶向美国，如果军舰进入美国港口，英国保证遣返全部船员返回法国，并在战后归还所有军舰；

4、如果拒绝上述所有“建议”，我将非常遗憾地要求你，必须在6小时内凿沉所有军舰。

其实英国舰队还有第五个选择——如果法国人不接受以上的任何一个要求，他们将击沉所有法国军舰——特别是战列巡洋舰“敦刻尔克”号和“斯特拉斯堡”号。

英国人的时间非常紧迫，因为看起来，希特勒马上就要发动入侵英国的“海狮”行动了，萨默维尔爵士接到的命令是，在7月3日之前解决这支法国舰队。

法国战列舰中结局最好的，就是这艘“黎塞留”号了。

曾经在巴黎担任过两年的大使馆海军武官的锡德里克·霍兰上校被任命为特使，坐上了一艘名叫“猎狐犬号”的驱逐舰去求见法国舰队司令布鲁诺·让苏尔海军中将。

7月3日的清晨6点20分，“猎狐犬号”缓缓驶入了米尔斯克比尔港，虽然重兵压境，但是英国海军的姿态放得很低，就连发出的广播内容也近乎于奉承：“一支英国舰队将在港外恭候各位的到来。。。”

令人尴尬的事情发生了，让苏尔将军不愿意接见霍兰上校，只派出了自己的副官接待。拉扯了好几个回合后，别无选择的霍兰只好将最后通牒交给副官，让他转呈给那位试图逃避局势的法国将军。

看到最后通牒的让苏尔这才发觉事态已经严重到失去了他的掌控，但他仍旧不愿意屈服于最后通牒。与此同时，皇家方舟上起飞的战机开始在港口布雷，但法国人仍然对英国人抱有幻想。

耐人寻味的是，让苏尔将军用无线电向维希法国的海军部请示，只提到了一支英国舰队要求他投降或者凿沉军舰，却只字未提另外几个不那么极端的解决方案。愤怒的法国海军部当即向自己的各路舰队发出号召：地中海所有的法国舰队进入战备状态——这份电报很快就被英国人截获了。

在收到英国海军部的警告后，萨默维尔爵士奉命采取攻击行动。还在和让苏尔将军扯皮的霍兰德上校只好赶紧逃命——他从“敦刻尔克号”上离开的时间是5点25分，距离开战时间只有5分钟了。

即使英法双方进行了整个白天的漫长谈判，但让苏尔将军却没想到英国人居然会真的对他下手。而那些法国军舰上的海军士兵们同样吃惊，他们有气无力地执行着备战的命令，虽然花了6个小时来烧足蒸汽，可包括2艘新式的战列巡洋舰在内的全部4艘大型舰艇，仍然停泊在泊位上一动不动。更加要命的是，法军的“敦刻尔克”级战列巡洋舰的8门主炮全都在前甲板上，根本没法来对付来自背后的威胁。

下午5点56分，当霍兰德上校乘坐的驱逐舰一驶出港口，萨默维尔的舰队就开火了，这既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地中海战场上爆发的第一场战斗，也是自1815年的滑铁卢战役以后，英国第一次主动攻击法国。

教科书般的屠杀

萨默维尔的旗舰“胡德号”用它的381mm巨炮打响了第一炮，炮弹雨点般地落在了法国战列舰“布列塔尼号”和战巡“敦刻尔克号”上，英国舰队所有军舰都开始依照事先的测距开始疯狂射击，米尔斯克比尔港瞬间就变成了一口充斥着火焰和浓烟的大锅。

心存侥幸的法国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就像后来一名法国海军军官形容的那样，英国佬在这里上了一堂“舰炮射击课”，而倒霉的法国军舰就是靶子，米尔斯克比尔港就是英国海军练习射击的靶场：

一枚炮弹在一队竭力解开“敦刻尔克号”缆绳的水兵中炸开，断肢残臂飞得到处都是；第二枚炮弹又把想将“敦刻尔克号”拖出港口的拖船炸了个正着，第三枚炮弹则是破坏了这艘战列巡洋舰的方向舵，背朝英军的军舰憋屈地被火焰、烟雾、蒸汽和各种刺耳的爆炸声淹没。

这是敦刻尔克号挨揍的实景照片。

有28年舰龄的老式战列舰“布列塔尼号”遭受的打击更为惨重。当第一枚炮弹击中它时，军舰上的官兵从头到脚都感觉到了剧烈的震动，接下来的打击让军舰的晃动更加厉害。当第4枚炮弹命中军舰的弹药库后，整艘军舰在剧烈的爆炸中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大船被抛向了半空。”

“布列塔尼号”迅速侧翻，所有人开始弃船逃生，官兵们都不用跳水，沿着和水面垂直的船身就能滑到水里。突然间，这艘巨舰整个都翻了个底朝天，3/4的官兵全都被扣在了水下。

“普罗旺斯号”是第三艘被集火攻击的法国战列舰，这艘军舰试图反击，但一次猛烈的爆炸后不得不搁浅在了岸边；同样受损严重的“敦刻尔克号”也开到浅水区搁浅，不然法国人的这两艘主力舰都逃不过沉没的命运。

英国海军暴风骤雨般的炮击只持续了不到10分钟，在法军的军舰完成调头并还击之前，英军的战列舰足足轰击了36轮而没有遭到还击。

让苏尔将军不得不请求停火，萨默维尔同意了，但是他补充道：“除非我看见你的舰队沉没，否则我们还会继续开火。”为了防止法军引爆自己的军舰而给英国舰队带来意外伤害，他命令英国舰队撤离港湾。因为他相信凭借港口的水雷就足以阻挡法国舰队逃离了。

就在弥漫整个海港的烟雾的掩护下，唯一幸存的战列巡洋舰“斯特拉斯堡号”开始了自己的逃亡之路，在5艘驱逐舰的掩护下，这艘军舰用15节的航速躲过水雷区，驶入大海，一路向东逃跑。英国军舰的炮弹在它身后爆炸，却无一命中。

这是“斯特拉斯堡号”成功逃离的照片。

英国人赶紧派出“剑鱼”式飞机追击，速度慢得和乌龟有一拼的“剑鱼”吭哧吭哧追了半天，不得不灰溜溜地返航了。

这艘受伤的战列舰7月4日成功地逃到了土伦港，但是却在两年后被迫自沉。

短暂的战斗结束了，但是苦难仍然在继续，沉船上逃生的水手们还在满是油污的海水中挣扎，许多人游泳时吞进了重油被活活呛死，一些精疲力尽的水手因为胳膊上满是油污，导致救援人员无法抓牢而被淹死。

第二天，英国人派出了轰炸机到港口去彻底消灭那些受损的军舰，法军共有1297名水手在这次屠杀中丧命。几天后，法国的达喀尔港也遭到英军轰炸机轰炸，从”竞技神号“上起飞的英国飞机很有技巧地炸坏了“黎塞留号”战列舰的方向舵和螺旋桨，让它动弹不得的同时，还不会造成过多的人员伤亡。停泊在卡萨布兰卡的“让·巴尔号”战列舰，因为此时还远没有完工，倒是被英国人放了一马。

“让·巴尔号”战列舰在两年后的北非登陆行动中，用唯一的炮塔和盟军对战，结果就被揍成了上图这个样子。

亚历山大港的法国舰队最终接受了坎宁安将军的劝说，在英国人的监督下解除了武装。

这次袭击让英法两国陷入年深日久的相互憎恶当中。得知这一消息的达尔朗狂怒之下命令所有法国军舰只要“看见英国舰船就马上开火”——但是第二天他清醒过来后，立刻收回了命令。

让苏尔将军在袭击中幸存了下来，因为他没有屈服于英国人的最后通牒，后来还被升任海军上将。但他再也没有出海，余生中也对7月3日发生的一切只字不提。

两年后，盟军登陆北非，维希政府的海军总司令达尔朗公开加入了盟国阵营，恼羞成怒的希特勒当即下令全面占领法国，同时夺取土伦港内的停泊了很长时间的法国公海舰队。

当德军的第七装甲师逼近港口时，土伦港的法国公海舰队司令让·德拉博德海军上将于11月27日命令舰上的官兵们凿沉军舰。几个小时内，法国海军的3艘战列舰（含战巡）、7艘巡洋舰、15艘驱逐舰以及50多艘小型舰艇沉入了海底。

正如达尔朗生前所承诺的那样，法国军舰永远不会为纳粹政权效力。

法国海军的壮烈自沉，最终拯救了自己的灵魂。

注1：战列舰（含战列巡洋舰）方面，英法数量相当，各有5艘；英国有2艘航母，法国只有1艘，而意大利没有航母；法国的重型巡洋舰比英国人多，但驱逐舰数量英国海军远超法国；意大利海军拥有115艘潜艇——这些潜艇在战斗中却被证实是中看不中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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