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当时是早上五点才到家的。
困死老娘了,我一晚没睡。
等我补觉完毕,看到高越发来的微信。
“酒醒了吗?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我一脸凌乱,我们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这小子?要讹我?
那个时候我没想过,我才是那个狠心人。
我怕他忘了我,又要他忘了我。

1
26岁时,我在一家小酒馆里做店员,兼职做驻唱歌手。
高越是我们店里的常客。
我很早就有他微信,但是真正注意到他,是有一次他喝得醉醺醺的,听见我在弹吉他,直接拉开我的包间,问我。
“你会唱五月天的歌吗?”
那个时候我已经下班了,只想躲在空包间里练练琴,躲个清静。
“我可以给你弹,但是我不会唱。”
“你唱嘛,我唱得不好听。”
我不想理他,自顾自弹着其他的曲子。
他估计也是看出来我兴致一般,没说什么,就走了。
我透过包间的缝隙,看见他坐回去喝完最后一口酒,转身拿起衣服,和店长打招呼说要走了。
那一刻,我是有点怕他和店长告状的。
老娘的最佳员工奖,不可动摇!
在他还没走出店门的时候,我弹起了五月天的《温柔》。
“走在风中,今天阳光,突然好温柔。”
他闻声,又拉开我的包间,坐在我身边,静静听我唱完这首歌。
“谢谢。”
“没事,想听歌再来找我。”
其实我内心想的是,你小子要是懂事,就写个五星好评并且提一下我的名字。
想听歌的顾客有很多,他们会拉着我唱他们喜欢的歌,还会让我现场学新歌。
有时候觉得我就像个点歌机。
更何况,我上班的时候唱歌,有一小时一百块的工资,下班唱歌纯属娱乐大众。
不出意外,第二天,高越就给我发微信,问我今天上班吗。
这次也是来找我唱歌的,还是尼玛的英文歌!
拜托,我高中学历,而且已经毕业很多年了,我真的看英文就头疼!
那天是工作日,他下班就过来了,店里人很少,到最后只有我们两人。
谁懂!后来高越开始现场教学英语。
“这个nothing,是要咬舌的。”
“那星?”
“不对,是咬舌的,你过来我看看你口型。”
我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地读着这个单词,高越凑过头来看我。
凑得有点太近了,近得我有点不敢呼吸。
我看着他那张好看又严肃的脸,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这有点危险。
他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往后退了退,说让我自己练练。
我心里清楚得很,客人可以是朋友,但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后来高越几乎是天天都来店里。
我开始习惯性给他留着包间,每天下午三点我上班的时候,会发消息问他今天来不来。
我有时候很忙,要上台弹琴或者招呼其他客人,他就一个人坐在包间里,也不关门,就看着大厅里熙熙攘攘的人,闷闷地也不说话。
他酒量比我差很多,闲的时候我会和他一起坐包间里,我喝酒弹琴,他油嘴滑舌夸赞我几句,一杯酒能陪我一整晚。
凌晨两点店里下班,常常就只剩他陪我关门。
有一次我以为他不会来了,但在晚上11点的时候,他还是出现了。
“你疯了?加班就不要过来了啊,好好休息。”
“我能在这儿待到两点,还有三个小时呢,也不算太晚。”
“你到家也得是凌晨两点半了吧,你第二天还要上班,能行吗?”
“我两点半到家就睡觉,十点起床,十一点之前到公司就行,我们不要求打卡的。”
我才想起来,高越在国内top1短视频平台里工作,听他说,他月薪就有四万多。
很明显,我们不是一类人。
“下次消费这么少,我就不给你留包间了,老板知道要骂我的。”
“好,我下次多消费,我请你喝酒。”
“下次工作忙的话,真的不用过来了,我有时候忙,也照顾不到你。”
“但是我已经习惯了啊,我现在每天下午看不到你消息,我都心慌。”
听到这句,我没敢抬头看他。
“这个习惯可不好。”
这句话,是我对他说的,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他沉默,没再说什么。
我们都是这个城市里孤独的人,除此之外,没有相似之处,也不可能有其他交集。
从那之后,我跟老板说要换班休息,改上早班,晚上十点就下班,而且一周只上三天。
我不上班的时候,也可能会去店里喝酒。我发现,高越还是天天来,无论我当天是否上班。
没人给他留包间,他就坐在大厅里,他热情地和其他店员喝酒聊天,插科打诨,甚至和店里的几个熟客发展成了好朋友,互相约着请客吃饭。
好好好,明明他在这个店里第一个朋友是我,现在完全越过我,去给别人过生日请吃饭是吧。
更可气的是,基本上都是在我上班的时候,约其他人出去吃饭,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我过生日前一天,他送我一个变调夹,夏伯品牌的,官方价格三四百块。
虽然我确实没用过这么贵的变调夹,但也没什么稀奇的。
我以为我生日那天,他不会来了,毕竟礼物都送完了。
可那天他像个孩子一样,突然给我打电话,特别兴奋,问我在哪儿。
我说我要下班了,可能在店里待一会儿,喝喝酒,过个生日。
他说他马上过来,让我下班千万别走。
我有预感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消息在向我飞奔而来,我第一次那么期待。
他背了一个吉他包过来,开心得要命,向我炫耀。
“看,给你新买的吉他包,特别好用,是不是就以为我送你一个变调夹就没有了?”
说实话,我当时是有一点强装欣喜了。
屁!一个吉他包,谁稀罕!
“打开看看!里面放吉他特别合适!”
我被簇拥着打开了吉他包,发现里面躺着一把马丁琴!
“我去!”
我太熟悉这把琴了,我在店里念叨过好几次 ,马丁d28全单吉他,官方售价要一万六。
“给我的嘛?”
“给你的!给你的!你当我傻啊,真送你一个吉他包!”
“高越!”
我一下子抱住了他!我不管什么暧昧不暧昧的,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3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们说,是妈妈不要我了,跟别人跑了。
爸爸外出打工,我是奶奶带大的。
后来奶奶心梗去世了,我自己一个人野蛮生长了一段时间。
难听一点来说,为了赚点零花钱,14岁的我捡过废品,偷过东西,打架斗殴,进过派出所。
别人给我五十块,让我去打人,我直接就上!然后不出所料,被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最后被警察叔叔一顿教育。
用我们东北话来说,就是个山炮。
但是我学习还不错,奶奶说过,要努力念书,才会受人尊敬。
爸爸再婚后,把我接到了北京通州乡下,住在一个平房里。
不不不,准确说来,应该是我们各住在一个平房里。
他们住他们的,我住我的。
到了吃饭的时候,我去爸爸家里吃饭,其他时间,我都回自己房间里。
没有人关心我是否心情不好,也没有人关心我深夜是否按时回家。
我的学习成绩从此一落千丈,我不想念书了,我不想在这个家里了。
成绩好不好 ,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没有人夸赞或批评我。
爸爸再婚又离婚,离婚又再婚,好像也和我无关。
我高中辍学后,卖过保险、做过服务员、摆过小摊,很辛苦,但是我不想要爸爸的钱了。
音乐,算是支撑我生活的动力。
就算我晚上在南锣鼓巷摆摊卖烤冷面,我也会在白天找时间去琴行学琴。
赚钱,学琴,在网上写写日记,我没有其他的生活。
我谈过一次恋爱,是学吉他的时候遇见的男孩子,明明是他和我表白的,但是不到两个月,他就说累了。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谈恋爱,确实很耗费精力。
来小酒馆工作属于机缘巧合,因为口罩的原因,朋友介绍给我的这份工作。
虽然赚得少,一个月只有五千块,但是很清闲,老板宽容度高,还可以让我每周在店里兼职驻唱两次,一次三个小时,一小时一百块,有客人点歌的话,一首一百块。
对于我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来说,简直是梦想中的工作。
我酒量好,性格直爽又懂得分寸,店长一直对我挺满意,甚至有意把我培养成分店店长。
酒场里,总会有男人说话让人恶心。我一般就把后厨的人叫出来,让他们直接送客。
也有过几个看起来条件不错的男人,约我去吃饭,送我名牌礼物,但是我已经不是18岁了,我知道他们什么心思,我没有这个兴趣,也没有这个欲望。
我就没想过自己能过好这一生。
我只求个干干净净,无论走到哪儿,我谁也不欠谁的。
但这一次,确实在我意料之外。
高越虽然和我同岁,但是心思比我细腻得多。
他有时候会在店里加班到深夜,我就陪着他,听他一边骂脏话一边敲键盘。
店里的客人偶尔会调侃我们之间像小情侣,高越总是先说,没有,就是好朋友。
事后他又突然问我,他在我心里,和其他的客人,是不是不一样。
好嘛,好话赖话都让他说尽了。
我只能哄着他说,当然啦,我们是好朋友嘛。
我是确信我们不会有其他关系的,高越看起来并不像是不理智的痴情种。
如果仅限于彼此陪伴,也未尝不可。
毕竟我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4
我第一次喝醉,是因为我知道,我爸爸有儿子了。
他和那个北京富婆迅速领了证,要摆酒席的时候才通知我。
这么多年,他很少给我发消息,连我住哪儿,干什么工作都不知道。
我本来以为,我不在乎他了。
但是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我笑了又笑,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只剩我一个?
我在北京,像个塑料袋一样飘着,我,我没有家啊。
那天店都快关了,我自己坐在包间里跟晚班同事说,我帮他关店。
让我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多待一会儿吧。
很意外,高越过来了。
“明天不上班吗?”
“给你打电话你不回,给你同事发消息,说你在店里,我就过来了。”
我那个时候已经喝了许多,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我忍不住说。
“那就陪陪我吧。”
“好。”
我给他倒了一杯酒,他晃了晃酒杯,没喝。
“就这一杯,不让你多喝,知道你酒量不好。”
“我不敢喝啊,你喝多了,我也喝多了,我怕会不太好。”
“滚滚滚!”
我骂了他两句,弹起一首英文歌。
“Julie Julie I don't feel good today……”
“你会唱英文啊!”
“姐姐我可是英语课代表。”
“那你当初怎么还不给我唱?”
“因为不想啊,傻瓜。”
唱完一首,我喝下半杯酒,觉得嗓子里一阵苦涩。
“其实我高中都没念完的。”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我有时候坐在包间里看你,我总觉得你跟他们喝酒聊天,是在装开心。”
“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啦,我心很大的。”
我故作轻松笑笑,酒劲上头,想忘掉这一切。
我拍拍自己身边的沙发,向他招手。
“你坐过来。”
他乖乖过来。
“手给我。”
他乖乖伸手。
我脑子一抽握住了他的手。
“好啦,我们是好朋友啦。朋友你好。”
他把我的手掰出来,十指交叉,他紧握住我的手。
我的心脏都跳漏了一拍。
他说:“傻吧你,这样才叫牵手。”
“好啦好啦,牵手牵手。”
我使劲摇摆着他的手,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有人在店里欺负你吗?”
“没有啊,他们都不敢的,我超级会打架,我从小就打架的。”
“你这样的小瘦子,没少挨揍吧。”
“胡说!吃我一拳!”
好家伙,这一拳把酒瓶打翻了,再大力点说不定能把桌子掀了。
高越挡在我身上,溅出来的酒洒在他的外套上。
包间里的灯光昏暗,我们离得很近,近到我清楚地听见他咽口水的声音。
我看着他的唇,好像在引诱我吻上去。
我有点醉糊涂了,但是脑子里还是清楚地回荡着一个声音。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没事吧。”
“没事没事。”
“要不要抱抱?”
“谁要抱啊,你身上都湿了。”
“那不还是怪你。”
高越把外套脱下,露出里面的T恤,可以很直观地看到肩膀和手臂上的肌肉线条。
“现在抱抱。”
他就像一个小熊索要礼物一样,仿佛伤心的人是他。
我实在是没忍住,抱了上去。
酒馆包间的沙发太窄,我别别扭扭地转过去抱住他,结果直接从沙发上滑了下去。
他一把把我从沙发下面拽上来,摁在沙发上,抱住我。
“那个,有点滑。”
我太尴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现在好了吗?”
我把头深深埋在他臂弯里,不敢说话。
5
“为什么伤心呢?”
我没说话。
“贴贴脸吧。”
他贴上我的脸。
“你的脸好烫。”
“是你的脸烫!”
我听见他咽口水的声音,不由得自己也咽了咽口水。
他越往我脸上凑,我就越往下面低头。
一不小心,老子的铁头差点给他顶出去。
“不抱了吗?”
他坐在我身边,离我很近。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他问我。
“你喝多了吗 ?”
“有一点。”
“我一点都没喝酒。”
“所以呢?”
“我很清醒,我会对我的一切负责。”
这句话杀伤力很大,吓得我一下子就醒酒了。
“现在几点了?四点多了吧,你明天还上班呢。”
“我会请假。”
“我不能请假啊。”
“你也得请假。”
“为什么啊。”
“我送你回家,好好睡觉。”
高越从沙发上坐起来,拉着我的手说。
“我给你打车,放心,送到家门口我就走。”
我鬼使神差地说了家里的位置,跟着他坐上了滴滴。
果然,他把我送到家门口就走了。
留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懵逼。
我其实已经醒酒了,整个人又困又激动,最后到将近六点才睡着。
当然,睡前还不忘跟店长提个请假申请,理由是临时参加我爸的三婚婚礼。
多么巧妙的理由。
等我补觉完毕,看到高越发来的微信。
“酒醒了吗?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我一脸凌乱,我们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这小子?讹我?
我直接给他发了个问号过去。
“晚点我请你吃烧烤。”
“我不喝酒了。”
“我知道,但是你不能躲着我吧。”
“我为什么要躲着你啊,昨天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
“没事,我记得清楚。”
那天晚上我们在烧烤店吃到11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谁也没多说什么。
他多喝了些酒,我知道,可能他也没有下定决心。
像我一样,不敢确认。
本来都要走了,他突然说自己身份证不见了,醉醺醺地喊着要出去找。
我不放心他,就跟了出去。
我们找了很久,什么都没找到,到最后我俩手机都没电了。
大半夜的,我一个路痴,加上一个醉鬼,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突然问我。
“你心里是不是有一个秘密。”
我恍神,站在原地。
“你想知道什么?”
“和我有关吗?”
“和你有关。”
他牵起我的手,拉我坐在路边长椅上。
“我早就看过你的日记,我在网上搜到的,我聪明吧。”
不可能啊?我用的全是假名字注册的账号,也没有粉丝?他怎么知道的?
“你又不发朋友圈,我想了解你,就只能把所有社交网站都搜刮了个遍。我把做竞品调研的功底都用上了。夸我!”
我看他醉醺醺地邀功,心里一时不知道是心酸还是惊喜。
“你喜欢我吗?”
他使劲点了点头。
“你看过我的日记,应该知道我的态度。”
“我知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有很多不得已,我知道你的放弃,你的坚持。”
“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笑得很苦涩。
“我知道,你怕和我在一起。”
我反问他。
“难道你不怕吗?”
6
“如果我说我不怕,你还要拒绝我吗?”
“这不是写小说,我们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高越,我们真的有未来吗?”
“为什么不能呢?”
是啊,很多人觉得,都21世纪了,门不当户不对又怎么了?
可只有富贵人家才容易有痴情种,穷人的爱就是容易被钱所消耗。
他也是从小县城走出来的孩子,家里全部积蓄供他念书,他上了名牌大学,进了最好的互联网公司 ,家里对他寄予厚望。我们的学历、家庭条件、薪资、见识都不匹配,我什么也帮不了他,甚至对他的工作都不是真正地了解,我只能拖累他。
如果是我,我也不愿意自己辛苦养大的好孩子,和一个在酒馆驻唱的歌手在一起。
我们认识两年,虽然了解彼此的性情,但是真正生活在一起后,可能就只有消耗了。
我怎么赌他对我的感情,我怎么敢去赌,怎么舍得去赌。
见我说话,他沉默了一会儿,自顾自说这。
“我尝试过避开你,我故意在你不上班的时候去你店里。我想着也许我只是工作太累了,想找一个地方歇一歇。但是你知道吗,我的心里好像空了一块,我看不见你,我好想你。”
他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说。
“直到我想让自己忘掉你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有多么喜欢你。”
说实话,我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但还是狠下心问一句。
“你喜欢我什么?你别以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我不需要的。”
“我不当你的救世主,我只是想抱抱你。我想把你从酒局里拽出来,带你去买你想吃的冰激凌。我想给你买你喜欢的吉他,让你拿去跟别人炫耀。我想陪你上班,想和你说话,我想知道你今天开不开心,想吃什么好吃的。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别哭呀,对不起。”
“我,我没喝多,真的,风一吹,我早就醒酒了。”
“你相信我,我不是骗子,你别哭呀。”
我终究还是心软了。
有一个念头在我心头升起。
哪怕只有一点可能性,我想试一试。
“我想带你回我们家过年,带你见我妈妈,见我的同事和朋友。我不是勇敢的人,但是我真的,不想错过你。”
“好。”
我笑着看向他。
我心中有再多的顾虑,此刻都想先放在一边。
我知道爱人的承诺一向不值钱,但是在我心里,依然响亮。
遇见真正喜欢的人,就算在黑夜里行走,也有十足的底气。
只是我当时忘了,幸福总是太匆匆。
老天从未偏袒过我。
可如果要我重新活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答应他,然后牵他的手,在黑夜里找回家的路。
无论如何,我不后悔。
7
我偷偷考了吉他老师的教师资格证,我不想在酒馆继续工作了。
我去找了一些吉他兴趣班应聘老师,虽然没什么教学经验,但好在我功底不错。最后还是得到了机会,一小时一百块。
我们租了个一居室,一个月八千块租金,还一起养了一只美短猫,叫崽崽。
我们在这个房间里,一起吃饭、睡觉、看电影、打游戏。
我很少做家务,也不会做饭。只要有他,我几乎可以脚不沾地,我需要的所有东西,他都可以直接送到我手边。
我发高烧的时候,嗓子疼得睡不着觉,他半夜给我熬梨汤喝。
在我为生计发愁的时候,他找自己的媒体朋友帮忙给我介绍工作。
我失眠的时候,他也不睡,就在旁边陪着我聊天,让我摆脱酒精依赖,告诉我其实一晚不睡也没那么可怕。
我想,如果能永远这样,该有多好。
然而,我见到了高越的妈妈。
阿姨是很好的,性格泼辣爽快,对我也很亲和,一点都没有看不起我的意思。
那是在一个自助餐饭店里,高越请的客。
我看了一下菜单,刚要往后翻,服务员就在旁边说。
“后面是998的菜品,咱们是598的自助,后面的菜点不了的。”
我当时人都傻了,598?还有998的?不就是铁板烧吗?金子做的?
阿姨也挺有意思的,之后上的每一道菜,她都要拍照,还发给我看,让我帮忙加滤镜。
每一道菜都很小份,比如那个虾酱薄脆,还不够我塞牙缝的。我都是一口吞下,然后可怜巴巴地等下一道菜。
我实在没忍住,最后点了一份炒饭。
虽然不太知道怎么吃,但是好在高越在我身边,帮我扒龙虾、剔蟹肉,一整顿饭都在忙乎。
阿姨专心干饭,没和我聊什么,还不忘嘱咐我多吃一点,也多拍点照片。
我其实很喜欢她的性格,高越也是从小父母离婚,他妈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我想肯定也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
我以为我被他家里人认可了。
上厕所回来的时候,我听见他妈妈在跟他说话。
“你怎么想的,跟我说实话。”
“我带她见你,肯定是想和她结婚啊。”
“谈恋爱可以,结婚不行。”
“为什么?”
“说得难听点,她就是一个服务员,你知不知道?”
“你别说了,以后再说。”
“你要是真喜欢她,就别耽误人家。赶紧断了。”
“我不会断的,你别说了,一会儿让她听见了。”
我在拐角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我不是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结果,我可以认了,我只是难过。
我还是装作无事发生,走了进去。
阿姨没有再多说什么,对我还是客客气气的。
我那一刻终于明白,她没有多问我什么,是因为她根本不在乎我。
在她心里,我永远不可能成为她的儿媳妇。
回家之后,我和高越提了分手。
8
高越自然是不同意的。
我知道他爱我,但我知道,正因为我也爱他,才一定要自己做这个刽子手。
我们才26岁,我们一定会遇到更合适的人的。
我和他冷战了三天,他猜到我听见了他和阿姨的对话,才提出分手。
但是我否认,我给的分手原因是,我腻了。
“我吃不惯599的铁板烧,我不想在家里等你下班回家,我想出去玩,去喝酒去认识新鲜的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没敢看他的眼睛。
“你这个骗子。”
他在沙发上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突然哭起来。
他抱着我们的猫猫,递到我面前。
“你抱抱它啊,你也不要它了吗?”
我哭笑不得。
“你有病啊。”
“这是我买的!你要是不要我的话,我也不给你抱崽崽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觉得好笑,又很想哭。
哭哭闹闹的,最后还是困了。
那晚我失眠得厉害,我看着他睡着后的面孔,忍不住流泪。
虽然我在他身边,但是我好想他。
家里开始空调,还是热得不行。我拿了一瓶酒,准备去小区里坐坐。
我一个人坐在小区台阶上,喝着酒,听着歌。
歌曲唱着“我无名分,我不多嗔,我与你难生恨。”
我其实心里有恨,但又不知道该恨谁。
不知道什么时候,高越从楼上跑出来在小区里找我。
我看他穿了一个厚厚的睡衣,迷迷糊糊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心里痛死了。
他抱住我说。
“我以为你走了,你不要我了。”
我再也撑不住了,所有委屈都涌上来。
“傻吧你,不会给我打电话啊,我不会走的。”
“真的吗?那我们回家。”
“好,我们回家。”
“我把崽崽给你抱,你乖乖睡觉。”
“好,我乖乖睡觉。”
我想摆烂了,这段感情,能持续多久就持续多久吧,我不想主动再离开他了。
但是我没想到,高越会为了我和他妈妈大吵一架。
他妈妈直接气得犯心脏病住了院。
这些都是我后来无意间知道的,阿姨从来没有直接找过我,高越也对我隐瞒着这一切。
甚至我去看望阿姨的时候,她对我都还是很礼貌,我对她,是感激的。
直到有一天,我在用高越电脑时,看见了他的微信消息。
他删了手机上的微信消息,但是忘了删电脑的。
我知道了一切。
阿姨其实很介意我的家庭背景,高越的爸爸和我一样,都是从小离开妈妈,父亲又撒手不管。
高越父母离婚的原因是,他爸爸家暴,差点把他妈妈打死。
阴暗自卑、自私冷漠,是他妈妈对他爸爸的评价。
阿姨怕我也是一样的人。
她说,她是绝对不会让高越娶我的,除非她死。
她说,她在亲戚面前都说高越没有女朋友,我这样的人,她说不出口。
那个时候我知道,我一定要离开了。
我已经是这样的人生了,我总不能再拉别人进黑夜里。
9
我在酒馆驻唱时认识的一个综艺导演,想要邀请我去一个原创音乐节目。
我走得很义无反顾,到了机场才给高越发消息。
后来他们都在传,说我傍上了娱乐圈一个导演,被包养了,就不要他了。
我没敢再打听他的消息。
我拉黑了他,但是提前加了阿姨的微信。
“阿姨对不起,我知道你没有恶意,我也一样。我已经离开高越了,如果他有什么消息,辛苦你跟我说一下。我不会再回头了,只是有点担心他。辛苦您了。”
这一场情缘,我欠了他太多。
我还不完,能做的只有止损。
我到了上海后,参加了为期三个月的集训营,为综艺做准备。
我没想过成名,那离我太遥远,导演说只要我进决赛,就会有上百万的签约金等着我。
我太需要钱了,我想赌一把。
没想到我在海选时唱的一首原创火了,很快,这首歌登上了热搜榜。
那首歌叫《祝好》,我在歌里唱:“如果世界上真有相对论,我在北京放弃的傍晚霞光,请落在他的身上。”
我希望他能听见,又希望他永远别听见。
我靠着这首歌的热度一路走到决赛,进了前三名。
虽然最终排名未知,但是已经有厂牌联系我签约了,甚至言语中带点威胁的意思,不签约就要被淘汰。他们想太多了,我只要钱。
节目里一个现场导演当时和我关系很好,她给我的意见是,绝对不签约。
说实话,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顾虑,别说百万,只要给我几十万,我就能签合同。但是她当时几乎是拼了命地阻拦我,甚至和我大吵一架。
我想我们没有利益关系,她这样拦着我,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里面真的有巨大的坑等着我。
不出意外,我被淘汰了。
但是好在靠着我的原创版权,我还是有一些不错的收入。
甚至因为我被淘汰得有些蹊跷,我的粉丝自发掀起了一波话题热度,怒骂节目组不公平。
我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采访邀约不断。
曾经那些签约的歌手,也都陷入了大大小小的合约风波中。
那个现场导演给我发消息说,“接下来的路我很难帮到你了,看见你现在这样,高越应该也很开心吧。”
我从未和她提过我和高越的事。
“你认识高越?”
“我们是大学同学,他说你是她很重要的人,让我一定照顾好你。”
“他现在怎么样?”
“应该是老样子。说实话,我不建议你太关注他。你现在正是上升期,如果大家发现你们过去的事情,一旦挖出点什么,很多活动可能会和你取消合作,你的热度就到头了。”
这一年来,高越原来一直都知道我的消息。
前途不易啊,他们说。
10
爸爸跟我要钱,我没给。
他扬言要向媒体举报,说我不赡养父母。
他太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了,我一向疯癫,我直接在直播采访中控诉他在我成长中的不作为。
主持人哽咽着问我,成名之后,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是不是想要一个美满的家庭?
我突然想到,我确实曾经有过一个家。
那是在北京的出租屋里,房子很贵,在海淀三环内,离他的公司很近。
我工作时间不固定,他常常加班,就买了一只猫在家陪我。
我很喜欢那只猫,它香香软软的,会趴在我的枕头边上和我一起睡觉。
他会一边数落我不好好叠衣服,一边唉声叹气帮我把衣服叠好。
他会半夜带我去吃火锅,会在我洗澡后帮我吹头发。
他会录下我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片段,然后放在微信收藏里,自己边看边傻笑。
我几乎是下意识直接在镜头面前说:“我想要一个人。”
“我是一个逃兵,我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站在我身边。也许我们会陷入舆论风波中,也许他已经有了其他喜欢的人,我只是想说,我真的爱他,我像爱钱一样爱他,我像爱我的生命一样爱他,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语去形容这份爱,我只是,好想他。”
主持人问:“他是谁?”
我哭着摇头,我不敢说,这对他太不公平。
“如果你愿意,你在那个包间里等我好不好,我过去找你。”
主持人也帮腔:“我们直播间上万人在线,会帮你传达到的。”
“没关系,他一定在看的。”
第二天,我的经纪人陪我飞到北京。
我打电话给之前工作的小酒馆,发现当天的包间都被订满了。
我软磨硬泡,终于跟店长求得一个晚一点时间段的包间。
下午一点的时候,店长突然给我打电话。
“我真的服了,你快来吧,他定了我一天的包间!”
“谁?高越吗?”
“还能有谁啊,我本来想晚点告诉你的,谁让当初你那么绝情!”
“我马上就过来!我住咱们店旁边!我马上下楼!”
“你快点!这小子从早上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开店门,我还没上班呢,烦死了!他现在应该就在店门口!”
“我来了我来了!”
我随便套了件衣服,几乎是带着哭腔,一路小跑到楼下。
我远远地看见高越,一瞬间泣不成声,我喊不出他的名字,只能用力地挥手。
他看见了我,飞奔过来,像是我的一束光。
我抓住他了,我想,我终于抓住他了。
“我的大明星,怎么哭成这样,我不是在嘛。”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哭了嘛。”
“我以为你忘了我呢,你可得对我负责,小骗子。”
“我好想你啊。”
“没事的傻瓜,我在呢,我一直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