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宁王赵靖和自幼相识,青梅竹马。
待我及笄礼后,他请求圣上赐婚,并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成亲后,我本以为我们会像寻常夫妻那样相伴到老,携手白头。
可他登上帝位后,却杀我镇国公府满门。
01
今年是我与赵靖和成婚的第七年,也是我进宫的第二年。
我的父亲当年为先帝平定西部叛乱,被封为镇国公,手握西北兵权,我阿娘是陇西李家的小姐,与当朝的太后娘娘是表亲,我幼时经常被母亲带进宫陪太后叙旧。
那个时候的太后娘娘还是先帝的贵妃。赵靖和生母早亡,被先帝下旨养在了她的膝下。
我与赵靖和就是在宫中遇见的。
那时的他还未及冠礼,眉眼与现在相比多了许多少年气。
他长得十分好看,或许出于人想要接近美好事物的本能,我进宫时遇见他,总喜欢在他身边打转。
可能我的心思过于明显,有时连贵妃娘娘都打趣:「将清跃许给你靖和哥哥做王妃可好?」
每到这时,我都会将头埋进母亲的怀里来掩饰我涨红的脸。
后来我如愿嫁给了他,也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01
听到我父兄谋逆的消息时,我正在窗前绣花。
云荷进来通报的时候我的手一颤,给布上的腊梅添了一抹红。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我顾不上手上的伤,放下手上的活就往太和殿赶。
我知道这一去效用寥寥,也知道我的话在他面前早已起不了什么作用。
刚到太和殿门前,我就被赵靖和身边的掌事公公拦住了去路。
「回去吧殿下,陛下刚吩咐下来,今天谁也不见。」
他面露难色,可语气却不容商量。
「妾求见陛下!」
我不死心,总觉得他还会再见我一面。
当年在春明池为求一见,他在雪窖冰天中站了整整一天,只因听说我会到池边的静明寺中上香。
可今时早已不同往日,从他的寝殿到我宫中不过百余步,他无数次路过,却很少驻足。
我等了许久里面也没有人应答,转身刚要走,耳畔就传来女人调笑的声音。
是尚书令的女儿,也是他近日的宠爱的贤妃。
我心中了然,他只是不愿见我罢了。
02
我给了云荷出宫的令牌和一些银子,让她去打听一下我阿娘关在哪里,顺便打点一下牢头。
那天我在宫中等了很久,直到宫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才看见云荷匆匆赶来。
她在我身旁刚一站定就气喘吁吁地说:「娘娘,大人和小大人都是重犯,现在押在诏狱。奴婢只见到了夫人。」
「我阿娘怎么样了?」我不等云荷说完就急忙问道。
她还未开口,豆大的眼泪就从眼眶滑落:「娘娘,夫人身体本就不好,因狱中阴冷又感染了风寒,已经烧了一天了,我给牢头塞了些钱才给夫人添了条薄被。」
她顿了顿,补充道:「娘娘也别太担心,夫人已经吃了药,我离开时烧已经退了不少。」
云荷见我没反应,轻抚我的背以示安慰。
我本想等过两天赵靖和气消了以后再去求情,可我等得,阿娘的身体却等不得了。
03
或许我前半辈子过得太过顺遂,导致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人情冷暖。
今早各宫嫔妃请安时纷纷对我避之不及,仿佛捏准了镇国公府被抄后我会被废,贤妃更是以身体不适为由告了假。
赵靖和继位不久,后宫本就没有多少人,贤妃告假后,殿中就显得更为冷清了。
我无心追究。请安后,我站在赵靖和下朝后常走的路上候着。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天上灰色的云层层叠叠、十分厚重,如铁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冷冽的北风穿堂而过,给身旁高大的建筑更添了一丝肃穆。
没过多久,天上开始飘起了雪,雪越下越大,渐渐的连路都看不见了。
我的手和腿已经没了知觉,挪动一点都觉得费劲。
「走吧。」我掸了掸身上的雪对云荷说道。
想来他今天为了躲我绕了远路。
我没有回宫,转而去了太和殿。
今天我一定要见到他。
04
我依旧被拦在太和殿前,赵靖和依旧不肯见我。
我在殿前跪下,向殿内喊道:「妾在这里等着,直到陛下愿意见妾为止!」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风卷着鹅毛大的雪拍在我的身上、脸上。
我望着殿内,期盼着他能够见我一面,可是等了许久,里面依旧无动于衷。
刚跪了一会,我的膝盖就传来钻心的疼。
过了一会,连疼都感觉不到了。
自父兄获罪以来,我已经许久没有合眼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重,在意识模糊之时,我觉得好像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再后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05
我是在太和殿中的软榻上醒来的,睁眼就看见赵靖和在我身边坐着。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分辨不出来时辰。
「陛下终于肯见妾了。」
我艰难地撑起身想要行礼,还没起来就被他按了下去。
「免礼吧,太医说你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以后更应多加小心。」他看着我,眉头紧皱。
「妾与陛下上次见面还是中秋节的宫宴吧。那时候陛下担心妾想家,特地将家母接到宫中过节。」
「太医说你现在身体虚弱,朕会让定期尚食局送些补品过来。」他转移了话题,伸手替我掖了掖身上的毯子。
我强忍着膝盖处传来的疼痛起身跪在地上:「陛下,妾父兄从先帝时就为国征战,对陛下赤胆忠心,断不会行谋逆之事,还请陛下明察!」
赵靖和的脸色骤然一变:「镇国公夜半围城,为守城的众多将士所见,你父亲亲自写的认罪书还在朕的桌案上放着,哪里还会有冤情!」
说着,他伸手从案上扯出一张纸丢在我面前。
我手颤抖着翻开那张纸看了又看——那确实是我父亲的字迹。
纸上写满了桩桩件件地罪名:收受贿赂、私贩战马、贪污军饷、豢养死士……。
我的视野渐渐模糊,眼泪从脸上滑落,砸在了那张认罪书上。
赵靖和将认罪书从我手中抽走:「依本朝律令,谋逆者皆斩。朕顾念早年镇国公卫国之功,留其全尸。」
我顾不得礼仪,往前爬了两步,抓住了赵靖和的衣角:「陛下,我阿娘身体不好,狱中寒冷,还请陛下留我阿娘一命,放她出来吧,求你了,陛下,就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饶了她吧!」
我有些语无伦次,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赵靖和将衣角从我手中抽出,冷冷道:「后宫不得干政,皇后是嫌朝中废后的奏章还不够多吗?」
「那陛下废了妾吧!反正卸磨杀驴的事陛下又不是第一次做了,还差妾这一回吗?!」
我有些失了理智,也顾不得自己说的是什么了。
「你……」他被我气得说不出来话。
吴公公从门外进来行了个礼,说道:「陛下,轿子已经备好了。」
赵靖和的声音缓和了些:「皇后回去安心养胎,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别出春和宫了。」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宫里的事也别管了,交由贤妃打理吧。」
我直起身踉跄着出了殿。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又何必费这些事呢,大概还是心存念想吧。
06
人闲下来总是会胡思乱想。
自从太和殿回来后,我常常会梦到母亲在梦中向我哭诉,和我说狱中很冷,她想回家。
午夜惊醒时,我的脸上总是一片冰凉,再后来,就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了。
宫里的日子实在无聊,之前还能叫上宫中的三两姐妹到宫里聊聊天、打打牌,现在被禁足,连个说话的人都难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