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父亲已经去世多年，奶奶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您梦见他了？”我试探地问。

奶奶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不是梦，我就是知道，他来看我了。”她语气平淡，却让我后背一阵发凉。

“去看看他吧，他冷清得很。”奶奶放下碗筷，颤巍巍地起身走进了里屋。

我呆坐在桌前，奶奶的话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巧的是，昨晚我也梦见了父亲。他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穿着那件熟悉的灰棉袄，面容疲惫，却对我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小军，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想回答，却发现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关切，然后转身消失在昏暗中。醒来时，枕头已被泪水浸湿。

我放下碗筷，冒着风雪向父亲的坟走去。村子不大，没走多久就到了村外的荒地。父亲的坟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坟头上的枯草在风中摇曳，更显荒凉。

我蹲在坟前，哽咽着说：“爸，我梦见你了。”点燃火纸，跳动的火光映照着我的脸，也照亮了这片寂静的荒地。“你问我过得怎么样……”我顿了顿，想起这些年在外打工的辛酸，工厂里机器的轰鸣声，租住的狭小房间，还有捉襟见肘的工资，心里五味杂陈。我不想让父亲担心，却又无法欺骗自己。“还……还好。”我最终还是这样回答。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回头一看，是村里的张大爷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小军啊，”他叹了口气，“你爸的坟，这么多年都没人收拾过，不像话啊。”

张大爷的话像一根针，刺痛了我的心。我沉默不语，张大爷又说：“你爸那年……他是个好人呐。”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张大爷，我爸那年……真的是病死的吗？”我从小到大很少问起父亲的死因，奶奶总是说父亲病重，我也就信以为真。

张大爷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小军，你爸那年，是掉河里救人去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救人？”

“嗯，”张大爷点点头，“那时候你爸正在田里干活，听到有人喊救命，就冲过去了。那河水急得很，他硬是把人拖上来了，自己却……”

张大爷没有再说下去，但我已经明白了。我的心像被一块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我终于明白，父亲是为了救人而牺牲的。

我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父亲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我和奶奶，自己却舍不得吃。村里谁家有困难，他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可对自己家，却总是默默付出，从不多说一句。

我回到家，把张大爷的话告诉了奶奶。奶奶听后，眼眶泛红，叹了口气说：“我早就知道。”

“为什么瞒着我？”我不解地问。

“你那时候还小，告诉你这些有什么用？只会让你记着难过。”奶奶抹了抹眼泪，“可你爸是个顶天立地的人，你得记住他，别辜负他。”

第二天，我去了李叔家。李叔就是当年被父亲救起的那个人。见到我，李叔眼眶红了，哽咽着说：“小军啊，这些年……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

“你爸救了我一命，可我却没能替你们家做点什么……”李叔的声音颤抖着，“这些年，我心里一直过不去这道坎。”

我从李叔家出来，天已经黑了，雪还在下。我抬头看着天空，心中百感交集。父亲的事，我终于知道了全部真相。

我回到父亲的坟前，把李叔的道歉告诉了他，并在心里默默许下承诺：我会好好照顾奶奶，努力生活，让他在另一个世界安心。

那一晚，我又梦见了父亲。他依然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远远地看着我，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我想，他应该是放心了吧。

人生的意义，不在于拥有多少，而在于付出多少。父亲用生命诠释了这个道理。他的爱，像一座灯塔，永远照亮我前进的道路。